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俊!」劉武走到正坐在正營主篝火前的親信小校身邊,小校聽見主將喚他,馬上停下大啖手上馬肉,站起身來,含含糊糊答應:「末將在!」
看著面色有些不安的小校,劉武知道其實霍俊只是捨不得口中的肉,不怪他。
「你吃你的,不用說話。過會兒傳令軍中,收拾東西,我們今夜撤回陽平關。」
「將軍,真的要撤嗎?」一個坐在霍俊身邊的小兵興奮的跳起身來,高聲叫嚷。
劉武點點頭,又繼續淡淡說:「下令全軍,只許攜帶武器乾糧,不得帶任何能發出聲響的器物。甲冑也不用帶了,在營裡多釘點木樁套上甲冑做疑兵計。所有沒殺的馬匹全部拿來馱重傷員。」
「那不行的,將軍!」霍俊吞下馬肉,一臉的難色,「我們足足有七十八個重傷員,馬就剩下六匹,沒法子全帶走。」
「對啊將軍,不行的,我們的馬匹根本不夠。」那個站起身的小兵也一臉的沮喪。
「那不要緊,每匹馬背兩人,其餘的,弟兄們,大夥兒輪流背吧?對了,我的狼牙也去背傷員去,我也能背一個。」
「那怎麼可以?」霍俊大驚失色,「您可是大漢的堂堂爵爺,別說我們受不起,就是大都督也受不起您背。」除了皇帝、太子和劉武的幾個叔叔,誰也不敢受。
「少囉嗦!都是同甘共苦的弟兄,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弟兄們在這兒等死?」劉武嚴厲的斥責霍俊,「我們劉氏一族害得弟兄們在此受苦已經是很對不起弟兄們了,背一背弟兄們有什麼受不起的?」
聲音並不算大,但在營中,舉凡聽到的都開始偷偷抹眼睛,即便坐得較遠的,也在交頭接耳中明白,個個感動不已。
「將軍,」依然是坐在主火堆旁的一個小兵,掙扎著病腿,站了起來,「將軍,就不用管我了,不能連累弟兄們,我只是腿受了傷,讓我留下來,我還能在這兒給弟兄們擋一擋,給弟兄們多爭取點時間。」
一個帶頭,重傷的以及那些個傷在腿腳的輕傷兵個個吵嚷著要留下來掩護弟兄們撤退,不然就立即自刎,省得連累弟兄們。
「將軍,別再猶豫了!」一個被魏軍射瞎一隻眼斬去一條手臂的蜀兵急了,「將軍,不能背我們這些廢人!弟兄們打了幾十天的戰,全都是為了活命才能熬到現在。誰身上每傷,不比我們強多少,怎麼能讓弟兄們背我們呢?多上我們這些廢人,大夥兒還想活著回去嗎?」
很難,是的,陽平關離興勢山還有幾十里的山路,即便是帶著一隊士氣高昂無傷無病的一路上不帶任何輜重,尚需半日,何況是這些個疲憊欲死的傷兵?再背上傷員,那就更慢了,若是魏軍明日攻打發現是座空壘,定會派人尋找追擊。如果正好,正好就是追在蜀軍背後,那完全可以在蜀軍到達陽平關下追上截住。
所以劉武狠下心腸,對身後的霍俊說:「將弓箭多留下些。」
既然不能說服那些不能行軍的傷兵們,那麼便如他們所願,將弓箭多留點,以供他們阻擊魏軍。
此外,既然撤退心意已決,那麼當初打算節省使用的糧草等等,便索性讓士兵們放開食用。
士兵們大口吞嚥著新近烤好的馬肉,咬著久違的芬芳可口的麵餅,互相說著葷段子,不時聽見一陣陣的笑聲。誰也不去提接下去的事情,誰也不去想接下去的事情。
只待魏軍大營***暗滅,便是分別之時。
快了,沒多久了,據說那邊今天又在犒勞軍士,酒香就順著風飄上山來,士兵們垂涎三尺,都在惋惜怎麼大營裡一點酒也沒剩下,真可惜啊!
「等打退了魏軍,希望將軍能在俺們這些個爛骨頭上潑點酒,也讓俺們再過過酒癮。」那個傷了小腿的傷兵大笑著對劉武說。
劉武哽咽了,連忙點頭:「一定,一定的。我一定帶最好的酒來。」
他實在忍不住,忍不住不哭。他以前從未哭過的,從他父親為了他執意從軍怒而將他趕出家門起,他從未哭過,即便是三年前父親亡故,也不過是掉了幾滴眼淚。
而這一次,他低聲抽泣,淚留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