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就是要在這種時候出場的。
我一早把封魔法杖拿在手中,連咒語都已經念到最後兩個字,在桑萊德得意而絕望的最後瘋狂聲中,法杖上射出的封魔光芒籠罩了山坡下的那片空間,金豆子們即使落了地,也有了緩衝的時間與餘地,在胖老闆掃地雷似地細緻搜查下,相信是沒有一顆金豆子落下的。
「莊.洛法,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桑萊德在原地打轉怒吼,神情驚怒而瘋狂,有種氣急敗壞的別樣風情。
司葛兒手拳捏了又捏,終是沒有忍住給桑萊德兩拳的教訓,都亞和弦一神色有些驚恐後的疲憊,也不知道是真的累到,還是不滿桑萊德的不理智,總之,桑萊德又被華麗麗地的打飛,落在溪流旁的某塊尖石上,只剩吐血的力氣。都來和弦一飛奔至他的身側,餵了一把藥確定桑萊德不會死後,兩人重新抽出重劍,神情嚴肅地對準山坡這頭,異口同聲道:「出來!」
胖老闆一個閃影,攔住他們的劍鋒與劍芒,司葛兒衣袖大擺,落後一步,站定已然封住兩人出暗招的可能。
我從山坡上站起來,拍去身前的泥土與枯草,用法杖指著他們,大做鬼臉。
刷刷一片,戰鬼等人在我身後跳出來,大叫:「神使大人,看我們的!」哇哇狂叫著一路衝下山坡去,團團包圍住龍族三人,那義憤填膺之氣概,大有想對我們偉大的神使大人不敬就先踩過我們的屍體,赴死神情之滿足驕傲。大有為我們偉大的神使大人而獻身是我們的最高榮譽。
司葛兒錯愕之極,歪著脖子很長時間都沒能恢復正常。胖老闆背對著我,所以我不知道他有什麼表情。不過,就那不停聳動地肩頭。全身亂顫的肥肉,可想而知他要忍不住不笑出聲是件多麼痛苦的事。
我已無力抗議,對戰鬼他們地肉麻捍衛咬牙切齒一番後,只能緊抿著雙唇站著不動,免去因為腳軟從山坡上滾下去的可笑可能。
「莊.洛法。你終於肯出來了!」桑萊德地形象已完全變成人人過街喊打的某種噁心生物,生命力之頑強也直逼某種飛天昆蟲,他威脅我說,如果我不把他身上的封魔禁制解除,那麼,燕不歸的矮人們永遠等到不新藥抑制新變化的病痛,我們就等著死更多地人!
他在下面張牙舞爪地得意喧囂,滿是血漬與污漬的外表,瘋人院跑出來似的神情。抽搐發抖的四肢,整個人完全是在發神經,陷入某種混亂的境界。嗯,我判斷他精神已經錯亂。為了找回他原本的魔法能力。
我還沒來得及開口。一支深色的鐵箭,從桑萊德的身後尖嘯而至。四大高手沒能阻止,有能力阻止的或許也是不願,小河邊地那個瘋子應聲倒地,向前赴倒的身軀上,傷口完整,箭羽仍在微微顫抖,許久未見淤血流出。
這麼凌利精準的一記暗箭,對方不僅要腕力過人,眼力過人,最重要地是對目標移動的判斷力,而且,此人藏身位置極佳,不但背對著他地都亞弦一沒有察覺,連正面相對地胖老闆也在沉吟,何人能相距如此遙遠卻擁有如此出眾的箭技。
我心中不免一動,會不會是那個人?
