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武進入涪城便開始在城樓內守將休息室中酣睡,兩個時辰後,一隻穿著破破爛爛蜀國甲仗的軍隊從涪城北方左棧道入口出現,目標正是涪城,人數大約有四五十人左右,身後是一堆的難民模樣的隊伍,男女都有,你攙我扶,這支難民人數一千開外。
涪城牆上蜀國軍民一陣嘩然,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是哪兒來的。
那些身著破爛的蜀兵慢悠悠來到北門位置,站在城外。
不久,其中一個站出隊列,衝著城上大喊:「快開城門,我們是漢德縣的民眾。」
漢德縣轄下就是劍閣,看來這些難民就是逃避漢德兵禍來著。下面的那些百姓們都是一口的蜀腔,七嘴八舌的要城上把門打開讓他們進去住一晚。
諸葛顯正要叫人開門,卻被李果攔住:「小少爺,您可真是單純,現在守城主將可不是您,您得問問侯爺。」他可不樂意再讓那個叫周大的小子吹鬍子瞪眼,若出了什麼事,他也不想負責。
……
鄧艾站在那些江油降民中間,這些人那些喊話的就是原先的隴西人,馬邈家那個女奸細見狀趁機一個一個單線發展,並沒有要求什麼別的,只是說萬一以後,如何如何。
這些隴西人對於當年被蜀兵挾制來到蜀地本來就有些心中不忿,再衝著蜀魏國力對比,加之也沒讓他們立即反水,只是長期潛伏。
人就是這樣,蜀國國力還算強盛時,他們才不會幫助魏國呢,不過現在蜀國面臨崩潰,那些原先根本沒有價值的所謂約定,就此成為江油城的斷魂一擊。
唯一的問題是這些不長進的隴西兵,哪管什麼老鄉不老鄉,是個女人就上,弄到最後城內的十家奸細只剩下七家。為了消除這些人家的怨恨,鄧艾將那些下身犯錯的隴西兵都狠狠痛責幾十軍棍,發到後勤隊負糧去了,其中最過分的幾個,也就是動手殺人的,被鄧艾交給那些奸細家族處置。
幾個人頭落下,軍中人人驚恐,也消除了那些出賣江油卻依然不得好處的隴西江油人心中的怨憤。
一舉兩得。
就這樣,那些奸細們終於帶領鄧艾自江油城東側小道翻山越嶺,繞過火場直達左棧道,順著棧道直往南行。
這條小道,如果不是住在江油的人,根本不會知曉。
兵法說,間為諸法之首,果然不假。
身邊,一樣在鎧甲外套著蜀國農夫衣服的師篡慢慢從農夫中間擠到鄧艾身邊,低聲道:「大帥,有個壞消息告訴您。」他是剛從鄧忠那邊來的,消息很糟。
本來,鄧忠就是帶著那些佯兵牽制血屠夫,誰知道,時間上出現了錯誤,由於北風,山火更大更猛,也燒得更快,劉武是一波一波點一波一波退,巧合的是,幾年前,這一代曾經爆發過山火,導致這一代喬木稀料灌木居多,火勢在短期內會更加猛烈,卻更加短命。
所以現在,原定計劃失敗,鄧忠沒能將傻小子騙留在山谷中,鄧忠讓師篡帶回的消息是——那小子很可能逃回涪城了。
功虧一簣!
