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四日議事結束後第二天,尹家第一個帶頭捐輸款項
數量很少,尹家自武威逃難,家中大部分財富被迫放棄(主要是田畝土地和宅子),珠寶金銀等物大多數被留在武威家族地窖內,帶到西平的只是很少一點。
意義大於實際。
劉武一再表示:等日後國庫充裕定當十倍奉還,為此還特地讓蔣濤列出賬目記錄明細。
六月五日起,尹璩不顧烈日返回西西平勸說各家解囊。
同日下午,宗容、蔣濤、徐鴻等人替劉武草擬好書信,給樹機能的。
樹機能懂一點點漢語,手下也只有幾個粗通文墨的蠻子,信寫得淺顯粗鄙些才行。
至於誰送……
「我帶去吧?」宗容說,「我也想去那邊察看察看地貌民情,再找找看姑臧城內有沒有武威郡圖冊。」
東西平劃入劉武軍控制範圍後太守府每日處理的事物更加繁雜龐大,不過劉弘的加入,再加上老傢伙尹璩認真公幹。蔣濤的擔子比之前輕鬆多了。特別是那個劉弘,若論政務熟悉程度還是做過幾任太守幕僚的劉弘精幹,蔣濤自愧不如。宗容也沒有必要再多花心思為蔣濤分擔政務,專心謀劃獻策就好。
的確有必要仔細瞭解掌握武威風土人情。
就是劉武不太放心,懇切道:「廣崇,天氣酷烈難當,武威又是剛剛經過戰亂,魏國雖然礙於糧草給養和天候暫時未對我西平武威兩郡動兵,斥侯探馬必定有許多滲透入武威,很危險的。」
「可是主公,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現在武威那邊我們並不熟悉。您現在不能輕易離開西都公務繁忙,只有臣等為您分憂才是。」
宗容說的也對。
西平已定,姑臧魏軍已被翦除,西平武威如常山之蛇首尾呼應,魏國攻擊任何一方都將遭到兩軍合擊。下一仗在武威還是西平,誰說的準呢,考察武威郡地理、帶回圖冊當然很有必要。
劉武現在離不開。太多事情等著劉武處理,還要劉武出面安撫西平百姓,整備軍隊,特別是那些投降過來的魏軍。
他們大大充實了西平的人口,但同時這些兵地父母兄弟仍在魏國境內,不可能依仗他們與魏國作戰,還要當心他們被奸細蠱惑在西都反戈作亂,劉武必須留在西都堤防他們,也不要他們充軍,集中起來修補城池鞏固武備、種地屯墾就是了。
「主公!」徐鴻插話道。「廣崇也是一番好意,既然主公擔心廣崇安危,正好臣也有事要去那邊,請主公允准我與廣崇結伴。」
劉武微微不快,只這神色一閃而過,故作平淡道:「子迅,若沒有什麼大事,你就不要去武威吧?我這邊很需要你。」
「需要我?」徐鴻暗自冷笑,心道,「我留下來只能幫你拐人。能勸的人兒老子已經幫你勸了,勸不下來的一時半會兒老子也沒辦法,老子留在這兒有什麼用?你是芥蒂老子不告訴你老子去那邊幹嗎還是擔心老子半路上把這姓宗的謀害了?哼。好深的心機,也罷,老子稍稍告訴你點吧。」心念至此,連忙拱手肅聲道,「臣去武威那邊也是要去為主公分憂,鮮卑蠻子不懂教化。區區一份信怕是不足說服樹機能。臣與樹機能相處有段時日。樹機能對臣也頗為信服。臣自請充當說客。況且,」徐鴻笑了笑。又繼續道,「我去姑臧也是為了將大獄中那人的妻小提取回來。」
劉武想了想點點頭,徐鴻說的很對,那個叫梁羽地小子之前無法說服,但現在不同了,有道理。
至於前面那段說辭……也很有道理,樹機能要是一份信就能說服那他也不配做西鮮卑諸部的大人。何況蠻子不懂漢禮,以漢部百姓的觀念,樹機能是以臣服為名騙過關塞進入武威郡的,漢人的一套對他來說是狗屁,這也是為什麼劉武要跟他歃血以祖先名義立誓。
「子迅,你說的很對,但就是加上你,我還是不放心。這樣好了,還是叫叔賢陪你和廣崇去武威。」
宗容連忙道:「主公,我可不想跟那個莽撞小子一起去武威。」
劉武沉默片刻,軟言勸慰:「廣崇,當初是叔賢對不起你,可是事已至此我也不能讓他剜去一眼相抵,你就原諒他好麼?」
「是啊廣崇。」蔣濤也解勸,「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叔賢雖然稍稍莽撞,可也是我軍不可多得的人才,廣崇你更是我軍中流砥柱,你跟他賭氣,便宜的只有魏人啊!」
「哼,,公事公私是私,我分得清楚。軍國大事上我不會感情用事耽誤主公大事的,可是讓我跟他一起,辦不到。」宗容堅持道。
「那怎麼辦?現在正是缺人手,路上危險若是沒有叔賢這般武勇過人的猛將護衛,將軍是不會放心你們離開地。」蔣濤說。
宗容笑了:「重德,令弟不算武勇過人麼?」
