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澈為人尚屬中正,雖是進士出身,但能力只是一般而已,為官中規中矩,倒也沒什麼太出格的劣跡,否則也不會被向來待人苛刻的胤所接納,不過也正因為姚澈雖身居高位卻能力一般,胤才沒有收其為門下奴才。自古以來清官之所以為人稱頌,正因為清官實在是太稀罕了,自家的事情自家知道,姚澈自個兒的屁股底下並不乾淨,可一時間又搞不清楚究竟是何證據落在了胤祚手中,一見到胤祚發怒,姚澈的雙腿一軟,不由自主地就跪了下來,哆嗦地說道:「下、下官,不,不明白王、王爺說的是、是甚事,下官……」
娘的,就這個孬樣子也敢參合到阿哥們的爭鬥中來,真***不知死活,怪不得老四那傢伙就沒將這貨收入門下,唔,看樣子這傢伙所知應當有限得很。胤祚心思動得飛快,臉上卻滿是怒氣地說道:「嘿,你不明白?本王可是明白得很,本王問你,兩年前你接任布政使一職時藩庫裡有多少存銀,現如今還剩多少庫銀?少了的都到哪去了?嗯?說!」
姚澈接手山西布政使一職時,庫銀就已是虧空了五十萬兩之巨,現如今不到一年庫銀的窟窿已然大到了一百萬兩之多,這其中除了部分是挪用作推廣攤丁入畝之事外,絕大多數都是各級官吏借支了,即便是姚澈自個兒也從庫銀裡頭借了三萬餘兩的銀子,而那幫子挪借庫銀的官吏都會按舊例給姚澈些抽頭。這原本都是官場慣例,各地都是如此。只是此等事情可大可小,從嚴的來說,康熙老爺子三令五申各地官吏不得借支庫銀,違者按例當處,只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康熙老爺子的詔書歸詔書,底下那幫子官吏該借支地照樣借支,從來沒人將詔書當一回事兒。這事情不捅破則已,一捅破就是條大罪。姚澈心中有鬼。可兀自強撐著道:「王爺息怒,這都是官場舊例,下官也是、也是礙不過情面。下官立刻就發文回收庫銀,一定回收庫銀。」
這時候才想起清欠?晚了!胤祚冷笑了一聲道:「聖上自康熙三十六年起,每年都下詔明告各地。不得再行虧空之事,違者必究。敢情都是對牛彈琴?官場舊例,哼,你姚澈有幾個腦袋,莫非本王砍你不得?」
挪借庫銀自然不是死罪,可姚澈卻沒膽子試試胤祚手中的刀快不快,胤祚一向以來就有著「官員殺手」之稱,姚澈心是真的虛了。磕頭如搗蒜地道:「王爺息怒。王爺息怒,下官即刻就追比。即刻就追比,一個月,不半個月內一定完成清欠,下官……」半個月完成清欠?娘的,還真把老子當成凱子了,就算給你一年你也清欠不了。胤祚看著姚澈那副惶恐的樣子,心中有好氣又好笑,清欠的事兒老四就玩過,不過到了頭來卻是碰了滿頭的包,姚澈一個布政使又哪有那等本事,不過胤祚倒也懶得計較,畢竟找姚澈來並不是為了虧空庫銀的事兒,這不過是個把柄罷了,胤祚要他干地可不是這事情。
「罷了,本王懶得理會那麼許多,姚大人起來吧,本王還有事要交待。」胤祚揮了下手,平靜地說道。
姚澈拿衣袖拭擦了一下滿面的汗水,一骨碌起了身道:「謝王爺恩典,王爺有事儘管吩咐,下官從命便是。」
胤祚笑了一下道:「這天下是聖上地天下,有聖上在,斷容不得小人作祟,爾等身為方面大員,別總想著天上那塊雲會下雨,做好自己的事才是本分,若不然,嘿……」胤祚的話雖然只說了一半,可其中警告地意味卻是濃得很,姚澈能當上布政使自然不是傻瓜,知道這是在警告他不要玩火,不要參與到阿哥們的爭鬥中去。所謂縣官不如現管,姚澈只是跟年遐齡親近而已,並不真兒個是胤的門下奴才,其中地輕重他自然會拿捏得清楚,一聽胤祚的話,趕緊表態道:「王爺說得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下官一定照著王爺地吩咐去做。」
「本王沒什麼吩咐,聖上的詔書已然寫得很明白了,姚大人該辦的事兒自己該是清楚的,丈量田畝的事兒該怎麼做,姚大人儘管去做便是了,博大人那頭本王自會知會一聲。」胤祚微笑著說道。
姚澈點著頭回道:「是,是,是,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明白?嘿只怕還不是那麼明白吧?胤祚突地笑了一下道:「姚大人,朝廷有定例,地方官不得與阿哥們私下勾結,若是違了祖訓卻是不好,是吧?姚大人?」
