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就是那麼的邪門,說曹操曹操就到的事情往往就一準能發生,胤祚等人剛才談起老十四,老十四就來了,當然,自打胤祚回了京,老十四三天兩頭的都會來一趟,有時是有事兒,有時就是無聊了來坐坐,有時胤祚不在府中,老十四就跟逸雪郡主瞎胡鬧,叔侄倆滿後園子裡瘋來瘋去。
胤祚也曾問過鄔思道是否徹底收服了老十四,鄔思道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心裡頭還是有些子不穩。胤祚卻也不是很在意——有些子不穩那也屬正常,老十四打小了起就是個心野之人,要他一時便服了原本就難,要想徹底讓他死了心也只能是做水磨功夫,畢竟老十四打起仗來還是有股子狠勁的,胤祚對他也真還有大用。
「六哥,您應該早就知道了罷?」老十四見了胤祚也沒多瞎扯,逕自奔主題而去:「六哥,皇阿瑪讓老二出來,這裡頭一准有大文章,若是……」老十四頓了一下,咬著牙道:「若是皇阿瑪真起了換馬之心,小弟定要鬧個痛快,絕不能讓小兒輩看了笑話去。」
「換馬?」胤祚愣了一下才想明白老十四這話說的是啥,敢情這小子將老二進上書房的事兒當康熙老爺子要復立太子之位了。老十四現如今雖已是實打實的六爺派,不過有些話還是不能向他說起,別說老十四心中還是有著一絲絲的野望,就算老十四已然是全心全意地跟從自個兒,胤祚也不會將所有的事情都說出來,這原本就是為上位者必當保持一定神秘的關鍵所在——君不密喪其國。臣不密喪其身,原也沒啥可說地,再者,若是臣下對主上的事情知道得太多的話,這個臣下也許很快就得在前頭加上個前字了,滅口之事古來不鮮。
胤祚笑了一下道:「老十四,有些事兒不是像你想的那樣子,聽哥哥的。別胡來,萬事自有哥哥擋著,今兒個額娘還吩咐過,讓哥哥好生管管你,你啊,就給我老老實實地管好兵部,別去扯那些有的沒有的。」
「六哥,小弟只是為哥哥抱不平罷了,別總拿額娘來壓小弟。倒像小弟還沒長大似的。」老十四嘴裡頭咕咕喃喃地小聲抱怨起來。
胤祚今兒個心情本就不錯。再被老十四這副抱怨地樣子一逗,頓時哈哈大笑起來,好不容易止住笑,慢條斯理地說道:「你個臭小子,別看你這會兒都跟六哥齊肩高了,在哥哥眼中,你還是那個整日裡吵著哥哥要好東西的小屁孩,好了。哥哥向來不喜歡說廢話,只有一條,你給我記好了:該你做的哥哥一定會放手讓你去折騰。不該你管的,千萬別管。這事兒沒那麼簡單,哥哥心中有數著呢。」
「嘿嘿,哥哥有數就成,小弟等著哥哥的令便是,得,不跟哥哥瞎扯了。小弟還是到後頭找逸雪去。」老十四說走就走。屁股一拍,毫不認生地就往後園子而去。
嘿。這臭小子!胤祚眼瞅著老十四一溜煙地走了,暗自苦笑不已——老十四跟逸雪投緣那是當然的事情,不過另一方面就未必沒有討好胤祚的意思,畢竟胤祚最疼的就是這個獨女,當然,只要老十四能乖乖聽話,胤祚也不會過於己甚,畢竟這麼多兄弟裡頭只有老十四是胤祚打小了起愛護著長大的,打虎還需親兄弟不是?