「啊……」蔣濤有些為難,「他上次戰鬥受的傷還沒好利索,慎之說還要再過幾天才行。」
安夷城下雖然蒼天庇佑,那些不懂兵法魯莽自大的羌部聯軍正好出現,劉武軍原定的正面強攻變成策應合擊,陣亡率甚微,但受傷的可不少。
這不,蔣築也受傷了,蔣濤一陣心疼,就怕老弟一個不小心壯烈了沒法跟父親交待。
「重德,不要緊的,這次我們去武威沒什麼危險,」宗容嬉笑道,「你瞧這該死的天氣就知道這一兩個月肯定沒事兒,你要是相信我的話,不妨讓你弟弟跟我去武威玩玩。」
天已經很熱了,每天的中午,西平草原上那些馬兒們都熱的受不了到處找水窪子,牛羊也渴得直叫喚,這時節進攻西平除非能瞬間掃平攻陷西平諸城,否則就等著軍中出現瘟疫潰敗吧。魏軍地攻勢估計要等秋天才會發動。
「好吧,只要他願意就讓他跟你去。」蔣濤想想覺得也是。
結果不言而喻,六月五日下午,宗容、徐鴻兩人在蔣築和十幾個可靠兵士保護下趕往姑臧。
徐鴻離開前,劉武私下找他商議件事情。
「子迅,我有些事情想再向你暫時借用葛彬他們,你看行嗎?」
葛彬。這小子,哼……徐鴻皺起眉頭想了想,馬上堆起笑臉:「主公說笑了,臣為主公萬死不辭,臣的那些弟兄當然也歸主公您管轄,您說這話就太見外了。」
「那就好。」
……
六月五日傍晚,隴西郡襄武城,熱浪稍斂。
隴西太守衙門內那些樺木無精打采的每片葉子都耷拉著。迴廊上,身著戎裝滿面是汗地鄧忠,呆呆望著這處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出神。滿含熱淚百感交集。
東征西討,他跟隨父親在西北為帝國的安定繁榮沙場百戰,就在一年前姜維再度侵犯隴西,父親在這兒指
鬥,那時的父親指揮若定將姜維戲弄得無計可施,人於此。
沒想到……
物是人非,父親的音容笑貌仍在耳畔。
淚水,他低聲啜泣。
身後十幾步外,馬隆文虎靜靜站立,都看著鄧忠。
猴面俊朗男子馬隆搖搖頭。想轉身離去。
「孝興,」文虎拉扯住馬隆,不快道:「你呀。真是的,就看著鄧老弟意志消沉麼
馬隆一臉無辜:「那你說我怎麼辦,要我上去勸他不要想過去地事兒嗎?」
「……」
馬隆向文虎低聲道:「我勸不合適,您勸或許還有用。」
—
第一文虎地官位歲數都在鄧忠之上,第二,文家當年遭受滅門慘禍只有文淑文虎兄弟二人從城牆上跳出城外逃生成功。論悲慘。文虎當年地遭遇遠在鄧忠之上。
文虎心中一痛。狠狠瞪了馬隆一眼。馬隆連忙賠罪。苦笑道:「您別生氣,在下只是就事論事。我……」
「行了,我去就是了。」文虎低聲阻止馬隆這個滑頭小子耍嘴皮子,向鄧忠走去。
馬隆轉身離開,他可沒心情在此耽擱,也到食時了,還是吃肉喝酒比較對他胃口。
他剛離開太守衙門大門,便看到一個女子堵在門首,跟看門的士兵說著什麼。而看門地幾個士兵中的一個也不耐煩嚷嚷著,走過去推搡著這個女子。女子嚶嚶哭泣,捂著胸口直往後逃,直退到石階下,軟軟坐到地上。
這個士兵推的就是胸口,其餘幾個小子哈哈大笑,拍手叫好。
「混帳!」馬隆義憤填膺衝過去便拽住那個小兵,抽了那小子兩耳光,怒罵道:「你好大膽子,光天化日調戲良家婦女。」
那小子被抽了兩耳光羞憤不已,怒喝道:「你!」正想抽出兵器跟抽打自己的傢伙拚命,看到馬隆身上那身都尉常服,再看看馬隆那張頗具特色的臉,立馬軟了口氣,堆起笑臉道:「都尉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小人一定照辦。」
「嘿嘿,照辦?」馬隆獰笑道,「那你找面牆壁撞死,你做嗎?」
「都尉大人……」
被打耳光的小子大驚失色驚慌不已:「這太強人所難了吧?」
「哼,知道就好,滾一邊去。好好看門,不要隨便對人家動手動腳。」馬隆在那小子屁股上踹一腳斥罵,轉頭向那哭泣不止的女子道:「你是誰家地女娃兒?幹嗎到太守衙門這邊?」
那女子低垂皓頸,披頭散髮,看不清眉目,馬隆詢問過後,方才抬起頭。
馬隆一看見這女子容貌,樂得直齜牙。
看模樣也就十五六歲,眉目如畫,身量苗條,比當年他主公令狐愚花六十顆大珍珠買下的小妾妙兒還要美麗的多。
馬隆連忙又問了一次:「你是誰家女兒,是什麼冤屈要告狀嗎?」說著還笑嘻嘻道:「我是上谷都尉馬隆,跟現任隴西鄧太守很熟,有什麼事求他我都能幫你傳達到。」色迷迷的。
「……」女子只望著馬隆、一言不發。
馬隆摸摸自己的臉,似乎除了汗水,沒別的東西……
「難道,這小姑娘對我有意思?」馬隆暗喜,正要板起臉故作深穩重成熟模樣。
那女孩兒卻說:「回稟都尉大人,妾身父姓牽,名秀兒。」
牽秀兒?
