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上兵伐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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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有反常即為妖!胤祚常年生活在權利鬥爭的風暴中,不得不說疑心是很重的,當然,疑心在權力鬥爭中必不可少的,那幾乎就是一種本能,不對任何事物都保持一定的戒心的人是壓根兒玩不起政治遊戲的。登基了,這很好,手中有了制定規則的權力,儘管還得受到這樣、那樣的限制,可總歸是有了壓倒性的優勢,但是,胤祚更清楚的一點是:一幫子兄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會整出一堆的妖蛾子出來,這一點在另一個時空裡可是沒少發生,因此胤祚並沒有因登上大位而鬆了心頭的鉉,依舊是保持著充分的戒備。
帝王之術說穿了其實就是平衡之道,不會玩平衡的君主只能是個平庸無能的郡主,那些所謂的萬眾一心團結在某某人的領導下完全都是屁話,壓根兒是小說家言,偏死人不賠命的把戲——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這是人的劣根性,是進化的結果,是天性!允祥立下了大功,又有一定的忠心,胤祚不可能不重用他,不過,無論再怎麼重用,該防的還是得防,可胤祚總不能自個兒每時每刻地去防吧?如此一來,同為知兵阿哥的老十四就是一個不錯的人選,前提條件是老十四放棄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想頭。
老十四是胤祚看著長大的,彼此間也算走得近,胤祚對老十四的品性還是頗有些瞭解的,也知道這小子的心向來很野,打仗是一把好手,可政治上卻嫩得有些可憐,跟老十三半斤八兩,甚至還不如老十三。畢竟老十三慘敗過幾次了,早學乖了許多,已然成熟起來了,而老十四其實還真沒受過什麼太大的挫折,這陣子忽然緊巴巴地幾次三番來認錯,胤祚要是不起疑心,那才有鬼了。
「起來罷,陪朕去走走。」胤祚沉吟了一陣子。看了眼跪伏在地上的老十四,很是平靜地說道。
「是,皇上。」允恭恭敬敬地再次磕了個頭。老老實實地起了身,低頭站在一旁。胤祚也沒再多話,率先走出了上書房,揮手示意跟上來的那幫子太監退後。自個兒漫步沿著宮中地道路向前行去,老十四默不作聲地緊跟在後頭。這哥倆個就這麼有些子怪異地走著。啥交談都沒有,這一走就走到了上駟院的附近。
上駟院。很好聽的名字,其實就是一個大馬廄,是養御馬的地方,那氣味自然不是太好聞,儘管是冬天,可那馬尿的臊氣還是直往人的鼻孔裡沖,更讓人噁心的是:這會兒上駟院裡兩瘋子正鬧騰得起勁呢。
「我是皇帝。你是奴才。見了朕還不下跪更待何時,再不跪。我砍了你……」一個粗豪的大嗓門嘶吼著叫道,那聲音一聽就是大阿哥允。
「胡扯,我才是皇上,你敢對朕無禮,來啊,將這貨拉下去砍了……」一個略顯尖細地嗓音不甘示弱地叫了起來,這人分明就是二阿哥允。
「放屁,朕才是皇帝,你是瘋子。」
「你才是瘋子,哈哈,你是瘋子,朕是皇帝。」
兩個聲音時大時小吵成了一團,亂哄哄地沒個體統。胤祚停下了腳步,頭也沒回地道:「老十四,知道朕為何帶你到這兒來嗎?」
「回皇上的話,臣弟知道一點。」允躬身答道。
「哦?」胤祚笑了起來,回過身來,盯著老十四道:「說罷,朕聽著呢。」
允沉吟了一下,恭敬地答道:「聖上是想告訴臣弟,心有不軌之人定無好下場,臣弟犯過錯,不敢奢求聖上赦免,臣弟惶恐。」
「知道就好。」胤祚獰笑了一下道:「朕不是個無情的人,也不想拿自己地兄弟來作法,不過朕也不是個心慈如面的人,這一點你老十四是明白的,朕今兒個帶你來這兒,只是想告訴你一件事:路是自己選的,該怎麼走都是自個兒定地,不過走之前最好想想後果能不能承得起。朕也無須瞞你,朕要派老九去守靈,不是三年,而是一輩子。至於你嘛,嘿,朕還真沒想好。」
「臣弟罪該萬死。」老十四也不管地上泥濘,一頭跪倒在地。
