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內部動盪的局勢由於司徒泰急匆匆的和趙成懷佈置燕雲防禦和司徒玉霜的病倒而變得越發動盪和混沌,整個帝都上層的政治經濟精英們都因為雲中一戰的落幕而變得躁動起來了,政見相同的人相互串聯,政見各異的人相互攻訐,雲中戰役的結果就像一塊巨石投進了醞釀發酵已久的酒桶中,一下子激盪起來,散發出陣陣濃烈的氣息。
原本計劃和城衛軍以及第八軍團共同向晉中發起進攻的計劃已經擱淺,雲中一戰事實上已經決定了整個帝國北方局勢的走向,晉中已經無關大局,而逗留在帝都城裡的禁衛軍們同樣感到有些惶恐不安,帝國未來局勢究竟向何處去?而帝國憲兵、帝國羽林軍態度卻是異常曖昧,雖然他們的力量在馬遠眼中根本算不上什麼,總共加起來不過一萬人左右,能夠濟得什麼事,但是一旦禁衛軍保持中立,這些力量就會變得相當重要,還有警察總局和帝都警察局的這一部分治安力量,地位似乎也一下子顯得重要起來了。但是禁衛軍能夠保持中立麼?而城衛軍這幫傢伙又怎麼辦?
馬遠往頭痛欲裂,尤索夫這個傢伙已經將城衛軍和第三軍團的殘軍帶到了帝都城下,並且向自己提出了要求進入帝都的要求,根據帝國歷來的慣例,城衛軍只能有一個師團駐紮在城中,其他野戰軍團則一律不得進入帝都城,只不過這個慣例早已被當日三王進京時所破壞,現在尤素夫提出了進入京城內似乎也並沒有什麼不妥,畢竟雲中一戰之後,李無鋒已經在北方徹底的扭轉了他的劣勢,十多萬游騎兵雲集於北方,燕王殿下現在需要考慮的已經不僅僅是如何打垮西疆軍了。而是如何防止雲中之戰之後攻守易勢之後帶來的種種衝擊,整個燕山、北平、滄州一線全部都在西疆軍的攻擊範圍之內,而多頓人和普爾人似乎已經完全喪失了信心。雖然榆林還在普爾人手中控制著,西疆似乎也還沒有忙著向榆林發動攻勢,但馬遠往可以肯定,普爾人沒有了燕王殿下軍事力量的,他們根本無法單獨面對西疆軍,退出榆林也是必然之舉,遲早之事。
現在似乎已經沒有人可以信任了,整個帝都城內掌握著最大武裝力量的對馬遠往卻不知道他究竟該聽誰的,雖然帝都城內暗流洶湧,馬遠往也知道那些親李無鋒一系的勢力紛紛跳出來。頻繁地活動,但到現在還沒有人登門來勸說自己,不過馬遠往卻知道,只要自己稍稍露出一點口風,只怕西疆的說客就會踏破門檻,兵不血刃的解決帝都問題怕是李無鋒夢寐以求的好事吧。
馬遠往已經兩次前往十三公主殿下的府上探望十三公主的病情了,但十三公主殿下的病情似乎仍然沒有什麼起色,太醫已經診斷過了,心力過度憔悴外加傷寒,使得這位一直幫助司徒家族在帝都撐起大局的奇女子終於再也扛不下去了。她已經昏昏沉沉的睡了幾天,看樣子短時間內是難得康復,司徒泰已經去了北平,那是他的老巢,一旦燕雲崩潰,這帝國內戰只怕也就應該宣佈結束了吧,事實上馬遠往內心似乎還有一種盼望這一天早些到來的感覺。現在這種生活讓他欲罷不能,司徒家族只要還有一絲希望。自己就不得不盡自己一切力量來完成這份職責,這是自己在寵妾愛兒獲釋之後向十三公主殿下的承諾,雖然在南邊司徒彪宣佈野五湖和江南盡歸李無鋒手中之後馬遠往就知道只怕司徒王朝真的是該壽終正寢了。
輕輕歎了一口氣,馬遠往雖然對李無鋒談不上有什麼多大的好感,但他還是要佩服這位彗星般崛起的人物,雖然帝都還不屬於他的控制範圍,但西疆事實上已經對帝都完全敞開,從龍泉到晉中,從黃岡到九江,糧食以及各種生活必需品源源不斷的輸人帝都,帝都原本一直居高不下的物價一下子就跌落了下來,不管對方是上是收買人心,但能夠做到這一點也足以顯示對方的自信和胸襟,就連自己府上的僕從們都忍不住在暗自嘀咕說也許這天下真的該是秦王殿下來坐了,這讓馬遠往百感交集。
帝都中那些原來燕王殿下的堅定者們似乎也發生了分裂,許多人開始田變得曖昧,從曖昧變成沉默,從沉默變成暗中活動,這就像一個蛻變過程,不斷許多人身上上演,馬遠往不知道某一天自己會不會也變成這樣。人性是最難測的,縱然自己向十三公主殿下承諾過,但許多時候,有些事情卻不能以自己的意志為轉移的。
「大人,門外有客人求見。」僕人輕聲呼喚將馬遠往從沉思中驚醒。
「我不是說過麼?除了十三公主殿下府上來人可以叫我,其他人我一概不見麼?」有些不耐煩的瞥了眼有些畏畏縮縮的老僕,這個老僕跟了自己這麼多年怎麼連這種事情都還要犯錯誤,他今天是怎麼回事?
