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洲落座!後。王掛掃了眼。遙往皇宮方向拱年作植,切眥帶沙啞的聲音道:「諸位,昨日新帝繼位,太皇太后垂簾聽政,前一時期,先帝和高祖太皇太后駕崩,處理喪事。太皇太后命蔡大人與本相,會同兩位王爺處理政務軍情。權益之計,許多事情未能及時處理,故諸多事情耽誤了。所以臨時召開這個會議,先處理最緊迫的事情,其餘的放在後面例會再處理。今日議程嘛」他從旁邊桌上拿起一張紙掃了一眼,說道:「共有六項。」
第一項議題,是戶部提出的,新帝登基,建議免除元豐六年以前拖欠的稅賦,以示皇恩。第二項也是戶部提案,就一併商議吧,去年末,河東饑荒,河北水災,沖毀銘州等地百姓房屋無數。賑災糧不夠,戶部提出追加賑災錢谷。叫戶部的人進來吧!」
門邊記錄人員忙答應了,起身出門,片刻,戶部尚書帶著兩個官吏進來了,施禮之後坐下。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這是通常做法,大赦的內容既包括赦免或者減輕某些犯罪人的罪責,也包括赦免賦稅援役。所以第一項沒有什麼研究的,很快便一致通過了。
接著,戶部尚書簡單說了災情情況,然後由那兩個官員讀了追加今年賑災錢谷的計發。
念完之後,王佳問道:「諸位發表意見吧。」
照規矩,除了兩位宰相之外,其他六位先發言,順序到不限定,最後蔡確發言之後。王佳再作歸納總結。杜文浩不準備打頭炮。他想先聽聽別怎麼說的。
樞密副使林希最先發言,先感慨一番之後,表示同意。隨後,尚書左承蔡卞、右承黃履都說了。也都是先打官腔,然後表示同意戶部擬定意見。杜文浩這才發言了,簡單說了,靠天吃飯的農民,一旦遇到大的災難,一耽誤至少就是一年,所以追加賑災是應該的,隨後照著他們的樣子,打兩句官腔,然後同意。最後蔡確發言,王佳總結,一致同意戶部擬定的追加賑災計利。
第三項是禮部上報的,擬到太皇太后高滔滔的誕辰為「坤成節」這項議題自然沒有任何異議,又都是一致通過。
第四項,是吏部提出的刑部侍郎和工部侍郎兩個高級官員缺位人選的議案。這一項爭論卻很大,杜文浩冷眼旁觀,王佳為一派,蔡確為一派。只是蔡確這一邊要佔多數,而吏部提名的人選正是蔡確贊同的。最後按少數服從多數,同意了吏部擬定的高級官員人選。
第五項是軍事方面的,環慶經略司報來軍情密報,稱西夏騎兵屢次進犯環慶邊境,燒殺擄掠,月間死傷數千邊民。雖被大宋軍擊退。但去而復返,其多為騎兵隊,宋軍數次追擊設伏,都無法消滅。請派大軍征剿。
說到軍事,宰執們便都沉默了,與剛才兩個侍郎人選爭執面紅耳赤截然相反。都端著茶慢悠悠品著,似乎在琢磨,其實在看風向。
王琺說了兩次請發表意見。都沒人開腔,便只好點將:「韓大人,你們樞密院是管軍事的,你們先說說高見吧。」
韓縝這才輕咳一聲,道:「西夏屢犯我邊境,這已經不是什麼稀罕事,只是這一次規模比較大,危害比較嚴重,月間殺傷我邊民數千人之多,不征剿,百姓無法安居樂業,也讓西夏小視我大宋了。只是,永樂城一役,我軍元氣大傷。至今未復,如果貿然發兵征討,雪上加霜不說,能否得勝,難以預料。只怕西夏軍得知我大軍趕來,便會逃逸,等我一退,它又來襲擾。週而復始,難以窮盡啊。」
