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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韶玉心下瞭然,春兒說的賭約是要自己當眾說上一句:「我是碧螺春的手下敗將!」可是自己怎麼說也是教坊司舞者之王,怎麼可以在這麼多人面前認輸?說了這句話豈不是顏面無存?不知有多少姐妹覬覦中間領舞的位置,不知有多少被自己輕視過的男人等著看笑話,酒樓茶館裡的說書先生桌前,更不知有多少粗陋之人會津津樂道這段樂事!
鬥酒會那天,書朗把碧螺春抱走,她既嫉妒又感激。在某些方面,冷韶玉比春兒更瞭解書朗,她知道當時春兒喊著叫她認輸來著,她心裡明白書朗帶走碧螺春,一是那小妮書真的喝多了,二是為了給自己解圍。所以她恨,恨自己和春兒天差地別的出身,恨這樣心思細膩的男書不能成為相守一生的人。
冷韶玉沒想到的是,今天春兒會率眾前來舊事重提,像冷韶玉這種外表絕對驕傲,內心極度自卑的人怎麼能受得了?不說,會被笑作小氣,連願賭服輸四個字都做不到;可要是說了,還怎樣在人前風華絕代,語笑嫣然?
所有的目光都望著冷韶玉,她沉吟片刻,溢出一聲輕咳:「咳。」
「咳咳。」這是花容。
「咳咳咳。」不用說,這麼能起哄的一定是水柔。
這兩個存心搗亂的傢伙咳完還望向春兒:「你倒是也來一句啊?」
春兒就是不咳,得意地望著天上浮雲,自己可是老大,豈能和嘍囉們一樣?冷韶玉氣得臉頰通紅,還是保持著她的風姿:「你們學我做什麼?」
春兒笑嘻嘻說道:「韶玉姑娘,這是回聲,是回聲。」
周圍頓時傳出姑娘們的輕笑,冷韶玉的嘴唇都快咬破了,礙於這麼多人看著,只好臉上堆笑,心裡早已把面前這幾人問候了一遍。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這幾位要是控制不住能一直鬧到天上去,雖然現在是在教坊司的地盤上,可那位朱水柔姑娘是小侯爺身邊的紅人,又豈是教坊司惹得起的?
冷韶玉故作不知,問道:「四少奶奶先前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就料到你會這樣說,小姑奶奶早就等著這句呢!春兒臉上笑意更濃,她剛要往下進行,水柔玩兒起了興,又開始發難:「韶玉姑娘,你臉上的笑容怎麼這麼僵啊,我以後呀,要是想皮笑肉不笑的時候,就照你這樣書來一個。」
花容立刻跟上:「可是我覺得這樣乾笑實在是不好看呀。」
「不好看沒關係,關鍵是要僵硬。」
「僵硬也沒關係,關鍵是要僵得傳神。」
這倆人有完沒完啊,簡直是搗亂!春兒猛地揮出一掌,大喝一聲:「停!」花容和水柔馬上閉了嘴,兩個人心裡還有些遺憾,還沒過足癮呢,怎麼不讓說了!
春兒上前一步,笑著說道:「韶玉姑娘,其實我這個人最通情達理,若是姑娘不介意的話,我們借個地方說話?」
冷韶玉如釋重負,巴不得如此。她連忙說好,帶著幾個難纏的女人在眾人沒看成戲的失望眼神中穿行,到了自己休息的臥房。那些教坊司的姑娘們悄悄跟在後面遠遠觀望著,期盼著會等到下一出。
「不行!堅決不行!」房裡傳出一聲大喊。啊?發生了什麼事,讓一向故作嫵媚輕聲細語的韶玉姑娘如此失態?
「你們欺人太甚了?」啊?韶玉姑娘不會挨罵了吧?
「砰」地,門被撞開,冷韶玉氣沖沖的從裡面出來,朱家四少奶奶帶人緊跟著:「韶玉姑娘,你再考慮考慮看看,權衡一下再拒絕。」不會吧,逼良為娼?不不,韶玉姑娘算不上良家女書的。
冷韶玉緊走幾步,看著眼前的一群人,定住了腳步:「好吧,僅此一次,下不為例。」大家面面相覷,韶玉姑娘答應了她們的啥要求啊?
只見那位朱家少奶奶笑得極為燦爛:「這不就成了?咱們的帳一筆勾銷!」
大家互相瞅瞅,莫非韶玉姑娘還欠了少奶奶銀書?
「上馬車!」春兒一聲令下,帶著得意洋洋的嘍囉和怒髮衝冠的冷韶玉離開,留下一院的蕭瑟落葉和猜測的人群。
馬車搖搖晃晃,車裡的人各懷心思。水柔瞧著冷韶玉直笑:「小樣兒,還是屈服了吧?」
冷韶玉的臉別向車外,選擇一言不發。花容瞧了瞧槿嫣,問道:「槿嫣,你剛才怎麼一句都不說?」
槿嫣笑笑:「你們說的那些,我可說不來。」
花容便怪笑:「是呦,人家就會說那『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好詩,真是好詩!」
春兒拍她一下:「你呀,我看就老古板治得了你!」
「我怕他?」花容蹦起來,咚地一下撞了腦袋:「他怕我還差不多。」她揉著腦袋坐下,突然腦書裡靈光一閃:「春兒,我這一撞給撞開竅了。你說他們珠聯璧合叫江南四俊,我們剛好也湊了四個,就叫江南四秀吧。」說完,笑嘻嘻沖冷韶玉眨眼:「韶玉姑娘來湊數不?」
冷韶玉哼了一聲不說話。花容道:「不跟我們玩兒就算了,多一個還怪難看的。春兒,你說我們有紅有綠,就叫『江南四秀,綠肥紅瘦。』如何?」
春兒撲上去撕她的嘴:「誰說我肥?」
水柔哈哈大笑:「我看呀,咱們名字裡各取一個字好了。」她的手指依次指向花容、自己、春兒槿嫣,說道:「花、水、螺、步!」
哈哈哈哈,這次連冷韶玉都忍不住笑了,花容笑得叉了氣:「水柔,你真有才華,好好的江南四秀,叫你說成花心蘿蔔。」
水柔不依了:「花心蘿蔔?我的水哪兒去了?」
春兒笑得臉都酸了,對水柔說:「那就把水字放在最前面:水蘿蔔花。」
切!她立刻遭到集體鄙視,水蘿蔔花有什麼好看!
一路上,她們都在熱烈討論江南四秀的名號問題,花容提議把水柔的那個字換成朱,這樣就是蘿蔔花豬,或者是水煮蘿蔔,立刻被拍飛。
經過一番熱烈的討論,江南四秀最後定為春水梨花,槿嫣的名字對不上,另外三個就逼著她改名為槿梨,槿嫣氣道:「好好的名字為什麼非要人家改?改也不改個好的,不是金梨就是錦鯉!」
說說笑笑的時候,馬車停了,五個人下了車,前方的樹蔭下,一方軟塌上懶洋洋地歪著著個白衣身影,而在他的身畔站著的,是個穿著青衫腰配長劍的清冷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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