牽……
馬隆呆呆望著這女孩,下意識小聲問:「牽太守可是令尊?」
「正是。」女孩兒滿面悲傷。
馬隆皺起眉,低聲嘟囓:「真是麻煩,漂亮的女人要麼有主,要麼不能碰,老天成心跟我過不去麼?」說罷,假裝沒聽見看見,抬腿便走,從女孩兒身邊經過。
「都尉大人!」牽秀兒輕輕拽住馬隆的官袍,哀聲道,「大人,妾身知道我父親喪邦失土已是罪不可赦,現在只讓妾身兩個哥哥一個弟弟下獄已是法外開恩,妾身不敢藐視法度,只求大人能向新任太守大人美言,能准許妾身給他們送點酒饌衣物就好。」
馬隆想了想,低頭對這女子道:「那好吧,我幫你問問。」
要是文虎才不管這閒事呢,不過他是馬隆,一個在大魏最強鐵騎出場地上谷郡呆了六年的倒霉蛋。
上谷鐵騎天下無雙,可女人也醜得離譜,馬隆在那邊六年竟然半個妾都沒添。
看在這小姑娘美貌的份上,幫她多句嘴吧。
只是送點吃地喝的用的,應該不會有什麼大麻煩。
……
六月五日傍晚,懷著忐忑不安,冠遂見到那個魏人聞之色變地恐怖人物,讓他意外的是這個男人很和氣,很好說話的樣子,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魏國官員都要和藹,甚至超過許多魏國那些所謂知書達理名門出身的文官們。
於是從六月五日傍晚開始,除了處理政務面會大量羌漢兩部人物,只要空閒下來,劉武都會召見冠遂,聽他講講泰西講講大秦講講達爾馬西亞,權作消遣娛樂。
六月初旬,就這樣悄悄逝去。
六月十一日,徐鴻返回西都,至於宗容,也讓徐鴻帶回一份木簡,說是要在武威那邊多滯留幾日,仔細考察地理,有鮮卑部保護又有小豬兒等人隨侍,請劉武不用擔心他。
「主公,」徐鴻笑嘻嘻抽出一份竹簡信札,交到劉武手中。
劉武正疑惑,徐鴻道:「主公,這是樹機能讓手下幾個蠻子草擬的回函。」
劉武正打開閱看,徐鴻在身邊小聲道:「樹機能不但答應讓主公您管理武威各城,還願意將這些城池都交給您。」
劉武疑惑地看著徐鴻,只見徐鴻向劉武眨眼,道:「主公,姑臧現在是我們地了。」
愕然。
「不過有個小小條件,」徐鴻補充道,「您不得向鮮卑部徵收任何稅賦,各城也必須視鮮卑部為上賓。」
劉武默然無語。
徐鴻笑道:「主公,您還記得上次臣跟您說過地麼,他只是個蠻夷。」
扶不起的蠻夷麼?城池對這些蠻夷不過是草原上地疤痕,無關緊要,難怪不理會也不打理,他只要那些水土豐美的草原。反正不打理,與其荒廢不如送給盟友,稍稍強化一點盟友的力量。
真是淺薄啊。
劉武喜笑顏開,道:「子迅,多虧你出馬,我軍才能得到武威郡。」
眼中那些蠻子鬼畫符似的文字變得美妙無比。
「那臣先將那個人的妻小帶去大牢,好麼?」
「你去吧。」
六月十一日,西平大牢裡來了些老弱婦孺,是夜,梁羽一夜未眠,次日,雙目赤紅的鐵漢,請求要見見劉武。之後……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