胤祚已然點出了姚澈私下勾連老四的情形,頓時驚得姚澈頭上的汗水再次如同瀑布般流了下來,結結巴巴地回道:「是,是,是,王爺說地極是。」
「好了,你下去罷,該怎麼做搏大人會通知你地。」胤祚揮了下手,讓姚澈退下。
姚澈如獲大赦般暗自長出了口氣,再次跪下磕了個頭道:「下官告退。」躬著身子退到了門邊,剛轉身準備出門,胤祚突地又說道:「姚大人,管好貴公子,四處亂伸手可是要遭報應的。」
姚澈只有一子,不學無術,倒是一門心思撈錢,盡幹些敲詐勒索地事兒,黑手不但伸到官場裡為人關說官司,也沒少依仗自家老子的權勢敲詐商人,這些爛事兒「鴻鵠」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了,此時胤祚突地拋將出來,頓時將姚澈最後一絲僥倖的心理都打消了,心中原本還計較著該不該先跟胤通個氣,到了此刻已然對胤祚怕到了極點,慌亂間轉過身子又要下跪,胤祚不耐煩地揮了下手道:「去罷,本王自會有分寸的。」姚澈面色慘淡地出了驛站,神情恍惚之至,壓根兒就沒心思理會包圍過來詢問情況的那幫子官吏,隨口應酬了幾句,也不停留,直接上轎子打道回府去了。
眼瞅著姚澈那副喪魂失魄的樣子,山西巡撫諾敏自然知道大事不妙,可又不知胤祚究竟是怎麼個意思,有心進驛站探問個究竟,卻又看見賀鐵那張黑臉,愣是沒膽量再上前去碰一鼻子灰,走又走不得,直急得額頭都見汗了,想了想,再次壯起膽來,走到賀鐵身前,剛要開口,就聽到賀鐵沉著聲道:「王爺有令,宣大同總兵席蘭覲見。」諾敏不得不訕訕地退回到官員叢中,暗自對一名官吏吩咐了幾句,試圖讓那名官吏去找「峻嶺」的人通報胤祚的反常舉動,可沒想到那名官吏剛退出人叢卻立刻被面無表情的善撲營軍士攔了下來:「王爺有令,任何人未得准許不得擅離此地。」到了這會兒,諾敏總算是明白了一件事——大勢去矣,可他急歸急,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鐵青著臉,等候胤祚的召見。
席蘭,滿正白旗人,算起來跟胤祚也有些子沾親帶故的,是蘭月兒的堂兄,原本在京中時就沒少到胤祚的府上走動,不過此人卻不是胤祚的心腹,而是老三門下的奴才,為人談不上特別有才,卻極善鑽營,年僅三十便已混到了正二品的總兵,即便是在滿八旗裡也屬不多見,這貨精明得很,早就知道胤祚此來山西的用意,頭前他的主子也曾私下交待過此事,讓他看情況而定,誰佔了上風就幫誰,這會兒見姚澈灰溜溜地回了府,而諾敏那張臉又臭不可聞,自然立馬就判斷出其中的關節,一見到胤祚,立馬笑呵呵地上前打千見禮道:「王爺大安,奴才給您請安來了。」
席蘭的為人胤祚早就瞭解了,跟他家主子是一個德行,有利益啥事都好辦,別看那張臉笑得甜蜜,其實心裡頭貓膩多得很,胤祚著實懶得跟他瞎扯淡,畢竟外頭那個諾敏還不是那麼好打發的,笑呵呵地一抬手道:「免了,跟本王還來這一套,討打是不?還不滾起來。」
席蘭嘿嘿一笑起了身,也不開口,只是拿眼看著胤祚,一副討好的樣子,瞧得胤祚直泛噁心,清咳了一聲道:「本王別的話不多說了,這大同的兵事給本王把好了,若是走了白蓮餘孽,本王唯你是問。」
「是,下官謹遵王爺之令,不過……嘿嘿。」席蘭發出一陣傻笑聲,那模樣要多噁心就有多噁心。
不過個屁,他娘的,早知道你這臭小子就跟老三一個鳥樣,沒利益的事兒就不幹,不過這貨貪是貪,事情還是能幹一點的,這回咱算是徹底跟老四、老八翻了臉,若是將老三也擠兌到他們那邊去,那可就有些子不太妙了。胤祚心思動得飛快,呵呵一笑道:「頭前兩江總督范時捷跟本王說起江蘇提督出了缺,讓本王推個人選……」胤祚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停住了,只是臉上的笑意好像是在說本王看好你,席蘭不傻,眼珠子一轉,立刻拍著胸脯道:「王爺放心,下官定會嚴防死守,斷不會讓白蓮餘孽逃了去的。」
「如此最好。該怎麼做,搏制軍自然會跟你交代的,你這便道乏吧。」胤祚實在是不想跟這貪婪的傢伙多嗦,給了他一個承諾便將感激不盡的席蘭打發了出去,狠狠地伸了個懶腰,定了定神,高聲傳令道:「讓諾敏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