第三百七十五章契機(上)
打起來了?嘿,他媽的,老八終於還是坐不住要鬧事了!胤祚一聽到楊名時與阿靈阿幹上了,立馬就反應過來,這一準是老八在背後搞的鬼,不過胤祚卻也不在意,他早就在等著老八還手了,正好找個機會再次痛打一下老八,順便給自己即將開始的改革創造一個合適的契機。胤祚冷冷地看了那名有些子慌亂的小太監一眼,沉著聲道:「傳朕的口諭,讓他倆都跪牆根去。」
「是,皇上。」那名小太監眼見胤祚臉色不對,慌忙躬身應諾,退出房去,逕自去傳旨不提。
「幾隻狂犬亂吠倒叫先生見笑了。」胤祚扭過臉來,笑呵呵地看著方苞道:「朕能登上大寶說起來也有靈皋先生的一份功勞,先生何罪之有?」
「草民不敢。」方苞頭上的汗水已經如同泉湧,嘴唇哆嗦得厲害。
得,嚇唬一下就成,真要是把老方的膽子給嚇破了,那就沒勁了,咱又不缺奴才,多一個少一個也沒啥大用場。胤祚眼瞅著時機成熟,眼珠子一轉,笑了起來道:「靈皋先生不必如此,朕今兒個請你來,不是要賞你的功,也不是要來責你的罪,嘿,你是有功不假,不過朕曾經救過你的命,這也就兩清了不是?至於你參與帝位承繼的事兒,原本就是先皇之命,朕也不可能去怪你。」
「草民謝主隆恩。」方苞一聽胤祚這話,頓時將一顆心放回了肚子中。在看了一眼胤祚的臉色。心中已然有所悟,知道胤祚要他來是為了什麼,儘管他滿心不願再次捲入帝王家事,可面對著胤祚的強勢,他也無可奈何,只好苦笑了一下沉默不語。
得,老方還真是個老狐狸,想必已經看出了咱地用心,唉,這些人精還真是不好騙。這個方靈皋跟鄔思道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裡倒出來地兩個人,可惜老鄔身有殘疾,否則咱死活也不會放他走。胤祚想得有些走了神。好一陣才醒了過來,面色嚴肅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方苞道:「朕知道你方靈皋是個明白人,也知道你已然猜出了朕的用心。不錯,朕不瞞你。朕不缺奴才,有能力的人大把都是,不過奴才有奴才的用法,朕不想再多上一個奴才的,朕要你來,就是要你像對待先皇一般對待朕,好了,起來罷。」
「是。草民遵命。」方靈皋有些無可奈何地起了身。恭敬地站在一旁,對於胤祚這位手段狠辣的主子。方靈皋可是瞭解得不少,壓根兒就不敢放開。
胤祚瞄了方靈皋一眼道:「朕說過,朕以你為師友,你莫要如此拘束,朕向來不以言罪人,靈皋先生不必拘於常理。」頓了一下接著道:「朕有一事不明,還請先生指教。」
「請聖上名示,草民聽著便是。」方靈皋躬身答道。
「嗯,來坐下說。」胤祚招手示意方靈皋跟著自個兒到龍桌前坐好,苦笑了一下道:「朕上了位,可事情卻不算完,兄弟們不死心這也是常理,不過朕並不在意,一幫跳樑小丑罷了,朕壓根兒就不放在心上,只是……嗯,只是靈皋先生該是明白先皇在世時的苦衷,朕不瞞你,朕現如今有了幾個兒子,將來還有更多的兒子,朕實不想那一幕重新在朕身上上演一番,靈皋先生以為此局該如何破?」
方靈皋沒想到胤祚竟然說得如此的直白,一時間愣住了,心中湧起一陣驚慌,夾雜著知遇之情,心裡頭五味雜陳,手足無措,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好一陣子才穩定住了心神,苦笑了一下道:「聖上,這個題目太大了,草民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嗯,靈皋先生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好了,朕不怪你,再有,靈皋先生不必在朕面前稱草民,就自稱方某或是靈皋都成。」胤祚笑著鼓勵道。
