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工,顧名思義就是河防工程,不過在清代特指的是治理黃河、淮河及運河的工程和事務。但凡定都北方的皇朝都極為重視河工——河工關係到漕運的安全,關係到京師糧食供應的問題。河工一旦糜爛,整個北方都得餓肚子,只是從來沒有哪個朝代像清朝這般重視河工:不但有龐大的河工管理機構,設立了河道總督,每年投入的河工治理經費更是多得驚人——到鴉片戰爭前夕,清廷的經常性財政支出中,河工費、塘工費共計萬兩,占總支出的僅次於軍費支出和官吏的俸祿支出
按理說投入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至少能保證漕運的安全了吧,其實不然,黃河、淮河年年都有潰堤之事,漕運也是時斷時續,雖說不至於到了令京師民眾揭不開鍋的地步,可京師糧食供應緊張卻是不爭的事實,康熙兩次征西都未能盡全功,糧草供應不上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自打康熙二十七年初河道總督靳輔被郭琇參倒之後,到如今不過短短八年的時間,卻換了九任河道總督,一任不如一任,河工已是糜爛至極,這其中原因眾多:
首先,河工是件技術活兒,要想成為一名合格的河工主管者,不但需要豐富的理論知識,還得有長期的實踐經驗,這可不是隨便看了幾本前人治河的小冊子就能成的,大清朝現有的河工官員在素質上壓根兒就不合格——一群將畢生精力花在四書五經上的書生哪有時間去鑽研河工,基本上都是些半路出家的貨色。
其次,機構的設置也極為不合理:為了體現河工的重要性,大清自打在北京立朝開始就設立了河道總督一職來主理河工事宜,這原本是好意,不過卻出現了一個有些怪異的局面——工部主管的是天下的建築、水利,按理來說河工也屬於工部的該管範圍,可現下河工的管理是獨立出去了,但造價預估、核算卻依舊由工部管著,這兩家之間扯皮倒灶的事兒那就少不了了。再者,現行的河工管理是分段責任制,各段的官佐良莠不齊,河堤的修繕能力也就天差地別,這河工的質量可就問題多多了。
第三,河工機構龐大,人浮於事,能員幹吏沒幾個,貪官污吏倒是車載斗量海了去了——雖說每一任河道總督都是由康熙老爺子特簡的人選,可下面那起子官員的來歷就複雜了,每一任河道總督都會往機構內塞一些自己人,再加上朝中顯貴們的門人弟子、阿哥們的門下包衣奴才之類的更是多得不得了。這幫子官員搞河工不行,弄些子剋扣工錢,虛報造價之類的事兒卻是個頂個的好手,指望這幫人能搞好河工就跟指望天上掉餡餅的幾率差不多。
其四,無論是一代治水能吏靳輔,還是他那些無能的後任們,在治理河工時所採用的「束水攻沙」或是採用「多重堤防」,都是立足於堵,而不是立足於疏——哪兒決了堤就去堵哪兒,疲於奔命不說,還沒什麼效果,別說這會兒科技落後,就算是後世機械化運作了都無法完全防止潰堤事件的發生。不過嘛,話又說回來了,堵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漕運的要務擺在那兒,運河裡沒了水怎能行船?
說到漕運,這又是件極為煩人的事兒:清代實行官收官運,承運者是衛所軍籍中較殷實的軍丁(運丁)。發運時每船配運軍一名,運副一名,雇募水手九至十名。各省運軍水手多少不等,總數在十萬名左右。漕運最高長官為漕運總督,駐淮安。其下為各省糧道,共七人,掌本省糧儲,轄所屬軍衛,遴選領運隨幫官員,責成各府會齊、僉選運軍等,坐守水次,監督、驗明漕糧兌換,面交押運官,並隨船督行至淮安,呈總督盤驗。漕運上的官全是肥缺,一個道台三年任期下來,手裡頭少說也有個十萬、八萬的銀子,這還算是較廉潔的,若是心黑一點,瞞報、貪污一下,幾十萬兩的銀子也不算太大的問題。
正因為河工、漕運投入巨大,貪官污吏充斥其中,一石米從產地運到京師,其價格已是原產地的三倍還多,極大地拖累了清皇朝的財政狀況;再加上康熙兩次親征葛爾丹耗資極大,到了康熙三十五年,原本寬鬆的財政已經出現了巨額的虧空。對於那幫子河工、糧道大員的能力和品性,康熙老爺子心中也是有數的,頭前就派出了一向以嚴厲出名的四阿哥胤禛,試圖對河工和糧道進行整治,沒曾想老四不但沒能成功整頓吏治,反倒被那起子官員們聯起手來擺了一道,險些命喪於洪水中,這令老爺子不免有些悻悻然,只可惜手頭實在是無人可用,而對葛爾丹的戰爭又牽扯了他太多的心思,不得不將河工之事暫時擱在一旁,這回胤祚為了「性福」算是自個兒撞到老爺子的槍口上了,康熙老爺子順勢就將這燙手的山芋擱胤祚懷裡了。
嘿,老爺子,算你狠!咱是不懂河工,可咱前世那會兒參加抗洪搶險時,可沒少看過這方面的資料,這治河的要訣說穿了其實也簡單得很,不就是個疏字嗎?只要是能保證得了漕運,壓根兒就沒必要到處堵潰口,不但不堵,還得多開幾道明渠之類的水利設施,將黃、淮的水資源好好地利用起來,指不定還能創造出不少的良田呢。至於漕運嘛,也很簡單,只需將內陸水運全改成海運不就完事了,咱這些年可不是白過的,早做好準備了。不過這會兒提出個方案來,就算老爺子信了,只怕也通不過朝中大臣那一關,說不得,咱還是得到河工上去轉悠一番,這叫啥來著?對,就叫實踐出真知。
唔,咱剛接手這差使,那幾個兄弟都打著祝賀咱搬新家的名號或是祝賀訂親之事上門送禮來了,就連太子也派人送來了些玉如意之類的東西,唯獨老四那兒沒動靜,就不知老四心裡究竟是怎個想法,不成,咱還是自個兒上門去摸摸底兒。胤祚計較一定,直接奔胤禛的府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