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小妹決無此意,但事實卻是如此。李無鋒在西北的威信我想不必多說,西北從一處被羅卑人蹂躪得不成人樣景象發展到現在這種程度,李無鋒的確有他的一套,李無鋒在西北可謂一言九鼎無人能比。而像關西和天南這等新歸入他管轄之地情況也相雷同,關西雖然原屬帝國治下,但影響力早已被太平教人以及後期而來的林郎兩家滌蕩一空,李無鋒趁虛而入一下子就確立了他在關西的領袖地位,而天南雖然被郎氏一族控制數十年,但經濟卻未得到多大發展,百姓生活水平低下,民族關係緊張,郎氏一族全靠其軍事力量來維繫統治,但郎氏一族因為陷入與緬人的內戰,而被李無鋒趁機一舉擊潰,李無鋒在控制了天南後採取了一系列緩和民族關係發展當地經濟的措施,立即就贏得了當地百姓的民心。現在這三地,無論是士紳商賈還是庶民百姓,皆為李無鋒所懾服,唯李無鋒馬首是瞻,要想從中分化他們,可能性微乎其微。」
鵝黃宮裝麗人一邊侃侃而談的分析著三地情況,一邊也在主意觀察對方兩人的臉色。
「小妹在初去西北之時也曾有過十三姐方纔所說的那些想法,但經過實際嘗試,根本就行不通,李無鋒在西北把羅卑人攆走這個事實已經深植人心,而後大量的移民遷入,基本上都是在李無鋒移民政策下的順民,他們心目中只有李無鋒一個人,其他一切都針插不進,想一想氾濫一時的太平教在西北連一處也未曾掀起風浪就可見一斑了。至於關西和天南二地,在見識了李無鋒強大軍事實力和軟硬兼施的手段後,幾乎沒有人能夠相信會有其他人能夠取代李無鋒,即便是帝國中央也不能,皇兄和十三姐想要小妹在這些地方策反或者分化,您說可能麼?」
「夠了,十七妹,你也別在這裡替李無鋒搖旗吶喊了,李無鋒成今日之勢也非你我之過,不過朕也要提醒十七妹一句,一定要記住你是司徒家的人,不要忘記了你的血脈裡流著司徒這個姓!」司徒朗揮手制止了鵝黃宮裝麗人還欲繼續的話語,冷聲道:「你十三姐提醒你沒錯,你的確有些變了,至少已經失去了當初去西北時帶去的一番鬥志,看看你現在的言行,朕看你是被李無鋒洗了腦了!」
有些悲哀的看著眼前二人,司徒玉棠覺得自己的確變了,但並非被李無鋒洗了腦,而是被李無鋒的話所開導後更看清了形勢,尤其是這一路返回的所見所聞更是震撼了她。她自漢中沿江東下經錦城、岳陽、黃岡、九江進入中州,然後再入帝都城,這一路行來,從司徒峻、司徒彪再到成大猷的領地,最後才到眼前這位皇兄的真正控制區。
一離自己未婚夫的控制區,司徒玉棠就可以明顯感覺到一種變化,那就是治安的混亂以及流亡的難民的猛增,從岳陽到黃岡,五湖這等膏腴之地卻仍然可以看見流民沿路絡繹不絕,面黃肌瘦的流民麻木的目光,嗷嗷待哺的兒童,時而為盜時而為兵的官軍,此起彼伏的難民暴亂,而沿途的關卡胥吏更是極盡所能搾取過往客商,除開正常的稅收,名目繁多的捐厘多不勝數,司徒玉棠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商販如何生存,而流通一旦斷絕,那百姓的生活該如何維繫下去?
