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本應早已遠去的許子悠和薛思雨,卻依然站在關外不遠處的雪林中,他們面前站著一名年輕女子,紅衣勝火。
「李閒說,你們此去也許會有危險,更可慮的是或許無人可以信任。」司徒貝貝說道:「我們都分身乏術,否則,李閒說他想先去一趟白馬堡的。」
「即使李閒來了,也幫不上我什麼忙。」許子悠洒然笑道:「白馬堡的家事,我自己會解決。不過,你們身上有件東西,對我很有用。」
司徒貝貝點點頭,道:「李閒已經準備好了,這是令牌。」
許子悠伸手接過那塊毫不起眼的小牌,頓了頓,笑道:「沒想到弄了半天,我反而要靠敵人的探子來幫忙探察我的家事。」
司徒貝貝也笑了笑,道:「只要你別把那些探子們滅了口就行。」
「哈!」許子悠笑了一聲,笑聲裡不知是苦澀還是讚賞:「貝貝姑娘越來越厲害了。既然貝貝姑娘已經不是那少不更事的小姑娘,子悠也就趁這機會問問,重陽教面對敝堡的變故,將會採取什麼措施?」
司徒貝貝微笑道:「我們和楚夢有個協議,在互不干擾的前提下,各自擊破另兩個對手。既然白馬生變,我們等於已破了白馬,那麼下一步的事就不在協議範圍之內了。」
「也就是說……」許子悠一字一頓地道:「蕭無語的人馬,快到天山腳下了吧?」
司徒貝貝心中劇震一下。如果白馬堡的內部沒有問題,有許子悠坐鎮雁門關,進攻白馬的大計幾乎可謂必敗無疑!強自壓下心中漣漪,遲疑道:「他們的事,我不清楚。」
許子悠攜著薛思雨大笑而去,道:「一統江湖,近在所望。許子悠會在大草原上等李閒來喝酒。」
司徒貝貝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細細品味許子悠的話語,心亂如麻。
江乘風與薛昌等人分賓主坐了下來,薛昌親手為江乘風倒了杯酒,酒在杯中,呈現出奇異的嫣紅,晶瑩剔透,從酒光裡隱隱透出一股冰涼的味道,雖在風雪冰天,卻並不顯出寒冷,相反地令人心頭一陣清涼。
添滿了酒,薛昌笑道:「冰雪蠻荒之地,沒有好酒,江守護使將就著喝吧。」
江乘風微笑道:「薛掌門說笑了,這玄冰朱果漿都不算好酒,天下的酒都不能稱為酒了。只不過,江某很好奇,以兩位目前的局面,應該沒有閒情也沒有餘力去搞這等好酒來品嚐吧?」
「江守護使果然好見識。這是前些時日我的女兒從白馬堡為我送過來的酒,如今已是最後半壇了。」薛昌盯著酒杯內的嫣紅,神情變得落寞起來。白馬堡運來的酒已盡了,與白馬堡的情義也走到了盡頭。
彷彿聽出薛昌話裡的絕望,歐陽斌不語,江乘風笑了笑,舉杯細細品了一口,長吁一口氣,歎道:「好酒!」
薛昌也不說話了,和歐陽斌一起靜靜地看著江乘風。江乘風的眼光掃過他們的臉,微笑道:「其實這酒是很特殊的存在。把冰的清涼和酒的燥熱融合在一起,竟是渾然無間。」
兩人同時微顫了一下,露出思索的神色。
江乘風淡淡道:「把希望寄托於白馬堡,是很不明智的行為。白馬堡的反覆無常是出了名的,當時我們神教也被他們背叛過一次,但終究自己站了起來。為了自身的發展,他們可以隨時拋棄盟友,我們又何嘗不能隨時更換最適合自己的盟友呢?」
薛昌歎道:「問題是,我們現在的處境相當不利,一旦被新盟友再度拋棄甚至出賣,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偏偏貴教也不是那種信守承諾的教派……」
江乘風啞然失笑,道:「江某也不敢代替神教向你們做什麼保證。但是江某很清楚,在目前的形勢下,神教的最大敵人是柳牧之,而你們也恰好是柳牧之心中的一根刺。這就足夠了。」
歐陽斌緩緩道:「貴教是江湖百年毒瘤,正道人士無不欲除之而後快。我們若與你們合作,將受萬眾唾棄,便是老夫自己,也不願接受!」
江乘風心中冷笑。薛昌的問題其實也是關於重陽教的名聲問題,但是二者出發的角度全然不同。薛昌的立足點是厲害關係,而歐陽斌這老頭只一味顧及正邪之分這樣毫無意義的東西。江乘風更欣賞的是薛昌,但卻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很敬重這個把道德放在心裡的老頭。
