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山行 第三卷 第九十八章 輿論
    「月比劍術最後一場!北:國主侍從上士蔣邊河!南:國主侍從上士墨延!」

    這是大教習蔣栩武的聲音。他雖然已經升為大司寇,但工作比較悠閒,仍然兼著大教習的職務。而主持每月蔣城的比武會,更是他的樂趣之一。蔣栩武這次的聲音洪亮異常,讓人覺得利落而乾脆,觀看了長時間比武的眾人都是精神一振!

    由於新成立了總武士隊,還有非常多的外縣士族慕名而來,甚至林武士軍也專門組織了休假人員來參觀,所以這次虎山大武館可說是人滿為患。

    蔣衛也來了,每個月的比武會他都會來觀看:不光是為了籠絡人心,同樣也是為了在這個娛樂極端貧乏的時代找尋一些樂子。但是今天來此,他卻主要是為了另一件事。當然,現在擂台上的那兩個比武者,也是他關注的對象。

    擂台北面的蔣邊河,是林武士軍軍司馬蔣虎的長子,今年剛剛及冠。便如上文所說的,他被蔣衛收為侍從,並續了兩代氏。這個年輕人劍眉星目,唇朱鼻隆,體形勻稱健美,實在是個俊俏的少年郎。而他的身高已經非常接近蔣衛,在這個時代算是比較高大。前兩次劍術比武他都得了第一,就是虎山國內武技數一數二,很少開口的蔣無風,也不由稱讚這個技藝精湛的青年武士。

    當然,他的本事不僅僅在武技上,得到了極富統兵經驗的父親的教導,他的軍略在虎山國內年輕人中也是無人可及的,便是大司馬齊漢的孫子也不行。事實上作為一個武人的齊漢,並沒有讓他的子孫加入軍職,反而讓他們隨盧望學習政事,不知是出於什麼考慮。

    蔣邊河的對手墨延也是蔣衛的侍從。從他的氏上就知道是墨家派來保護蔣衛的人。墨延不過是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雖然他身體不算單薄,但終究年齡偏小;與蔣邊河站在一起對比,確實差了不少。不過他憨厚敦實的面孔卻又比英俊瀟灑的蔣邊河討喜多了,討觀眾的喜,也就是討男人的喜……

    這個叫做墨延的少年被派到身邊時,蔣衛可是吃了一驚:他竟然就是那個被墨升呼為小五,曾被蔣衛邪惡地哄騙過的衝動少年。

    這次見到蔣衛,墨延非常不友好。他在家裡曾被墨升狠狠訓誡了一頓,也曉得了自身衝動所犯下的錯誤。這自然讓他覺得蔣衛異常可惡。更讓他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麼三叔要把他派到蔣衛身邊做護衛?讓那個大騙子在塞外變成一堆狼糞好了,管他死活幹嘛!

    但是他很明顯沒有吸取以前的錯誤教訓,剛來沒多久又被蔣衛哄騙到擂台上了。

    蔣衛哄墨延上台是要衡量一下墨家精銳的實力,以此估計該準備多少力量防備墨家即將招來的墨者們。他是這麼說的:「小五啊……什麼,不許叫小五?那小延好了,我說,如果你認為墨家什麼都是好的,不如在這次劍術比武中得個魁首來說明一下啊……」

    然後,墨延就不管不顧地報名了。與他同來的另一位墨者,也是他的大兄——墨廷,在勸說無效後,只能任他上擂,但卻是準備報告給墨升。看來墨延又少不了一頓皮肉之苦……

    在擂上兩人互致一禮後,蔣栩武宣佈開始比武。

    兩個年輕人持木劍齊齊後躍一步,在木製的比武擂上留下幾乎同一個點的落地聲。然後他們開始緩緩地轉著圈子,互相打量,希圖找出對手的破綻。

    蔣邊河不用說,雖然眉眼間鋒芒畢露,但手下卻有著他父親的那種沉穩。他毫不急躁地慢舞著木劍,護住身上要害;腳下步子那不輕不重的力量顯示出他內心強烈的自信。

    而被蔣衛激上台的墨延卻也是不惶讓。個性急躁的他在擂台上竟然也能沉著下來。這是由於墨家非攻的思想同時對門中武技有著極大影響。

    兩人轉了數個圈子,終究是墨延先忍不住了。少年心性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時候,他又比不上蔣邊河曾在邊關鏖戰鮮卑時積累下來的耐性,搶先雙手揮劍攻了過去。

