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四十三年七月二十一日,山西一省之田畝丈量工作完成,所有數據均已匯總到了布政使衙門,奉旨巡視山西的毅親王胤祚離開大同,前往太原檢視最後的匯總工作,山西巡撫諾敏也陪同前往,大同驛站駐紮的善撲營軍士大部隨行,僅剩百餘軍士留守驛站,不知為何,白蓮教要犯隋芳並沒有被押入大牢而是留在了驛站之中,只是看守依舊嚴密,無論何時在關押隋芳的門外總是有四、五名軍士把守,絲毫沒有任何鬆懈的意思。
「姑娘,吃飯了,唉,這都幾天了,不吃飯怎麼行,人是鐵飯是鋼,不吃不喝,怎麼活啊……」給隋芳送飯的驛站廚子搖晃著肥胖的頭顱,嘴碎地念叨著。
隋芳受了驚嚇,已然數日滴米未沾,怎日裡以淚洗臉,嗓子早就哭啞了,此時見這胖乎乎的廚子念叨個沒完,更是悲從心起,嚶嚶嗡嗡地越發哭得厲害起來。胖廚子抖動著肥胖的臉頰,歎了口氣道:「姑娘家年紀輕輕地,不找們好親事,偏生要走斷頭路,這造的是什麼孽啊,唉,吃吧,吃飽了飯也有個力氣不是?」隋芳但哭不答,胖廚子歎了口氣,還想再多說些什麼,門口的守衛不耐煩了,喝罵道:「老貨,嗦個什麼,還不快滾!」
「是,是,是,軍爺,小的這就走,這就走。」胖廚子不敢再多停留,將桌子上那些上頓的飯菜裝入了食盒。搖著頭走出了房門,討好地對那幾名軍士笑道:「各位軍爺辛苦了,小的給各位留了些酒菜,各位軍爺若是不嫌棄就到小的那兒去喝幾杯……」
一名哨長模樣的軍士不耐煩地打斷了胖廚子的話道:「扯淡,你個老貨,沒看到兄弟們正當著值嗎?盡拿虛話來唬弄爺們,找抽啊!」
胖廚子點頭哈腰地道:「是,是,是,要不小地就給軍爺們先留著。等軍爺們下了值再來上幾口?」
哨長使勁地吞了口唾沫,氣哼哼地道:「***,爺們今兒個下了值都得下半夜了,還吃個屁,媽的,你這老貨不是存心噁心人嗎?」
「啊。是這樣啊,要不小的搞些酒菜,就先送過來,軍爺們也可隨意先用點?」胖廚子討好地問道。
「嘿,你這老貨還真***有心了,酒少些,菜不妨多來些。快去,快去!」哨長眼珠子發亮,一迭聲地催促著。
「老大,這不好吧,要是讓上頭知道了,一個貽誤軍機的罪名下來,只怕大傢伙都得挨軍棍的。」一個哨兵緊趕著提出了疑慮。
「怕個,王爺早到了太原,千總是咱小舅子,這點小事還真能將咱治了不成。」哨長眼一瞪。揮著手趕胖廚子去拿酒菜。
片刻之後,胖廚子拎著個碩大的食盒興沖沖地趕來了。一碟碟小菜,一罈子酒擺在了院子中的石桌上,笑容滿面地說道:「各位軍爺請慢用,酒菜管夠,若是不夠只管招呼一聲,小的立馬給軍爺再添。」
「好,大爺生受你了。」哨長壓根兒就沒客氣。手一揮。將胖廚子趕到了一邊,招呼著手下地弟兄們圍了上來。毫不客氣地吃喝上了,這幫子軍漢都是好酒之人,起初還記得職責,沒敢放開喝,可到了末了,就顧不得那麼許多了,喲呵著喝得個痛快,胖廚子陪著笑臉不時地給軍士們滿酒,一副慇勤無比的樣子。
這幫子軍漢都是酒量極宏之人,別說四人合著喝一罈子,即便是一人一罈子酒也不夠喝的,不過今兒個卻是怪了,這酒才喝了一半不到,個個就嘴歪口斜,昏沉沉地躺倒了一地。胖廚子用腳踢了踢那幾名軍士,從哨長懷中掏出了把鎖匙,冷笑一聲提著食盒轉身進了隋芳的房間,伸起一根指頭貼在嘴上輕輕噓了一聲,示意隋芳安靜,接著從食盒裡拿出一套衣服,低聲地道:「姑娘,快,換身衣服,跟我走。」
「你?」隋芳遲疑地看著胖廚子,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些日子來隋芳過得極苦,原本的衣物早就在審訊地時候被整壞了,此時只是穿著一身破舊的善撲營服裝,頗有些狼狽不堪。
胖廚子輕輕跺了下腳道:「來不及多說了,若是巡哨發現,那就遲了,快!」邊說邊用鎖匙打開了銬在隋芳身上的鎖鐐,一低頭出了門道:「姑娘請快一點,老夫在門外等著。」
「你,你為何要救我?」隋芳嘶啞著嗓子問了一聲。
