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舒雲已記不清自己究竟殺了多少人,只知道他扇面頂端的薄刃已經捲了邊,而以他精湛的先天真氣,竟也會手腳酸軟。身邊的手下已經從一百人減到現在的不足三十人,而敵人卻還是望不著邊際。
這次來襲的敵人,估計竟有兩千以上。藍舒雲雖在九死一生的重圍裡,還是忍不住地覺得詭異。因為關中劍派和蒼梧劍派的弟子全部加起來,也只不過剛滿這個數而已。另外,這群人裡並沒有兩個劍派中熟悉的面孔,相互之間的劍法也沒有什麼相似之處。和他們作戰的感覺,倒有點像與白馬堡那群傢伙的交鋒。
「嘶!」想到白馬堡,藍舒雲心中猛震,一個疏神,背上又被人劃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不停地往外湧出,一時間竟有點脫力的感覺。
「花仙小心!」一個教眾驚呼一聲,和身撲上,一柄長劍瞬息間刺入他的身子。那教眾再也說不出一句話,軟倒在藍舒雲身前。
「**你媽!」藍舒雲目眥盡裂,熱血猛地沖上心頭,長髮倒豎而起,鬼魅般欺向那敵人身前。那人一眼看見藍舒雲那沾滿了鮮血的猙獰面孔,猛然想起今夜已不知多少同伴被他的扇子割破喉嚨,駭得腿都軟了,正要轉身而逃,已被藍舒雲一把揪住,整柄折扇狠狠地捅入他的心口。鮮血噴濺而出,全噴在藍舒雲的臉上,藍舒雲抹了把臉,忽然縱聲大笑起來,扇子也不要了,猛地衝進敵人群中,狀若瘋虎般亂打。一人措手不及,竟被他舉了起來,生生撕成兩半。只在這剎那間,藍舒雲的身上又多添了十餘道傷口,其中一劍刺入了左肩胛骨,劇烈的痛楚讓藍舒雲更加瘋狂。
敵人看著被激起獸性的藍舒雲,心膽俱寒。都說花仙藍舒雲只不過是個淫賊,是女人堆裡泡大的,沒有英雄氣概,今日一見,才知傳言皆虛。這魔頭成名數十載,絕不是靠**擄掠便能唬得倒人的。
藍舒雲並不喜歡當個英雄式的人物。英雄總是充滿著悲劇色彩,而他只喜歡玩玩美女喝喝美酒而已,喜歡的是喜劇生活。但今日不如人願,讓他再遇二十幾年前那種慘烈的屠殺。
神智已經有點迷糊了的藍舒雲,一邊以最大的本能殺著人,一邊卻迷迷糊糊地想起了當年。那年的戰鬥,自己本來也是死定了的,但關鍵時刻卻像司徒夫婦一樣被人悄悄放了。放走他的竟是曾經被他迷姦了的一個小幫幫主的夫人。世事之離奇,莫過於是。
正在這時,敵方的隊伍卻有點騷亂起來,蕭無語素來平靜的聲音此刻聽來是那樣憤怒:「一個都不要放過!誰他娘的漏走半個人,教規處置!」
藍舒雲的神智頓時清醒起來,看清了周圍的形勢。自己帶來的一百兄弟,竟已一個不剩,四周是離他數步遠的敵人,正以驚恐萬分的眼神看著他。他的手上還抓著一條人腿,人腿上沾著黏糊糊的腦漿。
喊殺聲震天響起,數以千計的重陽教眾排山倒海般湧來,毫不留情地斬殺著已經洩了士氣的敵手。數道蒼鷹般的人影踏著人群飛入谷來,直落到藍舒雲身邊,開始掃蕩他四周那些寒了膽的敵人。
藍舒雲認清這是蕭無語、成笑和司徒銘,心情一鬆,頓時暈了過去。司徒銘轉頭看見,扔開面前的兩個敵人,飛奔而回,急急塞了一粒丹藥到藍舒雲嘴裡,把了把脈,輕輕吁出一口氣。
藍舒雲的運氣好。若非他們及時趕到,他就算不被殺死,也將自己狂亂而死。他的經脈已經徹底紊亂,真氣滿身子亂竄,若非司徒銘這粒丹藥,天下根本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這粒丹藥,是司徒銘窮十年之功,采遍無數靈藥煉製而成的保命金丹,有迅速調節經脈鞏固內息之效,幾可起死回生。由於藥材罕見,司徒銘一生也就製出三粒而已。
司徒銘回過頭來,眼裡射出強烈的怒火。把藍舒雲交給幾個教眾保護,猛地衝進敵人最多的地方,骨骼碎裂聲爆竹般響起,沒有一個人擋得住他的一掌。
只一個藍舒雲,已經消磨得這些人痛苦不堪,何況又來三個武藝相當的魔頭和上千的生力軍?敵人很快開始潰散,戰鬥變成了你追我逐的屠殺。
