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印象中,我只參加過一次王族的正規宴會,覺得拉夏獸人蠻搞笑的,餐桌禮義很粗糙,習俗也頗為獨特,至今鼻尖還能回憶起那股子肉食腥臊與鮮花香味融合在一起的古怪味道。
暴風帝國的王家宴會出人意料地放在王宮後的一個人造湖中央舉行,極盡奢華之能事。賓客們可以斜躺在淡金色刺繡的手工地毯與純金色軟墊上,享用美味佳餚,原料取之富饒的南方大陸,名目之稀奇怪令人瞠目結舌,反正我是不要吃的,有名貴魚種的魚肝,火烈鳥的腦膏,夜鶯的胸脯,百翎的舌頭,畫眉的頭,野獸的生殖部位。
據說邀請了近五百之眾的賓客,用了近一千張象牙與黃金雕成的桌子與木排。木排上撒滿萬紫千紅的鮮花,湖水下面綴滿無數珍貴的寶石,在香氣與珠光寶氣環繞中,宴會的主人乘著小船進場。
有人問專注的我是否食物不可口?我回說,這兒的餐盤比食物更讓我動心。
是的,湖區御宴用了數千個盤子,都是鑲金鍍銀,盤的表面光滑無比,清晰得能映出人影,盤沿帶有奇裡古怪的圖案,大多數是傳奇英雄或者神祇,也有形形色色的神獸,當然,我喜歡看用船形貝殼做成的盤子,聽人介紹說,這是只有國王與神官、四位大公、護國將軍才能使用的餐具之一。
我因為是國王邀請的最尊貴的客人,所以,有幸能夠使用。這個貝殼盤子裡盛放的食物,是某種海生魚的眼珠子,本來看它紫得可愛。還以為是魚籽兒呢,還好沒有動勺子。環視一番,確定來地人中。自己認識的不多。卡布奈特坐在卡姆旁邊,兩人相敬如賓。即沒看出卡姆的思念,也找不到卡布奈特地怨恨,我在想如果是紅梅在的話,會不會是另一番模樣?
這兩個八竿子打不著邊地夫妻,是怎麼兜到一起的?我自然是不知道這段歷史的。但我敢肯定洛蘭德大神官是個押寶的大贏家。
這場宴會比拉夏那場更讓我痛苦,我什麼也沒有吃到,上次好歹有阿豫給我切小肉片吃呢!這次我自作主張,他們一個也不肯陪我來,所以,我只能長著臉看著那些可愛的小侍們來來去去,就是沒有正常點地食物能讓我嚥下肚去.
有人舉著豪華的方形大酒罐向我敬酒,我當然拒絕。
「咯咯,裝什麼裝。昨天你還喝得酩酊大罪,在舊王城區撒酒瘋,是不屑跟我喝酒麼?你以為我願意?!我丈夫強迫我來向你道歉的。別給臉不要臉,喝不喝?」
我歎息著摸摸自己的額頭。這個女人跑我這兒來炫耀什麼呀。是個人都看到她和艾爾塔進場時手挽手的親密樣,可是跟我有什麼關係?
「水悅堂妹。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事?」我好笑地瞟了眼四周感興趣的人們,冷靜地解釋,「其一本人從不喝酒,其二昨天我呆在通神塔頂,其三你該呆哪呆哪兒去,你現在有資格到我面前撒野嗎?真是丟光洛法家的臉面,滾回去,做你該做的事!」
「戰鬼,你給我滾過來!告訴這個女人,她昨天在哪裡?!」水悅有些歇斯底里,不顧宴會的眾多客人與身為艾爾塔夫人地體面,高聲尖叫起來。
一對長相肖似我家雙親的年輕男女,兩個縱身就飛到我的木排旁,我好奇地看了看,沒啥感受,大約是我家雙親老來得子,不知道他們認不認識我呢?
