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國威略顯蒼老的臉上已經有了一絲悔意,他原本也考慮過敵人會不會是佯攻華陽,其實是要拿下婁山關,從前一段時間獲得的各方面情報他已經察覺到了馬其汗人的決心,他也作了相應安排,但他還是沒有想到馬其汗人竟然出動了如此規模空前的大軍。他還不知道北羅尼西亞戰爭已經同時爆發,但他卻知道光是自己正面戰場的敵軍數量就會不會低於十五萬人,這已經超過了自己擺在華陽--婁山關--玉山一線戰場軍隊的總和,而若是論起戰鬥力來講,只怕連也只有最精銳的第一軍團能夠與對方大軍堪堪一拼,而像警備師團這一類的地方部隊,從未經歷過真正的血戰硬仗,林國威很懷疑他們能否在這一仗中生存下來。
現在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斥候獲得的情報顯示已經在華陽府城附近發現了大量馬其汗人的機動輕騎兵,斑斑駁駁的馬匹十分刺目,一看就知道是馬其汗國的特產,而且還有一些角馬騎兵也間或夾雜其中,馬其汗人這一次大概是傾巢而出了。
林國威已經估料到了敵人的戰術策略,用騎兵阻截華陽和玉山兩方的援兵,然後集中優勢兵力強攻婁山關,一旦婁山關失守,那華陽、玉山、江川三地之間的聯繫紐帶就被截斷,三地相互之間的兵力調動都有可能遭到來自婁山關敵軍的襲擊,這一招不可謂不毒辣,好在自己在婁山關也佈置了充足的兵力,兩個精銳師團外加一個警備師團,足足有接近七萬人,以婁山關的險峻堅固,無論馬其汗人如何猖狂,但要想短時間內拿下婁山關,那純粹是一種幻想,雖然華陽和玉山不能擅自出兵增援玉山,但在江川一線,卻可以不受影響的向婁山關提供增援,這樣一來,婁山關的得失就成了此次戰役的關鍵,想到這兒,林國威又有些後悔沒有堅持把那個警備師團留在婁山關,至少在守城方面,警備師團依然能發揮不少作用。
不過林國威太小看了馬其汗人的決心和勇氣。既然敢於來拔婁山關這個釘子,馬其汗人就有著不怕傷亡犧牲的覺悟。
婁山關坐落在華陽、玉山、江川三府接壤之地要衝,雖然這裡被稱作婁山關,其實原來不過是一座建立在一塊地勢略高的緩丘上的小型要塞。在林家入主三江後相當長一段時間裡,由於東方的越京國並非三江的假想敵人,所以對婁山關的重視程度也根本沒有打上林家諸人的眼中。一直到馬其汗人吞併了越京國後,兵鋒直指三江,婁山關的重要性才日漸凸現,林家也開始大規模擴建婁山關要塞,經過幾年的擴建和修繕,婁山關也就成為聯繫三江東部兩府之間和首府江川之間的咽喉要地。尤其是在林家關西慘敗之後,戰力日趨衰落,對城防設施的要求也就越來越高,對婁山關的投入也更大,不但加固加高了城牆,而且還花費巨資安裝了投石器和弩車這一類原本只安裝在府城一類城池城牆上的強力防禦武器。
不過在馬其汗人充分的準備之下,婁山關上的這些設施就顯得有些相形見絀了。雖然馬其汗人早在一日之前就已經抵達了婁山關下,但卻並未展開任何攻勢,密密麻麻的營寨連綿十餘里,遮天蔽日的旌旗,雷聲動地的金鼓,盔甲鮮明鬥志昂揚的步兵方隊不停地在關下進行陣型演練,,在營寨門前來往奔馳如飛的斑馬騎兵和角馬騎兵不是奔至關前不遠初挑釁性的炫耀武力,這一切都讓登高窺探敵人虛實的三江軍婁山關主將心中發冷。
然而一直沒有發起進攻的馬其汗人更讓三江軍主將心中忐忑不安,這樣奇怪的現象,只能證明一點,敵人將會有更惡毒更狠辣的手段放在後面,這攻勢一旦展開,只怕就是不死不休城破人亡的結局了。但局勢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已經沒有任何回頭餘地,唯一的希望就只能寄托在周圍三府的增援上了。
當嗚嗚響起的牛角號響起再次把三江軍一干將領們吸引上城樓時,他們終於第一次見識到了這號稱東大陸南部第一軍事強國的真實戰力水平。
