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小蝴蝶煽動翅膀,到了末了卻可能引起一場大風暴,同樣,一場看起來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小案子卻引發了朝堂的大地震。朱天保剛進宮稟明案情沒多久,康熙的聖旨就下來了:候補知縣徐懷義行為不軌,居心叵測,革去頂戴,永不敘用;鄂昆泰、索薩助紂為孽,削去世襲職位,罰銀千兩;刑部尚書徐乾學家教無方,削職為民;僉都御史蕭遙前、山東道御史賈隆蒙蔽聖聽,著革去原職,發配烏蘇裡台軍前效力;九門提督鄂倫教子不嚴,罰俸一年,調任四川提督。這一道聖旨下來頓時將太子一系的人馬打得個落花流水,雖說索額圖沒有受到處分,但也被康熙老爺好生斥責了一番。
太子一系的人倒了霉,胤祚那頭也沒佔到太大的便宜:鹿鼎書苑收歸國子監掌管;鹿鼎學子林軒毅行為乖張,革除功名,永不敘用;鹿鼎書苑掌山郭琇曾有功於國,為吳江縣令時,政績顯著,且有膽識,復起用為湖廣總督;六阿哥胤祚御下不嚴,著罰俸三年。
娘的,打贏了官司卻輸了結果,這板子挨得冤。胤祚心裡頭明白老爺子這一手的用意——釜底抽薪,是再一次嚴厲警告他們兄弟倆不要鬧家務打橫炮。說實在的,鹿鼎書苑被收了也就收了,最多也就相當於每年多捐二十萬兩銀子給老爺子當零花錢,胤祚原本就沒打算指望著鹿鼎書苑成為自個兒的黃埔軍校——老爺子眼睛亮著呢,想在老爺子的眼皮底下玩蔣介石那一套根本行不通。至於罰俸三年,切,就那點子錢不過就是幾百塊香皂而已,更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起復郭琇卻將之調出中央,說白了就是在斷胤祚的手腳,讓他沒了鬧家務的智囊,不過胤祚原本就沒打算將郭琇當成自己的智囊,這也算不上什麼大問題,反倒為郭琇得到重用而高興。真正讓胤祚鬧心的是林軒毅無辜受罰,還是永不敘用的處罰,這罰實在是太重了些,胤祚原本打算將林軒毅培養成朝中的嫡系,也計劃好了如何提攜林軒毅,如此一來,這算盤就落到了空處。
老爺子這一頓亂棍下來,看起來是各打五十大板,但胤祚卻明白:老爺子心裡頭亮堂得很,對太子的所作所為已經是不滿意到極點了,若是太子再不加以收斂的話,只怕毓慶宮就要換主人了,老爺子這次之所以沒有在聖旨上提到太子,只不過是因為念舊罷了,是看在死去的孝誠仁皇后的情份上不忍心而已。至於自己嘛,雖說得寵,可也還沒到能超過太子的地步——這整件事情自己一方都是被迫應戰的,雖勝了可跟敗了也沒多大的區別。打今兒個起,跟太子之間就是勢不兩立,你死我活的廝殺了,眼下的麻煩是自己還真沒有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手頭無人,光靠當打一,哪天有個閃失就一切都得完蛋,而今之計還是夾起尾巴做人為妙。
康熙二十九年十二月庚已,京城的第一場雪終於落了下來,這場雪來得遲,可卻來得凶,鵝毛般的大雪鋪天蓋地,僅僅半夜的工夫,京城上下就染成了白茫茫的一片。或許是落雪的緣故,清晨的街頭行人少了許多,但街頭玩雪人的孩子卻多了不少,倒也喧鬧成一片。在紛飛的雪花中,三輛馬車在一群兵丁的護衛下駛出了崇文門,直望南邊而去。
「貝勒爺,天冷了,早些回吧。」郭琇低聲地勸了一句。自打郭琇升了湖廣總督的大任,光是領聖旨,吏部辦手續就花了近半個月的時間,再加上京中舊故的餞行又盤纏了半月,今兒個總算是啟程赴任了,胤祚不放心,硬是送郭老爺到了城外的十里坡。
祚不置可否地應了聲,接著又說道:「郭大人此去一路珍重,林歷河就托付給您了,望大人多加提攜。」
這時代的讀書人大多以出仕為目的,哪怕是再清高的讀書人也是想當官的,雖說他們想當的是清官,可說到底還是要當官,若是滿腹才學卻不能為官那就叫懷才不遇,是一個讀書人最大的悲哀。林軒毅雖說是個闊達之人,可受了冤枉之罪,被康熙老爺子一棍子打死,心裡頭的難受就可想而知的了,雖然胤祚百般挽留,又是將喬姐兒賜給他,又是令人送宅子,都無法減輕其內心的痛苦,無奈之下只好將他托付給郭琇,讓他暫時離開京城這傷心之地。
別離總是痛苦的,胤祚來這朝代這麼久,交往最深的就是郭琇了,算得上是患難之交了罷,這會兒就要分手了,心裡頭不免有些不捨,可惜就算是再難捨,也終有分手的時候,胤祚站在雪地裡沉默了一陣,最終還是默默地上馬離開了。胤祚剛走不久,馬車隊中就冒出了個人來,這人正是躲著不見胤祚的林軒毅。
「歷河,別怪老夫說你,六阿哥在所有的阿哥中是最出類拔萃的一個了,他敬重於你,可你連告別一下都不肯,這未免太過了些。」郭琇有些不悅地說道。
林軒毅微微一笑道:「老師,這是您的心裡話嗎?以您老的智慧難道看不出現在並不是學生介入的最佳時機嗎?」
「哈哈哈……」郭琇暴發出一陣大笑,手指著林軒毅道:「你啊,就是個滑頭,不過,你那點小心思只怕瞞不過六阿哥,這位六阿哥別看年紀小,那心思深得連老夫都琢磨不透,後生可畏啊。好了,上路吧,到了任上可有你忙的時候。」
一場官司下來,太子一系損失慘重,暫時不敢再次出手對付胤祚,而胤祚原本就沒打算跟太子較真,他早就知道太子成不了大氣候,也懶得跟他一般見識,當然最主要的是胤祚此刻也沒有足夠的能量去打擊太子,雙方都沉了下去,大面子上卻還都維持著兄弟和睦的假象,只是誰也不知道下一次的交手會是什麼時候,又會是怎樣一個結局,或許那就是一戰定生死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