水悅看到他們過來,倒收住了發怒地表情,這兩個人也一聲不吭,不過,護衛的姿勢倒是很明顯地,讓我有點莫名地感動。「水悅。」艾爾塔輕輕一句就把火暴的場面給化解了,水悅變成了一個如花似玉地小女人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兩個年輕人亦回到原來的位置,自始自終都沒回頭看過我一眼哩,真是古怪。
記憶裡的艾爾塔有一種極清冷極獨立的風度,似清風般雲淡風輕,俊朗得天上皎皎明月般傲世無群,他的俊美是旁人無法模仿的,因為他的眉宇間,眼眸中,常隱含著淡淡的憂鬱。最大的改變就是那股子憂鬱,變成了沉重的憂傷,分外明顯,從頭到腳都在告訴別人,他仍在回味往事,仍然不能擺脫自我折磨的痛苦。
「莊莊,你好麼?」
我點點頭,習慣性地面帶微笑:「還不錯,艾爾塔,很高興見到你,要好好待我家的水悅堂妹哦,嗯,祝你們白頭到老,嘿嘿,這種話兒我還不太會說呢。」
艾爾塔臉上苦澀更甚,尤蓋過那丁點兒的喜悅,他還是淡淡地道謝:「謝謝,我本以為你永遠不肯跟我說話了。」
我大為驚訝,瞪大眼睛挑起眉頭:「怎麼會?艾爾塔是一個很重要的朋友呢,在這兒,永遠不會忘的。」
艾爾塔眼中一閃,深深地看著我:「昨天你還說不認識我呢。」
「為什麼你們都這麼說呀,」我嘟著嘴叫道,「大約我喝醉了,就忘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那聲地跳動,震得木排上下左右搖晃,桌上餐盤滾動互相撞擊,叮噹作響;藍色的湖水漫過毯子,很快吸水變重,機靈的小侍們動作迅速地給我換新的位置,重新布了一份新的食物,菜目與剛才的一模一樣。
「艾爾塔,你太多心了啦,我身體好著呢。」
艾爾塔執意要一個說法,他說王宮裡有最好的醫生要幫我檢查一下身體,我無力地只能側目表示自己的不願。
我的記性好著呢,昨天我跟亞斯到神殿裡玩,前天跟米芳在一起笑話他的皺紋與白頭髮,大前天是帶著普列逛商店,大大前天是我去參觀優的審刑室……阿豫邁著無比閒適的步子,似在散步又似在示威,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就走到了我的旁邊,親熱地摟住我的肩,一隻手旁若無人揉捏著我的右手腕,只是他摸得有點,我情不自禁地臉紅,用腳狠狠地蹬了他一腳,他才有所收斂。
「溫特爾斯大神官的醫術有目共睹,我們會請他為莊莊做細緻的檢查,謝謝你的關心,告辭。」
阿豫的步子不大,我膩歪在他身上賴著不肯走,非要他扶著我才動。我摸著空空的肚子,半似抱怨半似撒嬌:「我都快餓死了,你還不肯?」
「咯咯,誰叫你要一個人來的?想吃什麼,叫普列給你準備去。」阿豫的心情似乎很好,又似乎早上的怒火已經找到了新的途徑釋放掉,總之,他笑得那樣溫柔,溫柔得讓人不能抗拒,於是,他在大庭廣眾之下把我橫抱著懷裡,跳在湖面上的木排上乘風而過,我都覺得是一種幸福的浪漫。
***輝煌的湖面上,那個瘦削的高大影子在月光下依然直立,從阿豫的肩頭探出頭去,我向艾爾塔輕輕一笑,揮手告別:「改天見哦,艾爾塔。」
亞斯的檢查結果當然是很不好的,可是聽我回憶最近發生的事情的時候,偏又頭頭是道,五個人商量來商量去,沒個結論,倒是米芳這傢伙,突然之間,神秘地笑起來:「你們聽這些事的時候,有沒有發現奇怪的地方?」
「什麼地方?」其他三個人馬上提問,尤其是亞斯,米芳的發現是在嘲笑他的醫術哩。
米芳呷了一口茶,整了整顏色才說:「我還要確定一下。莊莊,桌上那本札記你記得是在哪裡買的不?花了多少錢?那個店家長什麼樣,有什麼特徵?」
他問一個我搖一次頭,還很乖覺地反問:「不是你們放在這兒給我看的?」
米芳含笑搖頭,得出結論:本姑娘有選擇性失憶症,凡是跟這五個傢伙有關的事,我一丁半點兒也不會忘記,凡是與之無關的旁人閒事,統統雁過不留痕。
他們擔心地問我有何不適之處,我搖頭猛笑:「這樣挺好的,本來就嫌那些事煩人,不高興待見的統統忘掉才好。」
「這不是長久之計,」亞斯這個准醫官眉頭皺得最緊最深,「關鍵在這只右手上,這等魔器莊莊還是別用了,豫,得想個法子把它摘下來。」
「這麼麻煩做什麼?」普列一臉邪笑,「直接用劍砍了不就好?反正這小懶鬼以後用上右手的機會也不多了嘛。」
我本是舉手要揍他的餿點子,聽到這一句很是疑惑:「為什麼?」
連優都知道答案,看著我那只右手,擋不住笑意地說:「有你的阿豫給你餵飯吃,還要那只會招罪的手幹嘛?」
「哈哈,她剛剛怎麼撒嬌的,不要嘛,阿豫,我要吃那個,你餵我,你不餵我就不吃哎喲喲,酸死
「好你個普列,敢笑話我!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