胤祚也沒叫起,只是冷冷地看著老十四道:「朕給你道旨意,你且回去閉門讀書,有什麼事以後再說,去吧,朕乏了。」
「是,臣弟告退。」老十四恭恭敬敬地磕了個頭,起了身便要往外去,胤祚突地叫道:「去,先跟太后請了安再走。」老十四躬身應諾,倒退著走出了好遠,這才一轉身往慈寧宮而去。
奶奶的,這小子轉變得太快了,有名堂!胤祚望著老十四地背影想了許久,還是不得要領,苦笑著搖了下頭,心裡格外想念自個兒地兩大謀士,突然間沒了鄔、林二人的幫襯,胤祚一時間還真有些子不適應,可也沒轍——老鄔是個殘疾,注定不能為官,而林軒毅目下還是白身,也進不得宮,胤祚自個兒也無法時常出宮去,到了這會兒,胤祚也只能盼著大比之期早點到來,也好藉機將林軒毅提拔到身邊來了。
胤祚邊想著,邊在宮中隨意地走著,也沒理會自個兒身後跟著的那一大幫子太監們,這一走便走到了隆宗門內的軍機處,直到一大幫子朝臣們跪地請安呼萬歲的聲音響起,胤祚才回過了神來,掃了眼那起子官吏,胤祚淡淡地說道:「眾卿平身,各自去忙碌罷。」自個兒則走入了還沒正式開始運行的軍機處內。
桌椅、櫥櫃、筆墨之類的早已置辦整齊,只是尚零亂不堪,地也髒得很,馬齊、張廷玉二人原本正指揮著一群小太監、善撲營軍士打掃衛生,此時見胤祚來了,這兩位軍機大臣也顧不得地上髒,早跪倒在地上了。
「都起來罷。朕只是隨意來轉轉,爾等不必拘禮了。」胤祚笑了一下,示意馬、張二人平身,想了想又道:「嗯,衡臣、馬愛卿,隨朕到上書房議事,李德全,去傳朕的旨意。讓九門提督額魯特覲見。」
「二位愛卿,前線艱苦,嗯。開春之後大戰就要起了,雖說我軍兵鋒銳利,此戰必勝,然前線將官統兵在外已經日久。想必是累了,朕很是體恤他們。也該讓他們回來休息了。加之李柯雖是善戰,然年紀輕了一些,朕擔心他壓不住那幫子驕兵傲將,若是作戰時有個閃失卻也不好,朕打算讓額魯特為副帥去協助李柯,順便再派些人手去加強一下,二位愛卿以為如何?」一進了上書房,胤祚便笑著說道。
馬、張二人都是明白人。一聽胤祚這話地意思就知道胤祚對老十四不放心了。不想讓前線那二十萬大軍裡還有老十四地影響在,只是這陣前換將未必會是好事。二人都不敢答話,沉默了好一陣子之後,馬齊還是憋不住了,磕了個頭道:「啟稟聖上,這陣前換將之舉,恐傷軍心,若是……」
「不妨事。」胤祚笑了一下道:「朕打算將再次開戰的時間往後挪一下,唔,就四月好了,再者,朕打算在外立一塊碑,唔,名字就叫英雄碑好了,但凡我朝歷次作戰所犧牲地將士都留名碑上,每年清明,朕將親率文武百官為其祭奠。」
「這個……」馬齊、張廷玉全傻了眼,這可是聞所未聞地事兒,別說大清建立以來沒有,就是歷朝歷代也沒有此等事兒。馬、張二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眼中都露出了絲驚慌,張廷玉強自按住內心的恐懼,勸諫道:「聖上,此舉雖是好事,只是一者陣亡有戰勝、戰敗之分,若是都並列其上,恐遭物議,二者,兵主大凶,若是刀兵過勝,恐有窮兵黷武之嫌,聖上不可不慎啊。」
扯,不過就是重文重武之別嗎?儒家子弟就喜歡搞啥子文治的勾當,愣是將整個華夏民族的血氣和霸氣都給閹割了。胤祚笑了一下道:「衡臣不必驚慌,朕以為無論勝仗、敗仗為了朝廷、為了國家,士兵們拚死廝殺,獻出的是自己的生命,朕既為萬民之主,理應為他們做一點事,至於窮兵黷武不過是無稽之談罷了,朕立此碑,是為了要告訴天下臣民,為國奮戰是件無尚光榮的事情,朕意已決,這事情就這麼定了,嗯,此時就已軍機處出面來辦好了,至於所需銀兩從朕的內庫撥給,不花國庫地錢,算是朕為先烈們送上的一份敬意。」
胤祚是皇帝,說出來的話就是金口玉言,況且立碑之事又不是啥有違祖制地大事兒,馬、張二人也不敢再堅持勸諫,只能各自叩頭稱頌道:「聖上英明,臣等無異議。」
「那就好。此二事加緊辦好了,唔,朕自會擬個名單出來,由軍機處下調函。朕還要見見額魯特,爾等跪安罷。」胤祚見目的達到了,也沒再多言,讓馬、張二位自行去忙碌,自個兒則坐在大位上默默地沉思起來……
這世界上沒有人會甘心失敗,越是有能力的人或是越是自以為有能力的人越無法接受失敗地命運,想著法子對抗命運就成了這種人活在世上的唯一目地。面對著慘敗地結局,面對著胤祚越來越強大的壓力,允並不打算就此低頭,他不甘心,也絕不想就此放棄,只是該如何反抗乃至把握主動權卻始終沒有個主張,心煩意亂的允一散了朝便躲進了自家的王府,也不接受群臣們對他升了親王的道賀,跟一起子兄弟緊趕著議了起來,只是剛議了個開頭,聖旨便追到了他的門上,不過旨意卻不是給他的,而是給老九允的,正當大傢伙暗自猜疑間,老九允臉色灰敗地走回了密室。