「是,皇上。」方靈皋低著頭想了一陣子,抬起了頭來,兩隻小眼睛一閃一閃地冒著精光,緩緩地說道:「聖上可曾聽說過狼群地事兒?在每群狼裡總有只頭狼,這只頭狼主宰著狼群的生死,但是頭狼並不是一生下來就是頭狼的,實際上每隻公狼都有機會成為頭狼,至於誰能成,那就要靠爪牙和頭腦了。」
「這……」胤祚一聽此言,心猛地就揪了起來,這道理胤祚自然是明白地,物競天擇,向來都是血淋淋的現實,可明白歸明白,輪到自個兒身上時,卻令胤祚心疼不已——都是自己的骨肉,到時候一場血拼下來,又能有幾個真地能活得好的,別地不說,胤祚自個兒就是從狼群裡殺出來的頭狼。方靈皋看了一眼胤祚那蒼白的臉,閉緊了嘴,不再開口,書房內只剩下胤祚愈來愈重的喘氣聲。
媽的,這也就是方靈皋,別人絕沒有這種膽略說出如此的話來,就算是老鄔只怕也沒這個膽子。嘿,換個人當皇帝的話,一頂大逆不道的帽子扣將下去,就足夠抄家滅族地了,老方還真是夠膽子,怪不得老爺子如此賞識此人。唉,若是孩子們真鬥了起來,咱該拿他們怎麼辦呢?胤祚一想到奪嫡地苦楚,手便不自覺地抖了起來,可問題是不讓他們斗只怕已經不可能了,弘歷、弘揚兩個都已經開始建班底了,強行壓下去未必就一定能奏效,可不壓下去將來又如何收場?
「罷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到彩虹,朕也無能為力。」胤祚很是懊喪地說了一句,臉上全是哀傷的神色。
「不然。」方靈皋雙目炯炯地道:「爭可以,斗不行,聖上須得善加引導才是。縱觀歷朝歷代都有此等爭端,此是天性。無可避免。只是個度地問題。我朝不同歷朝歷代,阿哥開府建牙是祖制,究其根本就是狼的習性,鼓勵的就是爭鬥,這也是我大清朝廷得以延續地根本所在,聖上只要加強引導,防患於未然,未嘗不可控制其中地烈度。」
唔,老方這話說得有理,有限度的爭總好過一罈子死水。罷了,這些事兒還早呢,過幾年再說罷。唉,孩子們大了,也由不得咱做主了。該怎樣都是各人的命了。胤祚想清楚其中的關鍵之後,起了身。對著方苞便是一鞠躬,很是客氣地道:「多謝先生指教,朕請先生助朕一臂之力,為了這個國家,為了整個華夏,朕不敢稍有懈怠,若是有不到之處,請先生直言便是。」
方靈皋如何敢受胤祚的大禮。慌忙起了身。閃到一邊跪了下來道:「方某不敢當聖上的厚意,方某深受兩代國恩。定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說著話,方苞眼中的熱淚滾滾而下。
「先生快快請起,朕以師友待先生,請先生入軍機處,專管幫著朕理折子,但凡有事不必遞牌子,可直接來見朕,如何?嗯,天漸熱了,朕打算到暢春園去避避暑,方先生也住進去好了,朕讓人將流芳閣打掃一下,就當先生的住處可成?」胤祚伸手扶起了方苞,娓娓說道。
「臣謝主隆恩。」方苞再次磕了個頭,起了身,挺直了腰,一掃先前的奴態,眼中恍若有光滾過。
好樣的,這才是方靈皋地本來面目,不錯,有風骨!胤祚眼中閃過一絲欽佩的敬意,微笑著道:「方先生,就陪朕見見那兩隻打鬧的狂犬好了,朕倒很是好奇,這兩混球到底還是不是朝廷大員?」方靈皋笑了一下,沒有說話,退到了一旁,默默地站在了牆邊。
胤祚讚許地點了下頭,看著垂手站在身邊地李德全道:「去,把那兩隻瘋狗給朕帶進來。」