「大人,客人身份有些特殊,所以老奴就斗膽將他請進府中等待了。」老僕垂下頭雖然話語中有些不安,但卻十分肯定。
「哦?是什麼人?」馬遠往一下子感覺到問題的不對勁,自己這位老可不是隨意替自己作主那種不知高下的人。
「大人,是皇甫將軍。」聲音雖小,但卻如焦雷一般擊打在馬遠往心中,讓馬遠往手中茶杯也禁不住輕輕一漾,槳出不少水來。
「皇甫天成?他好大的狗膽?!」憤怒激動中夾雜一絲惶恐的心情在馬遠往胸中翻滾,重重的呷了一口茶水,連續幾個深呼吸,馬遠往才算讓自己心情漸漸平息下來,「哼哼,他來幹什麼,還不是為李無鋒當說客!?」
老僕不敢搭言,只是垂首不語。房間中充斥著壓抑的氣氛,馬遠往內心也在激烈的掙扎,看來李無鋒的遊說攻勢終於還是落到了自己頭上,而且還敢讓皇甫天成來,簡直是視帝都如無物,根本沒有把存在的風險放在眼裡,馬遠往有些迷惘又有些失落,決定這座城市命運的人早已不是自己,也不是這座城市中的任何一個人,而早就變成了那遠在千里之外漢中府的李無鋒了。
「去請他進來吧,我想我也應該和他好好談一談了,這麼多年來,想要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合適的心境和他推心置腹的談一談,卻總是無法實現,也罷,就趁這個機會吧,也許今後這種機會也不可能再有了。」最終還是將目光從窗外遠景收了回來,馬遠往淡淡的道。
皇甫天成坐在馬遠往府上的候見室中,顯得十分安詳,他是主動請纓來帝都一見馬遠往的,雲中一戰已經決家了司徒家族的命運,雖然和自己的老上司並沒有什麼特殊的交情,但自己在擔任師團長這麼多年中,對方卻從來沒有為難過自己,甚至在某些時候還有意無意的扶持自己一把,皇甫天成並不是一薄情寡義之人,司徒家族這艘大船已經快要沉沒,縱然老上司不願上秦王殿下這艘剛剛揚帆啟航的巨艦,但也沒有必要陪同司徒家族一起覆滅,皇甫天成不願見到這一場景,他不願意看到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禁衛軍就這樣在滾滾歷史潮流中被擊打得粉身碎骨。
坦然的坐在自己的老上司對面,皇甫天成十分平靜,而對面的馬遠往同樣相當安然,兩人這個時候雖然分屬不同陣營,但此時的心境彷彿還更加放鬆和靠近。
「大人,好久不見了,不知道身體可好?」在自己老上司面前,皇甫天並沒有太多的拘束,這是他一貫的風格。
「還行吧,天生勞碌命,就是想清閒也是被諸多羈絆所困啊。」馬遠往心中頗多感慨,看得出來對方在西疆陣營中頗得李無鋒的看重,聽說禁衛軍第二師團一進入晉中就得到了大量優良兵員補充,馬上就重新恢復成了一個滿編的師團,而所有軍官卻是全部保留,看來李無鋒也是對他信任有加。
「呵呵,變了軍人似乎就再也難以與勞碌這個詞分家,勞心勞力,從來就難以甩開,看來大人是深有體會啊,天成也是這幾年才漸漸悟出這一點的。」皇甫天成點點頭。
「天成,看來你在西疆那邊過得很好啊,看見你這副神采飛揚的模樣,老夫也替你高興。」馬遠往這句話倒是真心誠意,隨著剛剛一聽到時激憤情緒漸漸消退,馬遠往慢慢恢復了平日的沉靜,各人選擇不相同也不能強求一致,何況誰又能說現在選擇方興未艾的西疆是一個錯誤麼?只怕也只有自己這種頭腦固執的人才會如此執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