樞密院副使林希也附和道:「兵者凶也。不到萬不得已,不宜妄動干戈。與西夏十數年征戰,我軍屢戰屢敗,特別是永樂城一役,更是大傷元氣。故卑職以為,我大宋目前情形,實不能再戰。」
蔡確臉上露出不悅之色:「兩位的意思,是聽任西夏軍燒殺擄掠我邊民不管嘍?」
韓縝和林希互視了一眼,韓縝陪笑道:「卑職等並無此意。」
「那依你之見,該當如何啊?」
「卑職以為,想我大宋開國之初,與大遼征戰二十餘年,未能克敵,真宗帝澶淵之盟,以區區二十萬歲幣,便換來了上百年邊境的平安,也節省了大量軍費開支。四十年前,我大宋與西夏本已結成秦晉之好,歲幣換取邊境二十多年平和安寧,先戰火再起,何不再與西夏磋商。以歲幣換取平安。」
蔡確陰著臉掃了一眼左邊的幾位文臣:「三位的意思呢?」
門下侍郎章慎拱手道:「卑職以為。韓樞密和林副使所言,聽了雖然憋屈,卻也是無奈之舉,若能以區區十數萬歲幣換取邊境平安,免了刀兵之苦,實為上策!」
「卑職也認為前面三位大人所言極是!」尚書左承蔡卞瞧了杜文浩一眼,淡淡道:「我軍孱弱,不敵於人,有什麼辦法呢?怪只怪自己沒本事,軍隊從,品好,井賭飯不會打仗,養泣樣支龐大而丹用的軍卜,糊耗費百姓血汗之資外,別無他用!」
黃履道:「正是,軍資所耗。國庫去之七八,龐然大物,中看不中用,唉!冗兵之禍,積貧積弱之源也!」
蔡確皺眉道:「扯遠了!就事論事,這說是否對西夏用兵的事情,去扯那些做什麼?」
黃履忙道:「是是,卑職也贊同前面幾位大人的高見,不戰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以歲幣換取西夏退兵,未嘗不是良策。若西夏不滿足十數萬之數,多加一二十萬。卑職以為,只要能換取西夏退兵,百姓重新安居樂業,那也未嘗不可嘛。反正數十萬對我大宋而言也只是九牛一毛之數而已。每年征戰插重所耗,就遠遠不止這個數了,呵呵。」
蔡確轉頭對王佳道:「王宰相,本相之意也是如此,要不然,」就向皇上,啊不,太皇太后進諫,派使臣和談,給他們三二十萬歲幣。換取罷兵吧?」
王琺瞧了他一眼,淡淡一笑:「似乎杜將軍還沒發表高見呢。」
蔡確一愣,彷彿這才想起宰執多了一位三衙都點檢,他剛才一直沒說話,有些尷尬,歉意一笑,望向杜文浩:「杜將軍,你有何高見啊?咳咳,對了,你新進宰執,年僅更弱冠,只怕對我大宋與西夏十數年之戰瞭解不多,前面幾位大人的分析,想必你也聽明白了,希望你仔細斟酌。切莫意氣用事。將軍以為,我大宋以歲幣換西夏退兵之策如何啊?」
「錢多了燒的!」杜文浩冷哼道。
場中眾人頓時吃了一驚,臉上都是不悅之色。
樞密使韓縝當先發難:「杜將軍這話只怕不妥吧?歲幣換平安,此乃真宗聳創舉,賴此維繫宋遼邊境百年平靜,仁宗帝也效仿真宗帝,以歲幣換取宋夏邊境數十年平安,以將軍所見,莫非二帝都是錢多了燒的?」
杜文浩冷笑道:「前日,太皇太后向卑職垂詢宋遼之戰和宋夏之戰,點評歲幣換和平,便稱此乃喪權辱國之舉。
太皇太后曾質問:兩國交戰,大家都需要和平,為何每次都是我大宋拿錢出來求對方罷兵?為何不是他們拿錢給我們買退兵?至少也應該是平等的兩邊罷兵吧?我們每年拿三二十萬歲幣出來給他們,這不是錢多了燒的又是什麼?這樣的條約能算平等嗎?不是喪權辱國又是什麼?」
