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六年的第一場大雪飄飄灑灑地落了下來,鵝毛般的大雪落了一夜,將整個京師染成了白色。胤祚一大早起來就得報——昨夜的大雪壓倒了數百間民房,死了數十流浪的乞丐,還有數千戶貧苦之家受了凍,急急忙忙地趕著要下令「福源記」羹粥放糧,不過卻被鄔思道所制止,讓胤祚先不急著放糧,先到太子處請示之後再辦,以防有人閒話,若是因辦好事而讓人參個「刁買人心」的罪名卻是不妥。
胤祚只好一邊下令「福源記」做好羹粥放糧的準備,一邊騎馬直奔宮裡頭,遞牌子請見太子,足足等候了近半個時辰,就得了句話——太子偶感風寒,不見客。直把胤祚氣得火冒三丈,懶得跟太子一般見識,直接讓人通知劉明川放糧羹衣,救助災民,自個兒到工部衙門坐了回堂,將手裡頭的緊急公務處理了一番,放心不下,直接領著手下那幫子親衛到菜市口羹粥的地方巡視了一番才回了府中,心情卻始終有些壓抑。
「二位先生,今年雪大,災情只怕要大了,京師重地災民尚且如此多,下頭那些府縣又怎會好過,若是救助不及時,出了人命卻是不好,一旦鬧起民變就更是雪上加霜,這會兒聖上不在京中,太子又賭氣不理事,這便有些麻煩了,若是派人去請旨,這一來二去地費時不少,時間上怕是要耽誤了。本王拼著被人參也要放糧了。」胤祚眼見京中災民的慘狀。心中著實有些憂鬱。
「王爺有此心怕不是好的,只是須將事情辦圓滑了,太子不理事倒也罷了,將來他自然有苦頭吃,王爺須得跟四爺、八爺一道上聯名折子,將災情稟報聖上,與此同時可以先從福源記調撥些銀兩出來救濟災民,等聖旨到後,再從戶部出糧便成。」林軒毅將事情的先後順序詳述了一番。
「厲河這話有理。人命關天,事不宜遲,王爺緊趕著去辦就是了,即便有違制之事,想來聖上也能體貼的。」鄔思道也不反對胤祚動用「福源記」地力量救濟災民。
「好。本王即可便去。」胤祚也不再遲疑,出了門就想往其他阿哥府上而去,不過剛到府門就見王下了轎子,急匆匆地迎著胤祚而來,面色焦急地道:「王爺,直隸、山西、甘肅三省送來加急,百餘府縣雪災嚴重,聖上不在京中。太子又病了,這該如何是好?」
「王大人莫急,本王這就下令福源記各地分號救濟災民,另外本王將提請四爺、八爺一道上表章。請旨開倉放糧。」胤祚也沒隱瞞自己地打算,直接說了出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下官已擬了份奏章,原就打算請王爺領頭上奏的。」王趕忙從大袖中取出早已備好的奏折。遞給了胤祚。胤祚打開看了看也沒再多說什麼。讓親衛拿了筆墨,直接簽了。笑著對王道:「就有勞王大人多跑跑了,這奏章還得趕緊送聖上行營辦理才好。」王接過了奏章,突兀地說了一句:「王爺此舉乃菩薩心腸,若是有人膽敢妄言,王某定與其不甘休,告辭!」話音一落,上了大轎便趕著向八爺府而去。
厄,這老爺子說的是啥?投靠自己?表忠心?不像,這老爺子一向古板得很,壓根兒就不會跟阿哥們套近乎,這不跟人罷休又說的是啥意思來著?王倒是走得瀟灑,可臨走時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卻讓胤祚有些摸不著頭腦。想不明白就不想,反正人家對自己沒惡意就成,得,咱還是看看咱的小寶貝去。胤祚苦笑著搖了搖頭,讓清鬆去「福源記」找劉明川下令各地分號救濟災民,自個兒一路溜躂進了後院,直奔秋菊的小院。