「是,皇上。」李德全恭敬地應了一聲,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不過片刻,領著那兩名戶部侍郎走了進來。這兩戶部侍郎都是一副的狼狽樣子——楊名時是文人,雖然長得高大,可畢竟是個文弱書生,看樣子是吃了大虧,官服被扯破了幾處不說,右眼的眼圈也黑了,顯然是吃了阿靈阿一記老拳,下嘴唇也腫了起來,估計是在那兒挨了一記下鉤拳,整一個倒霉樣子,瞧得胤祚又好氣又好笑,至於阿靈阿雖說矮了些,到底是武將出身,倒也沒吃啥大虧,官服倒算地上整齊,只是帽子上的紅纓沒了,臉上還帶著幾道爪子印。
這兩位侍郎一見到胤祚立刻各自跪倒在地高聲道:「臣等見過聖上,臣要彈劾阿大人(楊大人)……」這哥倆自說自話,聲音噪雜成一片,聽得胤祚心頭火起,鐵青著臉斷喝了一聲道:「放肆!」嚇得兩位侍郎趕緊閉了嘴,跪伏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哼,好大地狗膽!先是大鬧內閣還嫌不夠丟臉,到了朕面前還君前失禮,爾等還真是好樣的,打啊,怎麼不繼續打了,如此能打,看樣子朕該派你倆到西寧好好地打上一場,嘿,指不定一打就能打敗策妄阿拉布坦了,呵呵,那可是大功一件,朕倒也省了不少的心。」胤祚黑著臉將二人狠狠地挖苦了一番,語氣重得很,這兩位都吃不住勁了,磕頭如搗蒜般地道:「臣有罪,臣罪該萬死……」
「夠了!」胤祚斷喝一聲道:「爾等有罪沒罪朕自會判斷,說罷,爾等鬧的什麼妖蛾子。」
胤祚的話音剛落,這兩侍郎同時嚷了起來,指手畫腳地相互指責,又是一片噪雜,胤祚壓根兒就沒聽明白,氣得猛拍了一下桌子道:「混帳,楊名時,你先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阿靈阿張嘴想開口,可一瞅見胤祚的黑臉,頓時嚇得一個哆嗦,跪倒在地,不敢吭氣兒。揚名時整了一下破爛的官服,將頭上的烏紗帽放置在身前,深吸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神,開口道:「臣啟稟聖上,臣自康熙四十三年受先皇詔令進戶部主理幣制以來,到如今已是五年,先帝重托,臣一日不敢或忘,僥天之悻,有賴聖上洪福,到前些日子總算是理出了一個章程,原本打算上本聖上,以備咨詢,不料今日部議之時,阿大人橫加指責,稱臣是邀功請賞,拿不成熟之章程哄騙聖上,臣不服,與其辯論,阿大人辯不過,便毆打微臣,臣氣不過便與之相爭起來,臣有罪,請聖上處罰。」
「嘿,你還知道有罪?朕問你,戶部尚書施世論到哪去了,為何爾等部議不通過施世倫,嗯?」胤祚咬著牙問道。
「回聖上地話,施大人今日一早便到誠親王府去了,說是商議開倉放糧及調糧地事,行前有交待,說是讓下官主持部議。」楊名時恭敬地回答道。
祚不置可否地點了下頭,也沒問阿靈阿的話,盯著楊名時道:「章程在哪?」
楊名時從大袖中取出一疊子文稿來,雙手捧著高舉過頭頂。胤祚揮了下手,李德全趕緊上前去,接過那疊子文稿,恭敬地遞給了胤祚。胤祚也沒看,隨手交給了方靈皋,皺著眉頭看著楊名時道:「賓實,你認得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朕地性子你該是知道的,無論如何爭執,在內閣上動手都是不對的,朕知道你性子直,也很是憐你,不過你既是錯了,朕也不得不罰你。你且先回去,回頭朕會給你旨意。」楊名時恭敬地磕了個頭,也不多話,逕自退了出去。
胤祚一臉子獰笑地看著阿靈阿,卻沒有開口說話,嚇得阿靈阿磕頭如搗蒜般地叫了起來:「聖上饒命,聖上饒命,臣罪該萬死……」殺豬般的叫聲在上書房內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