「你!」門下侍郎章慎呼地站了起來,指著杜文浩道:「你竟然污蔑真宗、仁宗二帝結盟遼夏。是喪權辱國?好好好,本官非參你個大不敬之罪不可!」
杜文浩哈哈大笑:「我以為宰執議政。本是可以暢所欲言各抒己見的,卻原來還有人躲在這裡打棍子、扣帽子、揪辮子、裝袋子!哈哈,真是大開眼界啊!哈哈哈」
章惶上前一步,指著杜文浩厲聲道:「宰執議政,自然可以暢所欲言,卻不能辱及先帝!你這不是大不敬又是什麼?」
杜文浩坐在那裡好整以暇道:「章大人稍安勿躁!你聽明白了,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太皇太后說的,太皇太后也只是說這兩項結盟內容喪權辱國,沒說先帝如何。我剛才只不過是轉達太皇太后的話而已,你要不服,要質問的話,何不去質問太皇太后呢?」
章惶頓時啞了,想了想,剛才杜文浩的確說的是太皇太后的話來著,只是他是用自己的話轉述的,聽著好像是他的話一樣,章悍情急之下沒細聽,便徒然發難,這時有些騎虎難下了。
「章大人息怒,有話好好說。」尚書右承黃履起身將章惶拉回來坐下,望著杜文浩道:「太皇太后所言自然是有道理的。其中是否辱國雖可商椎,但大家心裡其實也都明白,歲幣換罷兵,一定程度上的確有損我大宋威儀。可又有什麼辦法呢?你讓大遼西夏他們拿錢出來?大遼和西夏兩個蠻夷之邦,就是因為窮瘋了沒錢,看著我大宋花花世界眼紅,才發兵南下搶掠的,他們願意當弟,願意當臣,我們給點錢也未嘗不可的嘛。又何必扯到喪權辱國上去呢?」
尚書左承蔡卞在一旁冷笑道:「歲幣換平安,確有辱我大宋國威!只是,唉!咱們的上百萬大軍,打又打不過人家,不花錢能怎麼樣?繼續打?把國庫收入都投進去拖垮?把百姓血汗錢都填進這無底洞去?」
杜文浩笑道:「兩國交戰打敗了投降的我聽得多了,割地賠款的事情也聽得多了,歲幣是不是賠款。我想大家心裡都很清楚。用辱國換取的和平,比國破人亡強不到哪裡去!我想,對我大宋千千萬萬子民中大多數人而言,都願意站著死,不願意跪著生!只是不知道其中是否包括諸君否?」
「你!你個黃毛小兒,敢出言不遜?!」蔡卞、黃履等人勃然大怒,忽地站起來就要發難。
宰相王佳一拍桌子:「行了!吵什麼!」
他是首相,誰敢不訂」二有人頓時都啞了各自悻悻地坐回交椅冷笑著端眉叫衣川一副淡然的樣子。
王琺掃了眾人一眼,說道:「咱們就不要議論歲幣換平安是否喪權辱國的事情了,既然這話時太皇太后說的,咱們再去議論它的對錯。本身就是不敬的!」
王琺這話一出,蔡卞、黃履等人臉上神情都是一變。
王琺輕咳兩聲,轉頭對蔡確道:「蔡宰相,既然杜將軍覺得歲幣談和不妥,何不聽聽他的高見?」
蔡確道:「正是,既然杜將軍不贊同我等所議,就說說你的高意吧。」
杜文浩不溫不火,拱手道:「高見沒有,算是低見吧。大道理我就不說了,反正。既然我大宋是殃殃大國,就不該主動跟西夏和談!他不是游擊戰運動戰嗎?如何對付游擊戰咱們也不是沒辦法的。我想說的是,我大宋國富民強,應付這種小規模邊境衝突,根本不在話下,而西夏呢?他的國力才力人力具體如何,我不太清楚,但我敢肯定絕對遠遠不如咱們。拖下去,一定會把他們拖垮,所以,最終的勝利一定屬於咱們!這叫持久戰!」
