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要飄雪麼?這些日子夜特別的長,樹葉也飄零殆盡,空中瀰漫著冷意,已經可以在夜晚的篝火堆旁察覺到自己呵出的冷氣,可惜,冬衣和糧草還是沒能送到這個營地。
看來是情況不妙,莫非是有什麼變故麼?劉武心中非常不安,要是下雪之前,還是不能看到冬衣和糧草,他只怕是再也無法遏止這些個戍卒,即便他身先士卒同甘共苦。到時候,便是這些個小卒們畏懼家中老小不至於倒戈嘩變,卻還有什麼法子能再守住興勢山呢?興勢山與陽平關,這是鎮北將軍王平留下的法子,蜀國就靠著這個加上漢城樂城兩城組成完整的漢中防禦體系,這才讓漢中腹地得以喘息,可以安穩的屯糧軍墾,這麼多年下來,蜀過雖然北伐無望,但每次的魏國南侵卻也會一樣,每次都會敗在陽平關下,也敗在興勢山下,就這樣,魏蜀就在陽平關外,就在這一帶相互拉鋸,互有勝負。
可是,這一次……
情況真的很不好,山腳下的魏賊三千多軍馬,是要跟蜀軍耗到底了。偏偏大都督姜維要在沓中種麥長駐,漢中的兵力基本上全給大都督帶走了,真的,太難守了。
所以傅僉才會將陽平關僅有的三千多兵馬分出八百交給劉武,就是希望兩下裡互做犄角,依舊是死去的鎮北將軍王平用過的招數,指望再像當年那般,只要拖到援軍一到,要麼就是熬到大雪封山,便可以逼魏軍退兵。
能行嗎?
這次來犯的,可是許多許多許多的魏兵,劉武堅守興勢山時也早就看清了形勢。
魏人這次不惜代價,瘋狂攻打興勢山各處隘口,分明是要徹底消滅山上蜀軍。要不是山上隘口實在太險,這區區的八百之數怎能抵擋?可是兩個月,任憑劉武如何節省,現在軍中所剩的,也只不過三百多人,已經是,大勢已去。
劉武脫下頭盔,露出面頰,很清秀,就是略微有些消瘦和憔悴。從軍多年,大傷小傷十餘處,不過萬幸的是臉上卻是一處也沒有,這恐怕是祖父英靈保佑。
「將軍,剛烤好的馬肉。」身邊小校霍俊遞過來一塊熱氣騰騰的烤肉,用削尖的樹枝條插著。
殺馬,吃草籽,節省營中不多的糧食,這也是沒有辦法。
劉武接過肉便啃,絲毫不管肉上一團團的血跡,他們缺水,山上僅有的一眼泉要留著喝。此外,這塊肉,其實是半生的,再加上一點調料也沒有,難吃的很。
軍中連鹽巴,也在前天用光了。這還真是個問題,劉武清楚的記得華神醫說過的,人是絕對不可以沒鹽,沒鹽就沒體力。現在軍中士卒儘是些輕傷重傷,已經軍無戰心,要不是劉武帶頭衝鋒,這三百四十六名士卒怕是早降了。混到現在軍中還剩十日左右,但鹽巴呢?
劉武心中盤算著是不是抗命返回陽平關。
傅僉是副將軍,官位雖在他一個護軍之上,但他的父親是堂堂帝弟(安平悼王劉理),帝胄子弟也不是傅僉一個偏將軍能夠隨便處置的,至多將他鎖拿送回成都交由伯父處置。
那就好了,至少弟兄們用不著全死在興勢山上。
糧食告罄,武器毀損,士兵甲冑破爛,連箭都是從死去的弟兄們屍體上拔下來的魏國的箭。
守了兩個月,還是援兵全無,半點糧草未曾能見,實在不是他不想為國盡忠,只是他覺得自己不該就這麼簡簡單單戰死在這兒。他實在是想不出本家宗親中還有誰可以繼承祖父的遺志投身兵戎的。
他是唯一的一個。
抓了把土,擦擦手上的油污,他吃好了,不過還沒吃飽,這塊馬肉只比拳頭大一點,對於一個每天都在打戰的軍人而言是太小了些。不過有得吃比沒有強,他心滿意足。起身環視四周,只見軍士們個個無精打采,個個如同吞苦藥似的咬著馬肉咀嚼乾巴巴的草籽。
這是明擺著的,軍心已經徹底渙散,不能不退了。一剎那間,劉武下定決心,哪怕是伯父要問他個畏戰逃亡罪賜死,他也非得將這些士卒帶回陽平關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