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諸侯盟主為了戰果問題各不罷休。漸漸形成了伍佑、顧曼、雷靖三人對彭方一人的情形。
不過四人還算有些理智,明白現在不到翻臉的時候,所以都做出了一些讓步。最後他們商量得出的結果是:把戰果中的一成算作對梁東聯軍的補償,其餘平分。
雖然達成了協議,但各諸侯間那本就不怎麼牢靠的妥協,無法避免地產生了裂痕。高言的計策不僅讓諸侯們更加痛恨王子武,還同時達到了這種效果,對他來說自然是一箭雙鵰。
……
就在諸侯們心中罵罵咧咧收軍回營的時候,王子武接到了一名跟蹤鮮卑騎兵的斥侯報告:再次發現了拓跋部大營留下的痕跡,在那裡,鮮卑人丟棄了許多馬料以及一大群牛羊!
「真是天助我也!」王子武狂喜得拔出佩劍斬在几上,「這幫蠻子肯定是很近了,不然怎麼連輜重都丟了?!正好我軍補給快接濟不上,那批馬料、牛羊簡直就是天賜呀!」
高言笑道:「這批補給足可用大半月,連上軍中所有,再用上一月也沒有問題。這下子定能追上拓跋部!」
此時諸侯們回來交令,王子武立刻滿面笑容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們,心中卻是暗自得意:「這下你們這些不忠的傢伙還有什麼話說!」
各路諸侯面面相覷,果然是做聲不得。對王子武接下來的繼續追擊命令也找不到理由推搪了。他們本來打算一交完令,就聯合起來向王子武提出回軍的要求,現在自然也胎死腹中。
而王子武竟是等不及了,下令打掃完戰場就立刻繼續追擊……
……
蔣衛回到虎山軍中,越想這事情越不對:鮮卑人怎麼就那麼湊巧地丟下大批補給?這實在是給王子武「雪中送炭」啊!
蔣衛把盧裕叫來商量,希望能得到點啟示。
盧裕瞇眼思考了許久,慢慢把自己的想法道來:「今天這批輜重來的像是配合王子武一般,這很明顯是鮮卑人在引誘右路軍繼續偏離其他二路。
許久前祥成帝准許王子武追擊拓跋部時,我就覺得不對。那麼明顯的問題,就算祥成帝是個蠢貨,他身邊的束髮公主總該能看出的。
而之後左路軍竟也分道而去,那就更是奇怪了。祥成帝雖說好大喜功不下於他兩個兒子,可自己的命還是看得很重。我想,除非他真是有什麼把握,否則應該不會做出那般舉動。」
「把握?」蔣衛可看不出虞軍有什麼勝算,「若說三路虞軍的聯繫越來越鬆散也還有制勝的希望,那只能說是鮮卑人傻了!」
盧裕一聽露出深思的神情,笑笑道:「的確這也是一種可能。可是就算鮮卑人傻了,那位天子又是如何知道,從而制定作戰方案的呢……」
蔣衛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他皺眉道:「你有沒有覺得王子武身邊那個幕僚特別可疑?」這麼長時間來,高言的頻繁出現讓他有了警惕。
「以王子武的作為來看,那個幕僚要麼是個蠢才,要麼就是別有用心。這裡面的水很深呀……」
……
和盧裕商量了許久,蔣衛還是有些頭痛:現在虎山軍也要隨著王子武的命令越走越遠,這讓回家的路途也是越來越危險。
如果不是輜重營防守嚴密,蔣衛甚至想乾脆派人去放一把火,讓右路軍不得不撤。但是那些諸侯們……蔣衛又暗暗歎息。
那些傢伙要是真下定決心聯合起來,肯定能逼得王子武答應退兵的。但是,見到收穫了一定輜重,他們卻又不再堅持反對,這究竟在打算什麼呢?恐怕……他們也是在矛盾之中吧。既希望繼續向前,好讓虞軍如想像中的吃個大虧;又想要返回安全些的原路好保住性命……
……
轉眼間已經到了八月十五。
「中秋」這個詞早在《周禮》中就有記載。而這種作為秋天祭月的禮制,千百年來逐漸傳播到平民中,成為了一種習俗。那圓圓的月亮總能發揮人們的想像力,穿鑿附會也漸漸多了起來。雖沒有嫦娥奔月之類的,但與之相似的傳說卻也不少。