持久戰這個,詞他們第一次聽說,不僅面面們覷。
蔡卞輕咳一聲,道:「杜將軍是想再用未來數十年的戰火和邊民的大量死傷家破人亡,來驗證大宋一定能戰勝西夏?」
杜文浩道:「我們不選擇戰爭,但我們決不能懼怕戰爭,如果別人把戰爭強加給我們的時候,我們只能迎戰!絕不能屈膝投降,也不能割地賠款喪權辱國!有一件事我可以提前透露給諸位大人,太皇太后昨日已經授權卑職,對我大宋軍隊進行詳細調研,制定重整措施,太皇太后對我軍的現狀非常失望,已經下決心整頓了!」
樞密院副使林希一聲輕笑,低聲嘟噥了一句:「整頓軍隊,也不是從今天才開始的。」
杜文浩目光如電,盯著林希道:「林大人對太皇太后整頓軍隊的想法有不同意見?」
「不敢!」林希有些尷尬,拱手道:「卑職只是就事論事,我軍是有不少毛病,是該整頓的,先帝這樣做了,太皇太后也繼續把這件事做下去,這是好事啊。我能有什麼意見。我只是說,」
王掛道:「這樣吧,先請杜大人把自己的想法說完,其他人再發表意見。」
杜文浩道:「好,我的意見很簡單,敵人都騎在我們脖子上拉屎了,我們還能忍,就不能叫人!這仗必須打!至少這是一個態度!」
韓縝冷聲道:「屢戰屢敗,還打?徒取其辱而已!」
杜文浩話語更加冰冷:「作為一個軍人,屢戰屢敗並不可怕,怕的是敗了不敢再戰!自古以來就沒有常勝將軍!百戰百勝那只是理想,須知勝敗乃兵家常事。只有屢敗屢戰,鬥志頑強者,才能贏得最終勝利!劉邦勝項羽,就在於此!」
「行了老弟!」弗縝捋著花白鬍鬚淡淡道:「你年輕還少年氣盛,難免衝動,等到了我這年紀
杜文浩桌子一拍,忽地站了起來,厲聲道:「再不勵精圖治,只怕我輩等不到你老花白鬍子一把的那一天。大宋就要亡國了!」
這句話如一聲炸雷,眾人都驚呆了,「亡國」一詞,誰敢亂說的?
可杜文浩知道,北宋在四十年後,便會被大金國所滅,留給北宋的時間不多了,現在眼見這幫文人,面對一場邊境中等規模的衝突就畏首畏尾,只想花錢買平安,實在忍不住,終於爆發了。連珠炮一般說道:「殺敵一萬,自損三千。永樂城一戰,我軍大敗,死傷二十萬之眾,這一點大家都知道,可是,西夏呢?他們如何有誰知道?」
韓縝冷笑道:「他們?他們戰勝了,自然洋洋自得了。」
「錯!他們也在舔傷口上的血!據我所知,永樂城之戰,西夏軍民總的死傷數字,也絕不少於二十萬這個數!因為我身邊就有不少西征西夏的將士,包括三衙副都指揮使李浦大將軍,當年做先鋒領兵一直打到西夏京城的就是他!知道嗎?我軍進攻使用的是能傳播症疫的武器,!這種武器能造成大範圍癆疫流行。所以西夏軍民死亡不計其數,屍橫遍野。夏軍後期避而不戰便源於此!我軍得以長驅直入,直搗西夏京城!而我軍所到之處,不管城鎮鄉村,物質裝備能運回的運回,不能運回的予以毀滅,燒燬城鎮無數!西夏半壁江山已經被這一戰蹂躪得體無完膚!這些你們都知道嗎?」
眾人又是面面相覷,這些都是文人,包括樞密院使韓縝和副使林希,舞文弄墨很在行,對軍事並不懂,得知大宋戰敗,除了跟著皇上捶胸頓足大哭,痛罵軍隊無能,冗兵禍國之外,並不深究其中奧妙,對此自然是茫然不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