剛一進院門,胤祚便聽到一陣歌聲傳來,細細一聽卻是首《小兒戲具謠》,唱歌的不肖說就是秋菊,那歌聲柔和得很,聲線極美——「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鍾;楊柳兒死,踢毽子;楊柳發芽,打拔
秋菊生性活潑,沒什麼心計,跟誰都合得來,儘管此時府中僅有她生了個兒子,但也從未見她因此而放縱驕橫,整日裡都是笑呵呵地,甚是得胤祚地寵愛。這會兒聽著秋菊柔和的歌聲,胤祚心中的柔情可就有些氾濫了,童心大起,進了院門,止住了那些欲大禮參見的下人,躡手躡腳地摸到房門口,輕輕地一挑厚厚的布簾,進了屋,悄無聲息地走到了正唱著歌逗小弘歷開心地秋菊背後打算來個突然襲擊,沒曾想小傢伙不賞臉,手指著胤祚,依依哇哇地亂叫一通,驚得秋菊回頭張望,正好看見躡手躡腳的胤祚,忙急著要起身見禮。
得,你個小壞蛋,這麼小就懂得出賣老爹,嘿,有種!胤祚一臉子尷尬地走上前去,制止了秋菊的參拜,笑呵呵地道:「菊兒唱得真好聽。小傢伙這幾天沒鬧吧?」
秋菊滿臉柔情地看著躺在搖籃裡的小弘歷道:「沒有啊,小弘歷乖著呢。」
小傢伙看樣子是聽懂了胤祚的話,小臉蛋一皺,兩眼一瞪,衝著胤祚亂揮舞著小拳頭,那副氣惱的小模樣逗得胤祚哈哈大笑起來,一彎腰將弘歷抱了起來,小傢伙倒是不見外,笑嘻嘻地揪鼻子挖眼睛在胤祚臉上探起寶來,那小手胖乎乎地煞是有勁,生生整得胤祚苦笑不得,沒奈何只好將交人,手一順讓小傢伙找他娘去。小傢伙估計是餓了,剛到了秋菊的懷裡,一雙小手就急著去掀秋菊的衣服,小嘴兒還嘖嘖有聲地。
胤祚雙手環著秋菊地小蠻腰,美滋滋地看著眼前這幅哺乳圖,心裡頭暖烘烘,啥不順心的事兒都拋到了腦後。正值此闔家歡樂的時刻。房門口傳來了丫鬟地報告聲:「主子,聖旨到了,請主子前去接旨。」
聖旨?唉,該來地總是會來的,就是不該在這個時候來,娘的,真是掃興!胤祚心裡頭早已猜到了這份聖旨的內容,必定就是讓胤祚去查辦刑部案件,心中不由地一陣煩惱。可聖旨既然到了,總得去接不是?沒奈何在秋菊的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道:「爺去去便回,乖,晚上等著爺。」把秋菊羞得個滿面通紅。
傳旨地是個青年太監,那貨胤祚也識得。名叫李德全,是新近升上來地秉筆太監,頗有些墨水,平日裡也沒少從胤祚手裡頭得好處,此時一見胤祚出來,趕緊走上前去,客氣地道:「聖上有旨,請毅郡王接旨。」
待香案等物擺設停當。李德全扯著尖細的嗓子高聲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果不出胤祚地意料,這詔書短短幾句就只說了一件事情——讓胤祚徹查刑部「宰白鵝」一案,至於老八等人所上地那些太子門下貪污案、鹽政弊案隻字未提,仿若沒有那些事情一般。
胤祚磕頭領旨謝恩一畢。藉著接過詔書的時機,一張折疊起來的百兩銀票悄無聲息地塞入了李德全的手心,笑呵呵地問道:「聖駕到了何處?」
「回王爺的話,聖上到了揚州了。」李德全不動聲色地微一縮手,手裡頭地銀票子跟變把戲一般消失在衣袖中。看得胤祚直稱讚——這小子是歷練出來了。前回收咱的銀票子還手忙腳亂地,這回倒是麻利了許多。看樣子這一路沒少收銀子嘛。