鄧艾心中一陣惱怒,身邊的師篡又低聲叫嚷:「大帥,您看,城上那些南蠻子在做什麼?」
鄧艾回頭望去,只見那些南蠻子城上,好多女人正在撥弄什麼,不久,一個繫著麻繩的大竹筐被這些女人們七手八腳從城牆上垂下。
城上有人喊話:「先來個人,坐竹筐上來,我們將軍有話要問。」
「糟了,這個城的主將很謹慎,看來恐怕難對付的。」鄧艾身邊的楊欣情不自禁喊出聲來。
是實話,只是說出來就是過錯,師篡看到鄧艾面色不喜,忙叫楊欣向主將賠罪。
「算了,你找個能說的去一個,聽他們的就是。這個城不比那個江油小城,我們沒法攻下。」鄧艾向師篡招招手,淡淡道:「聽天由命吧?」
師篡抱拳離開。
看運氣吧。要是好運,也許會成功,要是那個奸細上去後讓城上蜀兵分屍……那只要放棄了,這座城牆高城厚人頭攢動,雖然看上去大多都是些女人,也不是鄧艾單靠這一千又趕了一天一夜路的疲兵就能拿下的。
都怪那個該死的血屠夫。
本來,他的部隊可以安安靜靜拿下江油,此後以江油糧草為補充,先將陰平道上那些被糧草束縛,無法前進的部隊釋放,這樣,他就可以擁有兩倍乃至三倍於現在這兩千多人的實力。此後,兵進涪城,六千精兵對付這些女人還不容易?到時候佔據涪城,再度收集糧草,涪城囤積的糧草肯定遠遠超過江油,這樣,鄧艾可以解放陰平道上剩下的兵馬,很快,他就能將全部的隴西兵全帶入蜀地。
至此,大事已定,蜀國就是有通天之能也休想回天。
可是,現在都讓那個血屠夫搞得一團糟。那個原先的主意,那個想讓弟兄們在江油城大吃一頓補充體力,再徐徐進發,只要在靠近涪城時突然襲擊,衝進城內就可以了的主意,現在被迫放棄,改為強行行軍爭取時間。
鄧艾就穿著老農民的衣服,一個破爛氈帽戴在頭上,望著城上的動靜。
不久,他看到城上那個奸細望著城下招手,一臉的笑容。他身邊一個蜀人探身朝鄧艾方向大喊,北風,還好嗓門夠大,前面的魏人勉強能聽見。
「哎!我們馬上開門!你們進來啊!」
看來那個師篡找的奸細口才倒是不錯,鄧艾心中的焦慮馬上變成喜悅。
這支由穿著從江油戍帶來的蜀兵衣甲的魏兵部隊和扮成難民的魏兵們開始往涪城靠攏。
一切都似乎唾手可得。
直到……魏兵們離洞開的北城門只剩下三四十步遠,城上密密麻麻站滿了人,無論男女。
就在這時,城上突然向射出魏兵射出弓矢,一開始是一支,不一會兒城上女人們一邊哭嚎不敢往下看,一邊抬起弓弩向著城下射擊。
魏兵們慌成一團,不時有人被那些亂飛的弩箭射中。近在咫尺的涪城大門,也在最快速度下被城內蜀人合上,這是詭計!
「撤退!」鄧艾怒目圓瞪,抬起木盾,擋在面前,截住亂飛的弩箭,大聲發令。
魏兵們留下一些三四十具奄奄一息的軀體,終於逃出城上弓弩射程之外。最後一個是那個剛剛衝著鄧艾一臉笑容的坐竹筐上去的江油人,他被那些怒不可遏的涪城男子們你一刀我一刀砍碎,丟到城牆下。
城上,周大破口大罵:「你們這些娘們!怎麼搞的?你們要再遲點射箭,我們就能打他們個措手不及。」也不知道是那個女人第一個射箭的,真是該死!
現在倒好,那些魏兵們全像兔子似的逃得遠遠的,沒有城上箭弩支援,單靠這涪城幾百新兵,對付那些近千的疲兵也是很難的。劉武只好在最快速度下命令關上城門。
多好的機會,就這麼讓那些膽小的女人們一陣亂射,沒了。
更離譜的是關於那個該死的奸細,以他那種緊張兮兮的表情,一上城牆就被眾人識破,這沒什麼,可是那些蠢貨完全沒有理會將軍的意圖,將那個好好的能夠問出很多東西的好材料,就這麼為了洩憤,輕輕殺死,太可惜了。
「我們連對手是誰都不知道呢,」周大憤憤道。
諸葛顯和李果都有些尷尬,他們雖然都算聰明的,上了戰場後還是些戰爭菜鳥,一些軍人該有的常識都不懂,沒有約束好那些憤怒的人們。
「算了,我們已經從他嘴裡知道那些是隴西人,不是麼?」劉武說道,「問不問都一樣,我已經猜到這次來的人是誰了。」
「將軍,難道是……那說話口吃、放牛的老東西?」周大聞音知意,臉上滿是驚愕。
劉武沒有直接回答,望著半空中那輪血色冬日,心中淒涼,沉默了許久,自言自語般低聲呢喃:「是他,就是他,不然誰會這麼大膽敢穿越陰平?」周大直吸冷氣。
天空依舊是那種不純潔的藍色,到處是煙和血的味道,劉武閉上眼,面色痛苦,他憶起當年身為一個小兵,在隴西軍前效力,後來,一仗又一仗,最後,得到夏侯霸的青睞,本來,老將軍還要將他的女兒蠻蠻許配給這個小將金武為妻,就衝著這個小子一身的殺氣,勇猛無比。可惜,到最後,他身為兒子,不能忤逆父意,不能拒絕吳氏家族再續前緣。雖不能成翁婿,將軍對他的知遇之恩,劉武永生不忘。將軍戰死洮陽城下,就是那個放牛口吃的老東西幹的好事。
「將軍,那個該死的放牛老頭兒,現在就在小武子面前,可惜,小武子手上缺少部隊,不能為您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