康熙老爺子讓胤出了冷宮,重回上書房這等大事兒自然不會簡單,老十四能看出其中大有文章,其他幾個兄弟都不傻,自然也看出了這是個信號,只不過是個什麼信號大傢伙卻看得不是太明白,關係到大位地事兒雖都不敢馬虎,這不,緊趕著都議上了。
胤在宮裡頭地耳報神多得很,在消息靈通方面不比胤祚差多少,頭前胤祚去見老二的事兒他自然是知道的,甚至連這哥倆個談了多久的話都清楚,今兒個胤祚被烏雅氏召進宮去的事兒也瞞不過他,至於老爺子前腳走,烏雅氏的懿旨隨後便發胤也心中有數,只是烏雅氏究竟跟胤祚說了些什麼因著烏雅氏防得緊,胤便全然不曉了,這令胤心中焦急如焚,無他,若是康熙老爺子真兒個打算復了胤的太子之位,作為當初陷害胤的主謀之一,胤絕對沒好日子過。
胤很生氣,不為別地,就因在即將擊敗老四,徹底將老四收入羽翼之下的當口,康熙老爺子突然玩出這麼一手,打亂了胤的全盤部署,按他原本地計劃,是打算趁著胤祚不插手攤丁入畝之事的有利時機,一舉擊垮胤,然後聯合老三、老四,集中全力跟胤祚較勁,只要能到了那個局面,胤認定憑著三系人馬相加已然是大半個朝堂在握,不說勢壓康熙老爺子,玩死胤祚不過是輕而易舉的事罷了,可如今所有的計劃都有落空的可能,這令他如何不著急上火,自打所有的人都到齊了之後,他連一句話都沒說,始終黑著臉坐在一旁聽著。
揆敘、阿靈阿、鄂倫岱、王鴻緒等胤的心腹各自發表著自己地見解,個個講起來都頭頭是道,皆以為康熙老爺子不過是舔犢情深,其實並不可能真兒個地復了胤地太子之位,理由不外乎就是康熙老爺子明詔天下不立太子,或言胤這些年來身體早垮了,斷無繼位為帝的可能云云,不過胤卻甚是不以為然,左耳進右耳出,壓根兒就沒記到心裡頭去,對這幫子無能地手下,胤除了心裡頭發苦也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到了末了實在是不耐煩這群傻冒瞎扯一氣了,找了個借口讓他們統統滾蛋了事,只留下老九、老十兄弟倆外加溫瑞和緊著在密室裡頭議了起來。
「皇阿瑪行事向來按著常理,這會兒連個通氣都沒有,直接下了詔書。卻還是第一次,這其中有蹊蹺是必然的事兒,若就此認定皇阿瑪將復了老二的太子之位,無論於情於理都說不通,皇阿瑪向來好面子,斷無不顧朝野議論胡亂行事的理兒,會不會是衝著咱們兄弟來地,要麼就是對老六起了提防之心。這些年來老六風頭太健,莫非皇阿瑪打算將老六壓下去?可也不對啊,即便是要壓老六,也不該是拿老二來壓,怎麼著也該是拿老四來壓才是個正理。」老九胤細細地分析著手中的消息,卻依舊找不出胤復出的蹊蹺所在。
原本最喜歡亂喊亂叫的老十胤鋨這會兒也不嚷了,有氣沒力地跟了一句:「皇阿瑪該不是老糊塗了罷,沒地讓老二出來,這不是給大傢伙找不痛快嗎?盡瞎扯淡!」
溫瑞和冷笑了一聲道:「聖上是老了。不過卻沒糊塗。以聖上的英明縱不是自古以來最傑出的帝王,怕也差得不算太遠,對權力的把控只怕自古以來的帝王都未必及得上聖上,這件事說穿了只怕並不難,左右不過是聖上不想大權旁落,只要聖上在位一天,就不可能允許有威脅地存在,二爺不過是個攪局的人罷了。斷無復位太子的可能性,聖上只是要藉著二爺的手整頓一下所有的阿哥們罷了。」
聽完了溫瑞和的話,胤原本黑著的臉頓時鬆了下來。眼中寒光一閃,突地插了一句道:「不錯,溫先生這話分析得有理,皇阿瑪自打八歲繼位起就是個好權的主兒,現如今阿哥們勢大,皇阿瑪不高興了,嘿。這是要拿大傢伙開刀了。如此說來,老六也未必就能討得了好去。若是大傢伙一體倒了霉,到了末了還不見得誰輸誰贏呢。」
