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江湖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七章 歸宿
    「顧兄連話都沒說一聲,就這麼殺了神教的俘虜……看來顧兄是完全沒有把我們神教放在眼裡了?」江乘風的雙眼在剎那間變得鮮紅似血,赤蠍魔刀已然在手。

    顧輕塵看著江乘風的眸子,歎道:「江兄是知道的,重陽興衰,顧某早在二十年前就不想理會了。顧某此來,只不過是為了報殺子之仇而已。李教主心地仁慈,縱虎歸山,顧某並沒有在事後獨力應付他們十四人聯手的把握,只能選擇這個時機出手了。」

    李閒回過神來,歎道:「你怎知我們在這裡?」

    「我夫婦倆剛從恆山下來。」顧輕塵笑了笑,道:「陳仲伏誅,我們也該走了。」

    李閒歎了口氣,忘向慕容霜。慕容霜的眼神變得空空蕩蕩,彷彿所有的靈魂已被吸得乾乾淨淨,全身所有的力量都只能用於站立了。

    陳仲仰天倒在雪地裡,喉嚨上有一絲細細的血痕,細得彷彿根本不存在一樣。他的臉上沒有一絲怨恨,全是抱歉的苦笑,對無法再給心愛的女子帶來幸福的深深歉意。

    慕容霜雙腿終於失去了最後的力氣,緩緩跪坐在地。迷蹤十二煞全都跟著跪了下來,沒有人去看一眼顧輕塵,更沒有人想過報仇這兩個字,所有人的心中都只剩一片空白。

    李閒的心中也是一片空白。那個陳仲……居然就這麼死了。死得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看著顧輕塵轉身遠去,李閒頹然無語。司徒貝貝走上前來,拍拍他的肩膀,搖了搖頭。李閒看了她一眼,喃喃地道:「貝貝,事情完全不該是這樣的。」

    司徒貝貝低聲道:「去安慰安慰慕容霜吧,她……好可憐。」

    「不對……」李閒喃喃地道:「事情不對……」

    江乘風沉聲道:「我也一直覺得哪裡很不對勁,但是想不出來。照理說,顧輕塵跑來殺陳仲,那是天經地義的。」

    李閒猛然抬頭,道:「顧輕塵怎麼知道殺顧平的人是陳仲?」

    江乘風和司徒貝貝同時劇震,齊聲道:「你沒有告訴過他?」

    「我從沒有在他面前提起過陳仲二字!」李閒聲音開始發寒:「以顧平的身手,迷蹤谷裡任何一人也可以輕鬆致他於死地,為什麼顧輕塵就認定是陳仲?」

    江乘風眼裡邪芒爆現,沒有說話。李閒望向司徒貝貝,道:「貝貝,還記得你爹說的話麼?是誰拜託他們去向成笑要忘憂散的?」

    司徒貝貝渾身一顫,驚得說不出話來。江乘風冷冷問道:「誰?」

    李閒看著陳仲的屍身,一字一頓地道:「於秋!」

    「事情……越來越明朗了。」江乘風冷冷地道:「想不到,居然真會是他們!」

    司徒貝貝遲疑道:「可是……如果一切都是他們搞的鬼,那他們怎麼會不教自己的親兒子武功,甚至任憑他去死?」

    李閒也遲疑了良久,終於歎道:「反正事情已有眉目,我們終究有想通想透的時候。目前……還是先考慮怎麼處置慕容霜吧。」

    薛昌的大帳內,薛昌、歐陽斌與江乘風正在商議下一步計劃。這場仗,薛昌大獲全勝,慕容霜帶來的千名天山弟子全部繳械投降,由於本是同源,歐陽斌一出馬,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把這些弟子全部收編麾下,使薛昌的力量猛漲一倍之多,終於脫離了任人魚肉的處境。

    有了力量在手,要考慮的就不是保命,而是配合重陽,給予楚夢等人致命一擊。

    這個會議,李閒和司徒貝貝並沒有參加。一間僻靜的小營帳內,李閒正在架火煮酒,而慕容霜面無表情地坐得老遠,看著李閒的動作。司徒貝貝更強,居然扯著十二煞不知到哪裡聊天去了。

    「不知你愛不愛喝酒。這種玄冰朱果漿是以前你姐姐最喜歡的,可惜她一共就只喝過兩次。想不到薛昌這裡居然也有。」李閒添上最後一根木柴,轉頭說道。

    慕容霜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卻沒有說什麼。

    「我記得你家裡很少有人喝酒,想必你是不會喝的了。」李閒失望地歎了口氣,旋又笑道:「你姐姐還真是你家族裡的另類。」

    「玄……玄冰朱果漿是不該煮的,煮了之後會失去冰凜之氣,反為不美。」慕容霜頓了頓,終於說話了:「你不必一直提我姐,以此證明當年你們是真心相愛。這沒有意義。」

    「不是不該煮,是火候把握問題。你等會喝一口就知道了。」見慕容霜居然對酒頗有研究,李閒大感意外,「我當然要證明,否則你若一直把我當作害死你姐姐的兇手來看待,我們的交談就根本無法進行。」

    「那只是我的借口。雖然我不知你對我姐如何,但我很清楚我姐是把整個心完全繫在你的身上了。縱使你是在騙她,我想她也不會後悔。」慕容霜木然道:「可是,無論你是基於什麼理由,畢竟我全家都死於你手,我和你注定是生死仇敵,本就無話可談。」

