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光熹 第四卷 翱翔 兩百一十六章 匈奴草原之夜
    光熹元年五月十日凌晨,涼州北地郡靈州的長城之外,屬於匈奴人勢力範圍的河套大草原上夜色深沉。

    急促的清脆馬蹄聲敲響在茫茫夜色中,一位匈奴人不時揮鞭抽動他的坐騎,彷彿恨不得他坐下的戰馬能夠凌空飛翔似地。

    忽然,戰馬在馳過一條鵝卵石小河時打了一個趔趄,一下子將馬背上的匈奴人甩下來,匈奴人頭頂的氈帽也被甩出去好遠。失去帽子之後,此人頭上並沒有出現匈奴人特有的從中間一分為二的披髮,而是露出中原漢人才會梳起的髮髻,這個髮髻證明他應該是一名漢人。

    他叫江達,劉謙暗隼衛中的一員幹將,今年年初接受李策的命令,化裝為一名商人隨從從并州出發,最後來到了河套間的匈奴地。到了匈奴人哪裡,熟悉情況後,他就開始了拉攏匈奴貴族以此探聽消息的任務,在須卜骨都侯準備秘密政變的事情上他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前不久,他見匈奴人大量集結軍隊準備攻擊并州,就通過種種渠道打探情報。在付出大量金錢和精力後,他得知了董卓勾結匈奴人謀取并州的詳情,並把這個重要的情報傳送給李策,為劉謙的軍事部署做出了重要貢獻。

    江達悶哼一聲後,顧不得渾身浸泡在河水中,將頭埋在河水中痛飲一氣。

    喝足河水後,他立刻就想站立起來,可是他剛一動作,又聽到他鼻子中傳出幾聲悶哼。他左臂受傷了,他咬牙用右臂撐地站了起來,見那匹戰馬口吐白沫卻再也不肯起來,他揉揉腫的想發酵麵團一樣的腳踝,艱難走到另一匹戰馬旁邊,可是他發現以他如今的狀態再也上不得馬背。

    黑夜中,他焦急的臉上淌下了兩行眼淚,他不由地回憶他一生中永遠忘記不了的畫面。

    就在昨天,他得知了董卓請匈奴人進攻三輔的重要情報,他立刻意識到這個情報的重要性和迫切性,他必須盡快的將這個情報傳送到劉謙那裡。如果按照正常程序上報李策,再等李策傳遞給劉謙時,匈奴人早就攻入了三輔,這個情報珍貴的情報就會失去了價值。

    可是在他打探到準確情報時,匈奴人早就向南展開了行動。匈奴人為了達到他們突襲而不走漏消息,派出大量精幹的斥候在大軍前邊封鎖消息,而他想要盡快的將情報送到劉謙那裡,就必須躲過匈奴斥候的層層封鎖。

    經過認真道考慮,縱使知道通過匈奴人的封鎖線難以上青天,知道這個情報重要性的江達,已經別無選擇的他也準備冒險試一試。

    因為買通了一些匈奴人貴族,起初的幾道封鎖線他們有驚無險的闖過來,但是就在他們覺得此行大有希望的時候,幾十名直屬於單于羌渠的匈奴斥候讓讓他們嘗到了苦頭。這些斥候對於其他部落的頭人根本不買面子,江達一行人從此後就展開了持續不斷的戰鬥。

    在凌晨寅時時分,一行人終於跑到了離北地郡靈州只有四十里之地,大家心中一時間充滿了希望。他們認為這個距離應該屬於安全距離,要知道北地郡先後幾任郡守都是以對匈奴人強硬而著稱,匈奴人是不敢到漢軍這麼近的距離耀武揚威的。

    其實他們不這樣自我安慰也必須停下來歇息。這時,二十多個以前充當商隊護衛的漢州軍只剩下了五名,包括江達在內的六人都掛了彩,長達五個多時辰保持高速奔馳和高度警備狀態的他們,必須停下來歇口氣和包紮傷口。

    幾人的傷口剛剛包紮完畢,乾糧放到口中還沒有來得及咀嚼,他們就聽到一片低沉的馬蹄聲向他們傳來。

    負責保護江達的小隊長傅溫忽然站起來,猛然踩滅用來燒紅匕首進行消炎的篝火,對著曾經佯裝為商人的胡彥苦笑道:「弓弩將盡,刀槍殘破。老朋友,看來這次咱倆是不能回去嘍!怕嗎?」

    「哈哈哈哈!我胡彥一屆破酸文人,若不是遇到驃騎將軍在雒陽尹徵兵而起步,我今天還是家徒四壁的窮酸,哪能有今天的風光?今天之事事關緊急,為了這等大事而死也算死得其所!」胡彥說完,回頭鄭重怕怕江達肩膀沉聲道:「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把這個重要情報送回去,讓驃騎將軍早做決斷。」

    江達眼中蓄積的淚水磅礡而下,驟然起身給幾位跪下叩頭,而後哽咽道:「江達今日暫且寄存其身,我以我生命起誓,只要我有一口氣在,我一定會把這個消息親自給驃騎將軍送去!

    好聽的話我就不在多說,江達知道幾位高義是拿命為我換取時間,我只想問下幾位可有後事安排。江達在此立誓,我會視幾位的父母如同我的父母,將你們的孩子視作己出,如違此誓不得好死!」

    「江兄弟想的周到,你手下這個玉珮為信物。你告訴我兒子傅彤,要好好在南都學院唸書,好好學習本領。過幾年長大了,要跟著驃騎將軍好好幹,千萬不要給他老子丟臉。」傅溫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珮,鄭重的交到江達手中,然後轉首東南方,目光中掩飾不住的慈愛。

    江達躬身接過玉珮,後退一步再拜道:「請傅大哥放心!以後傅彤就是我親生的兒子,我縱使今生不娶也不會讓他受半點委屈。」

    「呵呵!我胡某自幼家貧如洗,也沒有什麼傳家之物,就用這支驃騎將軍當年送個我的狼毫做信物吧。我兒子胡班一直很想要去,可是我一直捨不得,今後就交給他吧。他現在也在南都學院就讀,你應該能很容易的找到他,他可是驃騎將軍的崇拜者,就不用再交代他效忠驃騎將軍之類的廢話了。

    唉!胡班身在宛城我很放心,我放心不下的是穎川老家的年邁雙親,我是沒有機會孝敬他們老人家了,這是我這輩子中最大的遺憾,今天我就把他們托付給江兄弟了。」

    一直以來給江達留下穩重印象的胡彥,在今天提及雙親時動容的留下了眼淚,江達雖然承諾了胡彥,但是他卻暗恨他學藝不精,心中一時間如同刀絞一般難受。如果他不是熟悉暗隼衛各種接頭暗語,如果不是他曾經和楊奉打過交道,如果他的功夫能和胡彥相比,今天他絕對願意以死捍衛男兒的尊嚴。

    在大家催促下,江達含著淚告別了這些可愛的戰友,他不用回首,他也知道五個人這會已經迎上了匈奴人,用他們寶貴的生命為他贏取時間。

    想到這裡,遠方已經傳來隱隱的馬蹄聲。江達任由澀苦的淚水滾落到他的嘴中,他突然張嘴向戰馬的鬃毛咬去,沒有受傷的右手猛地用力攀在馬鞍上,腫脹的右腳尖霍然勾住了馬鞍。在戰馬痛疼不安的嘶叫中,他艱難的提起不受使喚的左臂,指揮馬兒向燈光隱現的靈州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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