「唉,冤孽啊,老夫的逆子也是教中之人,被那狗官府給生生害死了,老夫不能看著姑娘年紀輕輕的就沒了性命,不說了,快,要不來不及了。」胖廚子扔下了一句話,頭也不回地出了門,將門虛掩了起來。
人總是怕死的,左也是死,右也是死,就算這是個陷阱也沒什麼差別了,隋芳咬了咬牙,飛快地將胖廚子送來的衣服換上,衝出了門,跑到那幾個醉倒在地地善撲營軍士身邊拾起把鋼刀,一抽刀就想向外衝去,驚得胖廚子趕緊擋住隋芳的去路,低聲道:「使不得,外頭還有巡哨,衝不出去,走,跟老夫來,邊上有個小門,理應沒有巡哨,快!」
隋芳略一猶豫,還是跟在胖廚子的身後,在驛站的暗處穿來穿去,不多時,來到了後園中,正當其時,原本囚禁隋芳的院子中突然傳來一陣喧嘩聲,看樣子隋芳的逃跑已然被巡哨發現了,霎那間,原本寂靜的驛站頓時沸騰了起來,到處都是緝拿逃犯的呼喝聲,百餘善撲營軍士手持火把在並不算太大的驛站內展開了搜尋。
「姑娘,快,走這裡。」胖廚子顯然急了,不管不顧地拉著隋芳的手,便向前急奔而去,一路跑到了一扇小鐵門前,胖廚子哆嗦地掏出一串鎖匙,緊張地試圖打開門上地銅鎖,只是手抖得厲害,接連幾次都未能將鎖匙對準鎖孔,正慌亂間,不遠處傳來一聲大吼:「快來人,要犯在這裡!」數名善撲營軍士手持著火把向著門邊衝了過來,隋芳抽出刀正打算回頭迎戰,胖廚子已然打開了鐵門,一把拉住隋芳,搶過她手中的刀道:「姑娘快逃,老夫頂著。」一把將隋芳推出了門,大吼一聲,胖大地身體如同坦克一般沖了起來,手中的刀狂舞著衝向殺過來的善撲營軍士。
胖廚子雖人高馬大,也很有幾把力氣的,衝起來的架勢也駭人得緊,只可惜手上的功夫卻不行,沒幾下子就被追上來的善撲營軍士砍倒在地,發出殺豬般地慘叫聲,隋芳臨去前一回首,正好看見胖廚子正被善撲營地軍士亂刀狂砍,不敢再多看,瘋狂地向黑暗中跑去,速度卻不是很快,畢竟她原本的武功已然被廢了,沒了內功,輕身功夫自然也就沒了施展地可能,不過幸好是天黑,總算是讓她逃了出來,混入了樹林中再也找不到蹤影了。
「好了,別裝死了!」待得隋芳逃走之後,一名善撲營軍士豪不客氣地踢了胖廚子一腳。
胖廚子一騰身,肥胖的身軀陡然升了起來,一折腰,已然穩穩地站在了地上,摸了摸屁股,氣哼哼地道:「你們這幫臭小子,不能用小一點勁啊,娘的,這刀鈍是鈍,砍身上也是會疼的。」
「得了吧,五號,你小子就別裝了,誰不知道你小子一身橫練,這點勁還不夠給你搔癢的,別蘑菇了,王爺還等著信呢。」一個身著善撲營軍士服裝的大漢毫不客氣地揭穿了胖廚子的謊言。
胖廚子嘿嘿一笑道:「那是,也不看看咱是誰,咱這身肥肉可不是白長的。十號,三號、四號都跟下去了沒?」
十號哈哈一笑道:「早跟下去了,中了千里香的人,就算是隔著十條街的距離也躲不過四號的追蹤。走罷,讓兄弟們忙活了半天,這回你小子可得做些好菜請大傢伙好好樂呵一下。」
「成,先通知王爺,回頭完了事,咱再做東,不就是酒菜嗎?咱的手藝就是到主子府上都能湊合著比劃兩下的。」胖廚子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十號給了胖廚子一拳道:「盡瞎吹,爺的府上那都是名廚,你那兩下子也就只配打下手的。走嘍!」一群人嘻嘻哈哈地向回走去。
太原府,總督衙門內,胤祚笑呵呵地拿著飛鴿傳來的信,笑著對林軒毅道:「林先生妙算,這鴿子已經放出去了,能不能有個好收成本王倒是很期待啊,嘿,若是能趁這個機會端掉白蓮教是再好不過的事了,倘若能將老八一塊煮了,那才是更妙。」
林軒毅卻沒有多少的得意之色,只是淡淡地說道:「白蓮教只是癬疥之患而已,原也掀不起什麼大浪,除了便是除了,也沒什麼不好,至於八爺那頭,王爺還是暫時不要存此想法的好。」
「厄,也是,不管怎麼說,能打擊一下白蓮教總是件好事,罷了,這事兒就看暗箭的手段了,本王斷容不得白蓮教在朝野間作亂。」胤祚笑著揮了下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