「呵呵,既如此,咱們何不設個套子,讓老二先去整整老六,也好出口子惡氣,最好連同老四一塊兒給圈了,倒也省事了許多,就憑老二那塊料,還不夠我等兄弟瞧的。」老十也來了精神,緊趕著接了一句。
「嘿,十爺這話只說對了一半,整倒六爺可以,整倒四爺卻是未必,沒等到二爺出馬,四爺已然倒下去了,何須去整。」溫瑞和笑著答道。
「嗯?」胤愣了一下問道:「如此說來,對付老四地手段還得繼續?可若是斗倒了老四,老二又出手對付本王卻又該如何是好?總不能讓老六在一旁涼快地看著熱鬧吧?」
「王爺莫急。四爺就是只快死地老虎,加把勁就能放倒,沒有理由不下手,至於六爺嘛,自然不能讓他一邊看熱鬧,王爺只須如此……定可讓二爺先去對付六爺,嘿,即便二爺不幹,只怕聖上也會讓二爺出手的,這法子現如今還不到用的時候,等二爺正式復出時,就是六爺受難之日。」溫瑞和冷笑著說道。
「好,這法子理應可行,八哥,不要猶豫了,先徹底打垮老四再說,娘的,到時候讓老二先去整垮老六,咱們再最後出來收拾殘局,嘿,只要皇阿瑪去了,這天下還是八哥說了算!」老十胤鋨率先叫起好來。
老九胤默默地想了一下之後,也開口道:「溫先生這法子可行,老二沒有不上當的理,我等左右不過是暫時避避風頭,倒也算不得受什麼委屈,只要加緊步伐擊敗老四就成。」
胤刷地甩開了始終合在手裡頭的折扇,使勁地扇了幾下,盤算了一陣之後道:「不錯,皇阿瑪既然設了局,我等就在局中再布下個局也沒什麼不可以的,傳下去,各地將事情鬧得再大一些,爭取盡快朝議,一舉擊垮老四再談其餘。」
溫瑞和緊趕著加了一句話:「此事須密,若是一個不小心漏了出去,不但沒有收效反倒會大受其害,王爺慎之,慎之。」
「嗯,本王心中有數,時間未到斷不會就此發動,一切走著瞧好了。」胤毫不含糊地點著頭應承了下來。
胤最近很苦惱,事事不順,眼瞅著大位離自個兒越來越遠,那心中早已苦得如同黃連一般,可始終不肯認輸,咬著牙拚命地堅持著,原本就冷峻的臉愈發陰冷了起來,話少了許多,接連數月都難得見他一笑,對手下那幫子奴才也從沒有過好臉色,即便是跟唐國鳴這麼位謀士商議事情,也都是不苟言笑地嚴肅樣。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胤很明白自個兒在各種先天條件上都比不過胤祚,若是有別的路,他原本也不想跟老八硬扛地,只可惜他不扛卻也不成了,畢竟胤祚所幹出來的實績可是一樁樁地擺在那兒的,要想幹實績也就顧不得許多了,可事到如今,他已然是使出了吃奶的氣力,卻面對著將敗的局面,心中的酸痛自然是疼得厲害,今兒個一得到胤出了冷宮的消息,更是深受打擊,也沒多找人,只是緊趕著與唐國鳴商議起來。
唐國鳴也是難得地智者,自然也明白康熙老爺子如此行為中大有蹊蹺,也知道這是個局,但他跟溫瑞和一般都沒有看出康熙老爺子地真正用心,這其實並不是兩位智者智謀不夠,只是他們無法如同鄔、林二人那般信息齊全,因此在分析的時候就難免會出現偏差,唐國鳴得出地結論跟溫瑞和其實並沒有什麼不同,都認定康熙老爺子要藉著胤整阿哥們了,因此他給出了自個兒的意見:「王爺,現如今的局面對王爺來說也算是個機會,王爺只要能挺到二爺出手的時候,王爺自然可以轉危為安,某以為若是如此……必能將二爺的火氣轉到八爺或是六爺的頭上,無論二爺出手先去攻擊誰,王爺都能堅持到最後,這就是王爺最好的機會。」
局人人會布,只不過看誰更高明些罷了,到了這會兒大傢伙都已經算定了自家的套路,一場局中局、戲中戲也就即將開始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