    「世間的恩怨,本就很難分得清楚明白。我是在為你姐姐報仇,只不過仇人正好是你父親而已。」李閒苦笑道:「我也知道,想讓你原諒我,是很困難的。畢竟殺父滅家之仇不共戴天。」

    「是啊。我們是不共戴天的大仇家。」慕容霜淒然一笑,道:「仇敵之間,只有勝敗而已。現在我敗了,我只是你的俘虜。江湖規矩是怎樣就該怎樣,炎陽刀一刀劈下來,什麼都一了百了,又何必再多費唇舌?或者……若是李教主想要享用一下戰利品,也是無可厚非。」

    「陳仲不會希望你這樣自暴自棄的,你到九泉之下,有什麼面目見他?」李閒抽出炎陽刀,扔在她面前,說道:「如果你真想死,很簡單,我把刀子丟給你。另外,不要低估自己對我的誘惑力,如果你自己不想活了,我也很樂意先享用享用戰利品。」

    慕容霜盯著炎陽刀看了半晌,緩緩道:「你認為他會希望我現在做些什麼?」

    李閒苦笑一聲,道:「按照他的性格,他會希望你回到迷蹤谷裡好好活下去,然後……為他守身如玉。」

    慕容霜笑了,道:「你果然很瞭解陳仲,他確實是這麼一個人。」

    李閒歎道:「其實,我很想說他會希望你跟在我身邊,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可是,這只不過是我所認為的最好結局罷了。」

    慕容霜輕歎道:「李閒……你這又是何苦?剛才說過了,我們是仇家。沒有一個江湖人會傻得把仇家帶在身邊隨時暗算自己,還口口聲聲要照顧她的。」

    李閒淡淡道:「你雖然是我的仇家,但你也是阿雪的親妹妹。」

    慕容霜整個人怔住了。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感受到李閒對待她姐姐的真心。

    「我是你的姐夫。姐夫照顧小姨子,這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李閒忽然嘻嘻笑了笑,道:「娶了小姨子,也是正常不過的事。」

    慕容霜目瞪口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也是直到此刻,她才明白為什麼江湖上都說李閒是個無賴。

    「酒的火候夠了。」李閒伸了個懶腰,道:「嘗嘗我煮酒的本事。」

    慕容霜接過酒碗,喝了一口,但完全食不知味。李閒翹著二郎腿,無限享受地品著酒,一邊說道:「剛才說了,不要低估自己對我的誘惑力。一個如劍一般鋒利的女子,現在作為俘虜,沒有絲毫抵抗之力地坐在我身邊。火光掩映,美酒醉人,面對著和阿雪一模一樣的容顏,說不動心是騙人的。既有征服感,又有心動感,男人要的,不就是這個麼?」

    慕容霜的臉刷地紅了。這幾乎是有生以來唯一的一次臉紅,慕容霜竭力想讓自己認為這只是酒精作用,但心卻不受控制地亂跳起來。身為階下囚,本來早已做好了會被人玷污的準備,可為什麼現在卻開始慌了?

    陳仲臨死前那歉疚的神情又在慕容霜眼前閃爍,慕容霜心中一痛,心神稍稍恢復清明,淡淡道:「我是不可能嫁給你的。」

    「現在有幾條路讓你選擇。」李閒喝著杯中酒,緩緩說道:「首先,我是你的姐夫。你可以跟著我一起生活,嫁不嫁娶不娶,那是另一回事,先不討論。也可以回到迷蹤谷避世隱居,找個人嫁了也好,為陳仲守寡也好,我會安排人暗中保護你。如果你執意要死,我會把你和陳仲葬在一起。」

    慕容霜歎了口氣,道:「還有呢?」

    李閒淡淡道:「其次,你是我的俘虜。我可以廢了你的武功,把你帶在身邊監管;也可以把你關到恆山大牢去,終生監禁;也可以……殺了你。」

    不知為什麼,原本早已做好任何最壞打算的慕容霜,此刻卻對這後三種選擇不寒而慄。只不過和李閒相處了這麼短短一段時間,竟然就開始對那種灰暗的色調心存抗拒。慕容霜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姐姐會說和他在一起總是如沐春風。

    「也許……第一種選擇確實是最好的。」慕容霜喟然道:「可是,這麼做,怎麼對得起陳仲?你還記得陳仲臨死前的眼神麼?」

    「你要為他守寡?」

    「不錯。這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事了。」

    「這不值得。死者已矣,生者還是要好好地活著。」李閒眼裡射出沉痛的感情,道:「江湖上,生死實是等閒事,如果人人都照你這麼做,天下早就完了。」

    慕容霜自然知道李閒那種痛苦的眼神意味著什麼。心上人的去世,對李閒來說,已經經歷過不只一次了。

    「我是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生活的。對不起陳仲,只是其中一個原因。最重要的是,無論是誰,都不可能接受自己和殺父仇人共同生活,甚至……歡好。」慕容霜輕聲道:「李閒,給我留些自尊吧。」

    李閒無言以對。

    「我會回到迷蹤谷,靜靜地度過這下半輩子。說不定哪天寂寞了,真會去找個人嫁了。」慕容霜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會一輩子呆在重陽教的。日後浪跡天涯,如果哪天記起世上還有我這個人,可以去迷蹤谷看望看望我。」

    李閒脫口叫道:「霜兒……」

    慕容霜心中又是一跳,垂下頭去,低聲道:「再見了。姐夫。」

    S:忽然之間,浪子居然被選入了2005起點原創文學專題選編#83;武俠篇,一個多月沒有更新,忽然獲此殊榮,小白只覺汗顏無地。再不更新,實在對不起黨和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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