十餘台高空巢車架空而立,每台巢車的戰鬥房中都可以乘坐十餘名強弩手,戰鬥房下用數根巨木從不同角度支撐,十分穩定。戰鬥房四周都用厚實的牛皮緊裹並抹上防火塗料,唯獨留出幾個戰鬥孔用於射擊;九弓強弩車用角馬拖拽,一步一步向前移動,巨型木架車上,一具具用堅木、角質、硬膠以及機簧、絞盤等機械配件聯結而成的超大型強弩上一根接一根的大型鐵頭標槍被士兵送入弩盒暗溝,然後一支支絞緊,只待最後的發射,像這種具有極大衝擊力的弩槍一旦發射出去,足以刺穿任何材料的盾牌,甚至輕而易舉的洞穿數人的身體。
大型投石器並不是什麼希罕物品,但上百台投石車同時推上戰場,這樣巨大的震撼力足以讓若任何一名主將為止膽寒,而跟附在投石車旁邊的是一輛輛裝滿油桶的補給車,石塊浸入油桶,在發射前再被點燃,通過投石車投放到關內,這樣的打擊不知道關內的三江軍隊究竟能夠支撐多久;攻城車也與尋常見到的同類不大一樣,輪子已經被厚實的牛皮包裹起來,方便推進和防止損壞,攻擊斜度更小,這樣更有利於士兵們借助慣性衝上城頭,在攻城車的兩翼甚至還附設了兩個活動備用滑梯,用滑輪可以移動,方便攻城車能夠更靈活的從多個角度發起進攻。
除開這些大型設備,像活動雲梯、撞城車、移動箭塔等許多攻城器械都毫無保留的推上了第一線,而站在這些攻城器械之間和後面的更是滿臉渴望躍躍欲試的馬其汗士兵,各部軍官都已經身披重甲親臨第一線,僅這副氣勢就足以把龜縮在婁山關內的三江士兵壓得喘不過氣來。
伴隨著攻城武器不斷向前推進,原本排列在前列的各騎兵隊也開始向兩側散開,為攻城武器讓出一條進攻路線,而各個步兵方陣也所隨之散開,簇擁在巨型滑動櫓盾後,跟隨在活動雲梯和攻城車一旁,為發起第一次攻擊波作最後準備。
沉悶的「嗚嗚」號角聲終於吹想,一直緩慢前行,已經推進到城牆上防守方遠程打擊武器攻擊邊緣的各種器械驟然加速,士兵們一聲吶喊,推動著撞城車、攻城車、活動雲梯、櫓盾猛然向前狂奔,而緊隨其後的高空巢車、移動箭塔、投石器、床弩車也在或畜力或人力的拉動推動下,加速向前挺進,一旦進入各自的攻擊區域,便按照各自的攻擊程序,展開舖天蓋地的瘋狂攻擊。
城牆上的投石器和弩車早已在第一時間向城牆下傾瀉出第一波箭矢和巨石,佔據著高度優勢的防守方始終在這一點上可以搶先一步發起攻擊,給對自己威脅最大的部位予以先期打擊,攻擊的首要對像自然是向敵人的移動投石器和攻城車,前者對自己一方城牆上的各種佈置都會造成極大損害,而後者則是敵人步兵發起攻擊的主要手段,只要能夠有效削弱敵人這兩樣攻擊手段的進攻能力,那這一仗也就立於不敗之地了。
凌空而至的巨石不斷在向前移動的活動投石車周圍落下,而瀰漫排空而至弩矢也像一潮接一潮的飛蝗黑壓壓的光臨到這一片陣地上,負責保護投石車的士兵們幾人撐起一面巨大的防空盾牌防止從天而降的巨石砸壞自己的保護對象,但上百斤甚至幾百斤重的巨石借助慣性落下,其帶來的衝擊力可謂驚人,非一般盾牌能夠抵禦得住,居於前方的士兵們則努力撐開貌似大傘一般用多層生熟牛皮繃成的保護障,保護著士兵們不受弩矢的攻擊。雖然在戰前就曾經進行過攻防演練,但真正進入實戰,其慘烈狀況卻非一般演練所能比擬。
轟然落下的巨石砸上盾牌,往往是石落盾散,士兵們虎口震裂,甚至是骨折臂斷,頹然倒地,「嘩啦」破碎聲、「咯崩」脆響聲、哀鳴慘叫聲、士兵吶喊聲、「噗哧」機簧發射聲,在移動投石器陣地上組成一曲和諧而又真實的奏鳴曲。沒有人知道下一刻會不會有巨石從天而降砸在自己頭頂,這一刻他們只知道忠實旅行自己的職責,取石、浸油、置於投擲盒、點火、拉線發射,週而復始,就像一台運行嚴謹的精密機器,每一個環節都是那麼環環相扣,中間沒有任何停頓,一發既出,另一發石彈立即又按照程序裝入投擲盒,這等熟練程度即便是最擅長運用這等攻城器械的法米尼帝國訓練專家到場也不能不讚歎對方是在這方面頗下了一番苦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