我地運氣一向不好,淡藍色的天幕下,青色的煙霧迷濛之中,遠處徐徐而來的高塊頭男人,名叫坎樸托,以及一身英姿的藍.卡斯頓王冠龍騎。
坎樸托的右手拎著那把類神器狩獵之弓,見之真是令人神傷,我的心有些微微刺痛,他手上的那把弓我一直惦記在心,做來送於那個永遠捨不得我傷心的人,那個願意付出所有滿足我幼稚可笑心願的人,那個誓言永遠如忠誠騎士般守護可愛公主的人,如今,卻不在我的身邊。
我在風之王都等了那麼久,一直沒有等來那個我也曾經深深喜愛過的情人,我的眼淚早已流光,而我卻把我的歎息留在風之。我捨棄了那把弓,真正決定遺忘過去,只是,在遠隔萬里之地重新再見,心中酸楚實在難忍。
如果沒有放入心底,也許就可以永遠不說再見。
他們問我為何要落淚,我說,風沙迷離了眼睛。
小黑很懂人心似地靠近我的身側,用小包似的龍角,摩梭我的臉,我眨眨眼,眨去那不捨的水花,我應該學著堅強,勇敢地做自己該做的事。小河繼續流淌,藍.卡斯頓的判決已下,桑萊德惡行斑斑,所作所為已觸犯了諸神制定的大陸的通行法則,經藍.卡斯頓、坎樸托、艾爾塔等三位以上的執法者共同裁決,就地格殺犯了殺害五族族民大罪的桑萊德。
激動的都亞說,藍.卡斯頓的判決過於武斷,手段過激,身為代表龍族利益的執法者,沒有得到全體龍之王族的首肯,違背了帕拉城的法則,她會請龍族的德拉大祭師出面主持公道。
卡斯頓則回之桑萊德用藥控制他族殺害無數矮人的惡行,人神難容,如果不就地處決,不能昭顯神祇們倡導的光明與正義,即使是德拉大祭師也會贊同他的裁決。為了阻止事態的進一步擴大,他們正義龍騎聯盟有權用聯盟所能付出的最大代價阻止所有可能或者必定會危害到五族和平共處的紛爭。
摸摸下巴,原來還有這樣一個隱蔽的高級組織存在,看著一觸即發的局勢突而轉變成這般戲劇似地落幕,蠻搞笑的。都亞抱著桑萊德的屍體,憤怒、懊惱、不甘、後悔種種神色變幻而過,看著毫不妥協的藍.卡斯頓,懷裡漸漸失去生命跡象的丈夫。都亞失聲痛哭。夜色漸濃,藍色地天上,雲層從淡白、淡藍、粉藍、灰藍逐漸遞升到深藍。色彩富有層次而豐滿鮮明,寥寥星光在乾淨透明的幕布上閃爍。遙遠而遼闊的天際,薄暮後地那輪彎月漸漸清晰,灑落點點清輝。在如此美麗的夜空下,昨夜在這兒上演過一出世間最慘地悲劇,當時哭聲震天。血肉狂飛,而此時,只有一個美麗的女人在孤單的哭泣。
這麼個背負無數矮人生死與痛苦的大惡徒,人們對他的死只會拍手稱快,除了需要他地人,誰也不會為他落淚。溫柔美麗的都亞是那樣的哀傷,哭泣的女人無疑是令人同情的,不過,比她更痛苦千萬倍的人大有人在。在這片被以神的名義懲處過的土地上。
桑萊德的死固然是好事,但是有一個亟待解決地問題放在在場六個頂尖人物面前:矮人部族永恆的痛,有賴於新的卡洛復仇。指摻了某些歹毒成份地新藥。
我家母親大人雖有心解除矮人們的痛苦,卻苦於分析不出這份被摻雜了多樣藥物地秘藥成分;而且相信卡洛復仇藥物地成份時時都在變化。昨日的解藥說不定在今天就已失效。胖老闆和司葛兒地無奈已說明了這一點。
退一萬步說,即使有天母親能解開藥方。她也沒有辦法完全根除矮人的禁忌之痛,那是禁忌血統混雜的後遺症,是違背神之準則的衍生物,那些癡呆的、狂暴的、嗜血好殺的混血矮人們夜夜痛苦,唯有卡洛的復仇能抑制那種禁忌之痛,他們離不開這種藥,就像癮君子對鴉片的依賴一樣,沒有龍族定時供給的秘藥,他們會痛到失去理智,不僅會瘋狂地相互攻擊自相殘殺,也會哭著笑著虐待自己,抓破自己的皮膚,滿臉歡喜地看著體內鮮血汩汩而流,一寸一寸地捏斷自己的腳骨手肢,掏出自己的變異內臟,或是血淋淋的眼球,咯吱咯吱地放在嘴裡咀嚼,帶著夢幻般的幸福之色,異常滿足地吞進自己沒有胸膛的喉管。這樣難以容忍的痛苦,除了喪心病狂的魔鬼能夠開懷外,沒有人能夠不動容。
而威頓龍族把這樁慘劇之因,扣在了逆神者的身上,名曰逆神之懲罰。
弦一神情漠然,拉下了耳朵上僅剩的金製寶石耳飾,把它遞給了都亞。
都亞的哭聲嘎然而止,金色的眼睫上猶帶著晶瑩的淚珠,她魏魏顫顫地接過弦一的禮物,美麗的容顏頓時帶上了希望的光彩,她低頭就要捏碎耳飾的時候,忽地抬頭,溫柔的眼眉帶著刻骨銘心的堅毅,她說:「阿弦,等禁制解除,我和桑萊德一定會懇求大祭師,請他賜你更多的生命之光,我保證!」
知道巨龍騎士弦一曾經帶著的兩個精緻華麗的耳飾,是生命女神的特有神術,生命之光,能夠賦予未死的靈魂以新的生命與軀體,我不禁動容。
德拉大祭司的法力,豈不是已經達到神祇一個級別?