「正與邪,無非只是實現目標的手段不同而已。自李閒做了我們的教主後,雖然他沒有正式勸戒過我們什麼,但是不知不覺間,神教行事的方式已與以往大不相同,邪則邪矣,魔則未必。」江乘風輕啜著酒,慢悠悠地說道:「目前的狀況下,我們的目標既然一致,又為什麼不能有合作的可能?至於江湖唾棄,這更是無稽之談,霹靂堂與我們合作多時,也不見江湖朋友罵了他們什麼。事實上只要自己站得正,又何必介意盟友是正是歪?畢竟是結盟,而非投靠。」
見歐陽斌臉色和緩,江乘風又道:「或許你們都不知道。武當的紫虛道長早已和教主訂立互不侵犯協議,這也是某種程度上的合作。武當既然可以,天山為何不行?」
被憋在天山一隅多時的薛昌和歐陽斌等人,顯然不知武當和重陽教關係轉變的事情,江乘風這句話,對他們而言簡直是驚天霹靂。兩人的臉色頓時變得灰白,心中同時預感到重陽教一統江湖的可能性已經越來越大了。
「少林呢?」歐陽斌的容顏彷彿在瞬間蒼老了十歲,有氣無力地說道。曾經一同摧毀重陽的盟友們,慕容早滅,華山不動,武當淡出,天山變質,銀龍失利,眼見在不知不覺中,依然牴觸重陽的,只剩關中劍派、蒼梧劍派這些次上許多級的小幫派以及聲勢漸跌的銀龍堡。少林何去何從,成為最可慮的問題之一。
江乘風心裡也抖了一下。少林的問題,眾人好像真的忽略了。如果這次勝了天山,重陽教一統江湖的勢頭已經難止,少林會不會又像上次在開封時一樣橫加插手呢?
事實上那些和尚們倒是名副其實的與世無爭,只要重陽教沒有表現出什麼滔天罪惡,少林一般是不會出手做些什麼的。上回迷蹤谷一役,誰是誰非已經弄暈了和尚們的腦袋,因此近來重陽教的鬥爭,和尚們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眼見天下一統於重陽,他們會有什麼反應?
這件事情,看來要找個時機與李閒一起去少林拜訪一下那幾個和尚,以觀其心。
心中計議已定,面上卻不露聲色,微笑道:「近來神教也進行過不少大爭鬥,少林寺若是一意要管,早已來管了。」
江乘風這句話大有技巧,聽在兩人耳內,顯然少林和武當是站在同一立場了。
歐陽斌閉上眼,過了良久,才輕輕地吐出一句:「這事你們拿主意吧。我,老了。」
薛昌也輕歎一聲,幽幽地道:「重陽教有江守護使,勝過千軍。若我薛昌有這等人才使用,何愁柳牧之不滅!」
江乘風從薛昌的勢力範圍出來,天色已經昏黃。看看四下無人,展開身形,急速往一條小道掠了進去。
他去的位置是天山東部接近恆山的地方,關中劍派和蒼梧劍派就駐紮在這以南的地區,北邊是薛昌的勢力範圍,西邊是柳牧之與楚夢等人控制的地區,東邊則是王翰率重陽教眾駐紮的地盤。在這風雲際會的中間地帶,有個隱蔽的峽谷,裡面悄悄駐著五百重陽死士,正是嚴彬率眾潛伏於此,隨時準備救援薛昌的人馬。
嚴彬自上次藍舒雲遇襲事件中處事冷靜,一躍而成眾人的愛將,成為重陽教著力培育的新血。這次他所擔負的任務,可以說是除了眾人進攻白馬與王翰鎮守大本營外最重要的一部分。江乘風終究放心不下,趁著身在天山,打算前往看一看。
行至半路,江乘風猛然停住腳步。
有人跟蹤!
不但是跟蹤,而且對方還有很多人。這不是跟蹤,是追殺!
江乘風眼裡掠過邪芒,卻沒有抽刀,改疾掠為緩步前行。遠遠傳來細碎而有序的腳步聲,已經宣告了來人的精銳程度。江乘風不能再往前走去尋求嚴彬部隊的幫助,因為一旦把嚴彬的隊伍暴露了,將是無法估計的損失。他只能選擇迎戰,孤身迎戰。
悄悄向後望去,來人的身形已經隱約可見,茫茫的一片純白,融在冰雪中,渾然一色。
江乘風皺了皺眉,是薛昌?不可能!楚夢嗎?
心念一動,江乘風身形一閃,隱入左邊的雪林中。
小路上空空蕩蕩,白雪依舊飄揚。來人已來到了江乘風消失的地方。百餘人同時立定,積雪揚起,捲起濃濃的死亡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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