即便是那太平餘孽成大猷控制下的九江情形也遠勝於自己兩位兄長控制下的岳陽和黃岡,這讓司徒玉棠憑空生出鬱悶之情,連一個不值一提的太平教餘孽統治下的九江也能遠勝於帝國皇室貴胄統治下的領地,這讓司徒玉棠不得不懷疑司徒家族是不是真的走到了命運的盡頭。再看看帝都城裡,雖然糧價已漲至天位,百姓為了升斗之糧四處奔波,但貴族們似乎更本就沒有感受到這一切危機,笙歌出處,燈紅酒綠,一切似乎與自己上一次離開帝都時沒有任何改變,根本看不出任何有糧荒的跡象,這就是帝都上流社會的生活,與那些生活在帝都城外的流民以及城內底層的市民兩相對比,其懸殊情形令人觸目驚心。
可是就連眼前兩位似乎也沒有察覺到這一切危機所在,或者說看到了卻出於某種目的而熟視無睹,而是一味將所有責任推到了自己的未婚夫身上,堂堂偌大一個唐河帝國的面臨危機存亡居然被認為是一個藩屬幾年間所作所為造成,而不從自身來尋找問題,想一想司徒玉棠都覺得太過荒謬。
司徒玉棠捫心自問雖然對自己未婚夫有了一些好感,但絕對沒有想要替他詭辯的想法,但事實卻是如此,帝國境內存在的種種危機和隱憂並非李無鋒造成,而在於帝國多年遺留下來的問題以及掌權者自身存在的缺陷造成。可是眼前兩人卻並不想查找原因尋找解決辦法,而是企圖依靠帝國中央的權威打壓可能對帝國中央構成威脅的地方藩屬來解決,可是看看帝國周圍的外敵以及內部的混亂狀況,司徒玉棠根本就不相信眼前這位志大才疏的皇兄能夠解決這一切,即便是沒有李無鋒,司徒玉棠堅信帝國危機一樣還是會爆發,說不定還會來得更加猛烈和徹底。
有些意態蕭索的歎了一口氣,司徒玉棠神情平淡的回答道:「皇兄,十三姐,看來你們對小妹我陳見已深,無論小妹怎麼辯解想必也難以獲得你們的原諒,小妹也不想再多做解釋。只是這份李無鋒的最後通牒也好,上書陳詞也好,小妹已經交給皇兄,至於皇兄覺得怎麼處置更妥當,就怎麼辦就好,小妹不想過問。不過小妹重申一點,我司徒玉棠是司徒家的人,也從來沒有忘記過這一點,而且司徒玉棠從去西北到現在依然一直在為司徒家族盡心盡力!但如果認為小妹是司徒家的人就能夠改變這一切,那請恕小妹無能為力。小妹有些疲倦,先行告辭了。」
看著這位有些疲倦的十七妹身影緩緩消失在殿門口,司徒朗惡狠狠的將茶杯往案桌上一頓,茶水濺起,濕了一地,握住茶杯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關節有些發白。
「皇兄,咱們是不是有些過分?對十七妹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一些?也許十七妹真的無法左右李無鋒行為,咱們也許真的錯怪了她。」看著嬌巧身影消失,湖綠宮裝麗人突然間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黛眉微蹙,喃喃自語間,方才盛氣凌人的架勢半點全無,完全恢復了一個嬌媚麗人的模樣。
「過分?朕看一點也不過分,十七已經完全投入了李無鋒懷抱,連房都與李無鋒同過了,咱們還能指望她麼?女生外向,這話一點不假,幸好朕也從來沒有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司徒朗臉上陰騭神色表露無疑,隨即又變為沮喪:「十三妹,你看咱們怎麼應對李無鋒的要求?」
振作了一下精神,湖綠宮裝麗人苦笑著回答道:「我們還有得選擇麼?沒有李無鋒那三百萬石糧食救急,我想別說帝都城外的流民,只怕光是城內的民眾要不了多久就要發生人吃人的事情了。」
「那你的意思是我們答應對方的要求?」司徒朗臉色有些不豫卻又無可奈何,自己同意出賣糧食儲備一事被對方冷嘲熱諷,罵得體無完膚,自己也是後悔莫及。他對自己這位十三妹司徒朗可謂又敬又怕,敬的是對方總能在關鍵時刻給予自己一些有益的點子,怕的是這位一母同胞始終對已經是帝國皇帝的自己不冷不熱,讓他有些吃不準。
「西北、關西和天南事實上已經控制在李無鋒手中了,答不答應也沒有什麼太大意義,但這所謂西疆大都護府一旦成立只怕帝國再無任何約束李無鋒的韁繩,看看他那西疆大都護府的權責,已經沒有帝國任何插足之地,連外交事務亦由他自理,這與獨立已經無異。」湖綠宮裝麗人咬著嘴唇切齒道:「三百萬擔糧食只能應付今冬明春,還得省吃儉用,很難說明年夏收會不會與今年一樣,這兩年的氣候太過異常,我們不能不小心一點,既然李無鋒這麼想成立這個西疆大都護府,那我們不妨要價再高一些,要他平價出賣五百萬擔糧食,另外再賜封他秦王。」
「多要二百萬擔糧食自然是好事,一來可以緩解糧食壓力,而來如果真有盈餘亦可變賣彌補一下帝國國庫的損失。」司徒朗有些不解的望著自己的這個同胞妹妹,「不過這賜封秦王一事卻是為何?這不是更助長了李無鋒的氣焰,讓他行事更為名正言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