司葛兒、胖老闆、坎樸托還有藍.卡斯頓,並不能阻止都亞使用這種法術救人,貌似五族法律中也沒有關於懲治靈魂之類的條文,如此說來,桑萊德不但沒有受到懲處,反而因這一死而受了無窮好處?
至少有一點,他身上的封印龍語魔法禁制會就此抹消,呃,看來我得小心點,新生的桑萊德要除掉的名單上,我必定首當其衝。
五彩的光芒如旋轉的射線般狂放,碎碎點點的金色光粒像雪花一樣,飄飄蕩蕩地落在桑萊德身上,轉瞬即逝,桑萊德全身包裹在金色的光線之中,像個巨形的繭蛹,我可以明顯地感受到空氣中瀰散著的光元素瘋狂地湧向繭蛹頂端,源源不斷地彌補漸漸淡化的光芒,在越來越亮的小河邊,成群結隊的光元素如同飄飛的蒲公英,大朵大朵地融化在桑萊德新生的肢體上。
生命之光是很好的東西,但是,它首先是一種神級魔法,而燕不歸的夜晚,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禁止任何魔法武技,否則惡果自負。
隨著光元素的被強制聚集,綠洲附近也開始刮起巨大的颶風,捲起漫天的黃沙與塵土,在模糊的視線中,四周的景致被拉成扭轉的曲線,像是大型空間魔法使用的先兆,一醒悟到這點,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燕不歸上的混亂空間如果開始扭轉,如果我們沒有被巨大的空間之力撕成碎片,也會被捲入陌生的空間,然後迷失在裡面永生都別想出來,幸運一點的話,可以碰上幾隻魔獸做伴。
在強大的颶風面前,人們暫時拋卻仇恨與嫌隙,相互拽住各自的手,在沒有依憑的山坡旁相互打氣努力,努力讓脆弱的肉體不被強大的自然力量龍捲風捲走。
沒有人注意到颶風消失的確切時間,就像剎那之前的空間扭曲,好像是我的錯覺一樣,燕不歸的上空再次恢復了寧靜無害的夜色,只有身上的沙土、被風沙掩沒的美麗綠洲可以證明,此地真的禁止魔法與武技。
那一長排的草棚早在風剛起時消失不見,成堆的骨頭從草棚裡掉出來,透體發黑,有些成色還非常新,上面還連著未乾涸的筋血。
黃沙掩蓋了大半的小溪流,也掩蓋了我們。身上的黃沙很重,很厚,要是再埋久一點,我一定會因為缺少氧氣給憋死。
等胖老闆把我從黃沙堆下面拖出來,我拚命地猛吸新鮮的空氣,還沒來得及感慨一下,就被都亞的可怕驚叫聲給嚇倒,一口氣沒接上來,差點給嗆住喉嚨。
司葛兒想拿手掌摀住我的眼睛,不讓我看,但是,我還是不小心地瞄到了一眼,都亞抱著一具形如木乃伊似的乾屍,五官缺失,眼窩處留著兩個深深的黑洞,軀幹瘦小,黃沙混合著血肉一團團地從骨架上脫落,泛白的筋脈像離水的魚一樣在苟延殘喘般地跳動,噁心得可怕。
看著胖老闆、司葛兒他們擔憂的神情,我再怎麼後悔也不願表現出來,這是因自然之力而被迫中止的生命之光魔法未完全施展的結果,只能說,桑萊德這個大惡人罪孽太過深重,連上神都要懲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