「怎樣了?老六又搞出什麼妖蛾子了?」老十允鋨一瞅見老九臉上地神色頓時憋不住高叫了起來。
「怎麼樣?唉!」老九苦笑了一下道:「我被打發去東陵守靈了,還沒個時限,老六是打算下死手了。」
「什麼?」老十如同被雷擊中一般跳了起來,大嚷大叫道:「他媽地老六,好狠的心,皇阿瑪屍骨未寒,這混帳就對自家兄弟下起手來了。奶奶地,當初不聽老子的話,若是早動手,我等又怎會落到如今的下場。現在好了,老六想幹啥就幹啥,大傢伙等死好了。」
老九連話都懶得說,黑著臉一屁股坐了下去,自顧自地生著悶氣。肥胖地臉頰抖個不停。允氣得臉都白了,一把將手中的折扇揉成了團,憤恨地往牆上砸去。口中嘶啞地說道:「本王定不與老六干休,哼,假冒皇阿瑪的遺命,本王要發動群臣上書。絕不能讓老六得了逞。」
「對,就這麼幹。不讓咱們好過。咱們也不能讓他好受。」老十立馬大聲附和道:「嘿,大傢伙一起到皇阿瑪靈前鬧去,看老六怎個收場法。」
始終默默無語的溫瑞和暗自在心中歎了口氣,幽幽地說道:「王爺,十爺,現如今不是康熙年間了,六爺不是個體恤兄弟的人,鬧事固然是痛快。可鬧了之後呢?」
「管他的。鬧了再說,難不成他還敢把兄弟們都給殺了?」老十吼了起來。很是沒禮貌地打斷了溫瑞和的話。
「夠了!」允吼了一聲,制止了老十的廢話,對著溫瑞和恭敬地行了個禮道:「溫先生,本王后悔沒早聽您地話,現如今落到這般田地全是本王的錯,還請先生看在多年的情分上為本王指點一下迷津。」
「王爺言重了。」溫瑞和趕忙起了身,還了個禮道:「普橫跟從王爺多年,深受王爺大恩,為王爺出謀劃策是普橫應為之事。現如今王爺已經處在絕對地下風,形勢不容樂觀,不過也不是沒有回天之力。」
「溫先生請坐,本王洗耳恭聽,但又有所議,本王一定聽從。」允恭敬地扶著溫瑞和坐了下來,垂手站在一側,臉上滿是期頤的神色。
溫瑞和點了下頭道:「王爺,六爺打算先出手對付王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說穿了也很簡單:王爺得官心得民望,六爺不將王爺打將下去,根本無法掌控朝局,這不過是題中應有之義吧了,先是讓九爺去守靈,接下來就是十爺了,然後才是輪到刑部,六爺算路向來高明,行起事來絲絲入扣,令人擋無可擋,這一點原也無須普橫多說了罷。九爺、十爺在京師是必然呆不下去了,這一點普橫也無能為力。普橫有三策可解王爺之危。」
「哦?先生請講。」允恭敬地說道。
「嗯,上策為潛,王爺目前的實力不足以跟六爺硬拚,否則便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而已,上兵伐謀,王爺可以鬥智不鬥力,將禍水東引,不讓六爺能集中精力去整頓刑部,戶部正是其中地關鍵,錢法一事上可以作點文章出來,拉四爺下水,將朝局攪亂,加之前線大戰將起,六爺就是想整頓刑部也沒那麼便當,待得過了這一關,王爺大體的實力未損,自然可以慢慢地等待機會,嗯,六爺地幾個兒子裡可以動動手腳,挑撥一下,讓六爺後院起火,王爺也好渾水摸魚,等時機一成熟,王爺趁勢而上,大事可成矣。中策為橫,也就是縱橫,六爺上了位,各位爺心中未必都服氣,王爺從中縱橫一番,當可有所得,至少不能讓六爺能隨心所欲,祖制在上頭看著呢,這其中四爺、十四爺又是關鍵所在。下策,唉,下策不太可取,那就是動十三爺地算盤,以十三爺目前的地位而言不太可能跟著各位爺一道起事,除非能讓十三爺看到他自個兒上位的可能性,否則此路不通,而且風險極大,一個不好就是全軍覆沒,普橫不贊同此舉。」溫瑞和暢暢而談,將所設三策娓娓道來。
溫瑞和此言一出,滿室寂靜,一幫子爺們全都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時間靜了下來,只有呼吸的聲音在室內響起,只是大傢伙的氣卻越喘越急了起來,但誰都沒有開口說些什麼,一派詭異的氣氛油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