    「啪」的一聲沉沉悶響,兩劍交接!而此時墨延在抵消了對手的力量後,突然撒劍,雙拳一分上下,向蔣邊河的前胸下腹搗去。這一手讓所有在場所有人吃了一驚!而蔣邊河卻是絲毫沒有慌張的跡象:他也撒了劍,但卻是把劍向襲擊自己小腹那隻手擲去,逼得對手左拳一偏,險險滑過他腰際;而空下的雙拳卻搏墨延的單拳……

    墨延的兩隻拳頭來不及收回,而蔣邊河則用肩頭撞向他。墨延只能也用肩頭相抗,他的力量在防守中很明顯遜於對手,一撞之下就摔出了擂台。

    「勝負已分!」蔣栩武的聲音適時響起。

    雖然僅三合比武就結束了,但其中的變招轉折非常精彩;而獲勝的又是眾人熟悉的蔣邊河。所以,儘管武士們多少有些嫉妒那張討女人喜歡的臉蛋,可還是毫不吝惜地灑下掌聲。

    「你很厲害!」墨延爬起來,對擂台上戰勝自己的蔣邊河毫不掩飾地稱讚。

    蔣邊河也是個直爽的青年,見對方如此爽快,也跳下台來笑著回敬:「你也很不錯,若非眼神太過明顯,我怕是也會著道。」

    且不管台下兩個年輕人猩猩相惜,蔣衛這時卻緩步上台。

    「虎山國的眾位國士!」蔣衛的表情異常肅穆,聲調沉穩中帶著高亢。而台下的人們見國主發話也都漸漸消聲,場中肅靜下來。

    「七日前,天子發來了詔書,要親征鮮卑!」

    這個消息之前並沒有公佈,絕大部分人都還不知道。在場的士族一下子炸鍋了!他們有的目瞪口呆,有的失態站起,有的誇張地叫出聲來……

    蔣衛也不打斷那些人發洩他們的驚愕,緩緩掃視著場內的士族們。而不久,那些人就漸漸安靜下來,重新盯住了蔣衛。

    蔣衛看著這些人,用低沉地聲音慢慢道:「諸位都知道,我家自大虞開國不久便封在了虎山郡,與鮮卑已經相持了三百年。這三百年來,有計八百四十二名士族於破胡關守關時戰死,一千三百一十六名士族在破胡嶺對抗鮮卑騷擾時陣亡,誰家沒有人死在那鮮卑蠻子的手中?!」

    蔣衛說這段話時,聲音越來越高亢,到最後幾乎是叫喊。而台下的士族們情緒也再次波湧出暗流。他們騷動著,發出嘈雜的聲音。

    「是啊!我家祖父便是戰死於破胡嶺!那鮮卑蠻子還剝了家祖的頭皮毀容,讓其無法得到白虎神招靈!」一個中年武士拍著席案大聲呼喊。

    而一個士族青年也大叫出聲:「我父親被那些蠻子綁在馬後在山石上活活拖死,我與他們不共戴天!」

    「我三叔被剖了肚皮,腸子被蠻子戲耍玩弄!他們不是人,連畜生都不如!」

    「我叔祖……」

    在第一個人開口後,眾士族的情緒激動起來,紛紛怒火沖天地訴說自己親人的慘狀,破口大罵鮮卑。果然,漢人在罵人方面的天賦傳承完全沒被大災變影響。那種種精彩紛呈的形容就不一一詳述了。

    蔣衛待眾人罵到正興起的時候,又開口了。他的嗓門壓下了所有人的聲音:「不光是我虎山國的男丁,這三百年來還有士家女眷孩童二百六十七人被鮮卑掠去為奴,普通下民就更不可勝數!這些人的慘狀諸位知道嗎?!前月有一當年的孩童逃了回來,才二十六歲就已形容枯朽,白髮蒼蒼!他說那些女眷們更慘,簡直……!」他頓住了聲音,彷彿激動得哽住了。

    他未盡的話語在這時候只會讓士族們發揮自己的想像,那些女眷可能的種種悲慘遭遇就如在眼前一般!

    只要稍有點血性的男人就無法忍受這種事,而北疆士族是從不缺乏這些的。他們一個個咬牙切齒地低喝怒吼,面紅耳赤之下恨不得現在就去大殺鮮卑人!

    蔣衛這時像理順了氣,大吼了起來:「以前都是蠻子襲擾我國!而這次天子親征,命我家派四百武士隨駕!我是要去的,不知各位可想隨我去鮮卑蠻子的家中,報這三百年來的血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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