「哦,公公遠來辛苦,要不進本王府中喝兩杯,解解乏?」胤祚邊說笑著,邊擠弄了一下眼睛,打了個暗號。
李德全能爬上高位自然是個靈醒人,忙小意地回道:「謝王爺了,奴才還得到四爺、八爺府上傳旨,聖上有話要問問他們。」這話倒也沒什麼,只不過那「問問」兩字說的音重了一些,胤祚心中一動,已有所悟,臉上卻是笑著道:「既如此,本王就不耽擱公公了,好走。」
李德全不再開口,躬了躬身子,領著幾個小太監及隨從侍衛徑直往老八府上所在的方位而去。
「聖上這是在警告四爺、八爺不要胡作非為來著,事不宜遲,王爺可以按計劃開始行動了。」鄔思道聽完胤祚的情況介紹,毫不猶豫地說道。
「好,本王這就開始。」胤祚點了點頭,向站在書房外的清松道:「清松帶齊本王府中所有親衛,跟本王上刑部衙門走一遭。」
刑部,中央六部之一。刑部掌全國的刑罰政令,其職掌是:「掌天下刑罰之政令,以贊上正萬民。凡律例輕重之適,聽斷出入之孚,決宥緩速之宜,贓罰追貸之數,各司以達於部。尚書侍郎率其屬以定議,大事上之,小事則行,以肅邦犯。」。刑部職官名額為:尚書1人,滿、漢左右侍郎各1人,堂主事滿5人,漢軍1人,滿、漢司務2人,繕本筆帖式40人。所屬直隸、奉天等17個清吏司及督捕司、提牢廳、贓罰庫等處,共有郎中38人,員外郎4人,主事38人,司獄6人,司庫人,庫使2人,筆帖式124人,經承98人,總數406人,在六部中是職官最多的一個部。
刑部一向是八貝勒胤地地盤,刑部衙門裡大小官員大半都是老八的門下,還有的是老九、老十的門下,剩下地即便不是他們的門下也是跟老八一夥子有關係的人,整個刑部可以說是鐵板一塊,說得上是水潑不進,針插不透。今兒個老八一夥都被聖上派來的李德全叫到八貝勒府上聽訓去了,而刑部尚書傅拉塔隨駕去了江南,整個刑部無人當值,刑部內大小官員各自泡茶聊天卻也自在得很,不過他們很快就開心不起來了——胤祚全身披掛整齊,手捧聖旨,領著兩百多親衛氣勢洶洶地進了刑部衙門,滿臉子的殺氣,讓刑部上下官吏個個膽戰心驚。
當值地刑部侍郎畢日赫趕緊迎上前去道:「下官畢日赫見過王爺,不知王爺這是……」
胤祚掃了眼慌亂地畢日赫,冷冷地地道:「本王奉旨查辦刑部宰白鵝一案,爾等均是有嫌疑在身,本王今日要徹查刑部,任何人沒有本王的手令均不得擅自離開,否則格殺勿論!」
「王爺,刑部乃國家公器,亂不得啊,王爺如此作為,怕是不妥吧?」畢日赫眼看勢頭不對,自家主子又不在場,只好硬著頭皮想要扛住胤祚。
「哼,本王奉旨行事,任何人再多言,就以抗旨論處。」胤祚不再理會哆嗦著地畢日赫,冷冷地對清松下令道:「清松,將所有在場的官員都先押起來,分開關好,但凡有試圖反抗者,殺!有試圖串供者,殺!有試圖逃跑者,殺!都聽明白了沒有?」
清松大聲應是,領著親衛們一擁而上,在刑部衙門內大肆收捕,將大小官員全部羈押起來。畢日赫鐵青著臉道:「王爺,你這是亂命,本官要上奏參你!」
「成,若你是清白的,本王倒是歡迎你來參本王。嘿嘿,來人,將這貨的頂戴花羽摘了,先押起來,本王要好好審審。」胤祚冷冷地說道。
胤祚這頭剛動手,哪一邊剛被李德全代康熙老爺子訓斥完的胤就得到了消息,眼一黑,一頭栽倒在地,惹得眾人大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