雖然沒有吃月餅的慣例,但士貴們過節日總不會冷清,山珍海味(雖然沒那麼好吃)、美人佳釀,是少不了的。就算是平民,也把家中留存的大米白面弄出來,讓孩子們吃個夠。有些閒錢的甚至還能弄點肉菜粗酒。
虞軍總後勤基地——信陽國朝露城內,家家戶戶也過起了中秋。那城中的士貴們商量著要在這節慶裡大方了一把,搞出一個燈會讓條條街道熱鬧非凡,也可滿足他們愛熱鬧的心思。
而駐守朝露城的虞朝豹師第四旅反倒是戒備森嚴。他們的旅司馬馮尚被稱為小馮,因為他和父親馮越鶴一樣,是個謹慎之人。馮尚從白天起就下了嚴令,要加倍嚴格地把守城關,而看管輜重營地的警衛人數也翻了一番。
傍晚,朝露城南門守衛仍是毫不放鬆,仔細盤查著每一個趕路進城歇息的客商。不多時,城下總算再無人影了。武士們閉了城門,守在關上閒聊起來。
一名中年武士看著城內心急的人已經不等天黑便開始張燈結綵,對身邊的同僚歎了口氣:「唉,都中秋了。離家已有四個多月,這日子真是難熬啊。」
他的同僚也歎氣點頭道:「是啊,小馮大人也不知會不會發些犒勞。這在外的日子實在是難過……」
「出征的大軍也不知究竟怎樣了。前些日子還有不錯的消息,說是左右二路都有大勝,可最近卻又沒什麼動靜了。」
「沒消息倒是正常,據說大軍現在已經走了很遠,快馬加鞭傳信,來回都要近兩個月。可這麼深入鮮卑領地,不知那些大人究竟是怎麼想的……」
「別管那麼多了,我們盡忠就好。再說束髮公主在天子身邊,有那位在,還怕打不了勝仗?當年她可是帶著咱們第四旅硬擋一萬羌蠻還大勝呢!知道那時公主多大麼?才十五歲!那之後更是連破羌蠻幾個大部落,打得他們喪膽西逃!」
「可惜啊,不知公主怎麼就被調回去了,這兩年豹師再沒那般風光……」
一名旁聽的面上還帶著稚氣的武士,很感興趣地想問一下束髮公主的軼事。他卻突然發現城下遠處的大道上,蜿蜒行來一隊人馬。那些人帶著不少有蓬、無蓬的大車,無蓬的那些上面裝滿了罈子。而車隊後還趕了數十口豬羊。
那些人快到城門,隊中一騎飛奔而出。
「城上的把守軍士快快開大門!我家主上信陽侯世子前來犒軍!」
城上眾人仔細看去,旗號果然是信陽侯世子的。
雖然剛關了大門就要再開,可守城武士們還是非常高興:犒軍啊!這下該有些讓人愉快的事了!不過武士們還是非常盡責的,他們仔細驗了信物,並通報了馮尚才放這支犒軍的隊伍進去。
開門的年輕武士偷偷靠近犒軍隊中那些有蓬馬車。他吸吸鼻子,發覺有陣陣脂粉香氣,還有一些年輕女子的慢語輕笑從車內傳出。
「難道是新的營妓?」這個年輕武士不禁熏熏然咧開了嘴,立刻向其他守門武士報告這個好消息去了……
信陽侯世子畢恢大腹便便,僅二十九歲便要托著肚子走路了。不過這人脾氣謙和,讓馮尚很有好感。畢恢又是來犒軍的,所以兩人間的氣氛很好。
「早聽說小馮大人治軍嚴謹、沉穩如山,在下今日才知此言不虛啊。若是大虞的武士都如這般強悍,這次天子親征定能大功告成!」
馮尚不是一個太會說話的人,聽畢恢對城中武士大加稱讚,只是淡淡一笑:「世子客氣了……」
「這次在下共帶了大豬十口、肥羊二十隻、酒千斤,算是聊表信陽國的心意,大人莫要嫌棄啊!」
馮尚微笑道:「多謝世子如此上心,豬羊在下都收了,那酒……」
畢恢呵呵大笑,親熱地道:「今日中秋,也該讓大虞武士們開心一下。我還特意請了南武城的許多著名女伎以娛大人。這遠在異鄉,誰都要想家啊!」
「這……」
「千萬莫推辭,便是今天一晚,還能有什麼危險不成?那些鮮卑蠻子早就被趕得遠遠的了。」
馮尚見畢恢話說到這個份上,暗忖駐紮在人家領地上也經常需要地主的幫忙。若是堅拒,怕會傷了兩邊的感情。再說武士們的士氣最近的確有些低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