但敵人的人數實在太多,還是被不少人強行突破到了另一邊谷口。想起蕭無語那句:「誰他娘的漏走半個人,教規處置!」教眾們齊聲發喊,拼了命地追去。
忽然間,已經退到了谷口的敵人又潮水般倒退回來,數百紅了眼的重陽教眾從那邊猛虎般直衝而來,將敵人又生生堵進谷內。
藍舒雲被圍困的歷史開始重演,主角卻換成了原先圍困他的敵人們。只不過這些人裡沒有藍舒雲那種兇猛的野獸,相反地全是喪失鬥志的敗軍。戰鬥很快就結束了,果然沒有一個敵人剩下。
山谷裡流的血,已經成為一條小河。屍體順著血水浮動,場面駭人之極,血腥味濃得令不少重陽教眾嘔吐起來。
「嚴彬沒能及時增援花仙,請諸仙降罪。」把敵人堵回谷裡的正是嚴彬所率的分舵人馬,在證實恆山來援,敵人已不可能分兵襲擊太行時,嚴彬以最快速度領人衝了下來,堵截即將潰逃的敗兵。
蕭無語冷冷地看了看四周堆積如山的屍體,道:「不,嚴舵主沒有做錯。如果你們分兵來援,必定中了他們的詭計,既救不了四哥,還要丟掉山寨。」
「照我看,他們就是專誠來襲擊巡哨隊的,目的正是引分舵的人來援。」成笑接口道:「但我一直沒能想通,這麼多的人馬決不是說笑的。我們伏在各處的暗哨怎會沒有先一步發覺他們的蹤跡?難道全被事先殺了?他們怎麼知道我們的暗哨所在?」
司徒銘抱著藍舒雲走了過來,說道:「看來又出了奸細。他娘的。先回去治理老四,再好好徹查內奸!」
蕭無語、成笑、嚴彬三人異口同聲地道:「他怎樣了?」話剛出口,嚴彬才意識到還輪不到他搶著問話,尷尬地退了幾步,回到隊伍中。蕭無語等人卻沒心思理會那麼多,司徒銘快速說道:「撤隊先到太行駐腳,邊走邊說。」
蕭無語意識到問題嚴重,二話不說,迅速收隊。走在路上,司徒銘說道:「情況很糟糕,他的經脈已經沒有一根是正常的。好在他服了我的藥,現在命是沒問題了,但以後功力能恢復得如何,就要看今後的調理。這可以包在我身上,我會盡量讓老四恢復原狀。還有,他的外傷也相當嚴重,有幾條筋還斷了,必須馬上回去,給他全身都敷上延筋續絡膏,否則至少他的左臂是不能用了,有一劍完全穿透了他的左肩胛骨。」
「他娘的!」成笑一拳打斷路邊一株小樹,道:「這筆賬一定要讓他們連本帶利地賠回來!」
蕭無語冷然道:「我們安頓好老四之後,馬上就去反撲敵營,摘下楊破天卓青山兩個王八的腦袋!」在得知藍舒雲傷重成那樣,連蕭無語也被怒火燒得有些失去了理智。
「等等,你兩個冷靜一點。」在這種時候,只有身為醫者的司徒銘能保持清醒的頭腦:「這群人不像是關中劍派和蒼梧劍派的賤種。」
蕭無語和成笑聞言,都輕震了一下,開始冷靜地回憶剛才交手時的感覺。
「我們來的時候,這群人只像一群普通的烏合之眾,沒有什麼反抗的力量,很難猜測他們是哪路人馬。」蕭無語沉吟良久,才說道:「以這樣的聲勢來說,這裡只有天山劍派和白馬堡有能力做到,或者是關中蒼梧聯軍傾巢而出。」
「天山劍派目前恐怕沒有餘力發動這樣大規模的突襲。」成笑說道:「白馬堡理應也不會,因為許嵩為了親家的事情,應該也沒有心情和我們大規模交鋒。」
司徒銘歎道:「話雖如此。但我剛才每掌都實實印在他們身上,完全沒有探測到關中劍派和蒼梧劍派的功法。」
蕭無語點頭道:「既然三哥這麼說,肯定要相信三哥對內氣的判斷。可恨我們與他們交手時間既短,他們又沒有全力硬撼,完全感受不到他們是哪路人馬。」
「只有老四有資格判斷。沒人比他更瞭解這群人的武功底細和戰略方式了。」司徒銘的目光又落在懷裡的藍舒雲身上,歎道:「希望我能早點讓他甦醒,我們才能早日為他復仇。」
蕭無語和成笑心裡都暗自慶幸,因為他們擁有天下第一的醫者。
「嚴舵主。」蕭無語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想到必須安撫教眾,說道:「你這次能識破敵人的詭計,堅守陣地,功勞不小。擇日開壇祭告,嘉獎你學一門神教絕學。此後你就是神教直系弟子。」
「真……真的嗎?」嚴彬大喜過望,舌頭開始打結了:「多謝賭仙栽培!」
蕭無語臉容一肅,道:「但你眼看花仙危急,竟坐看不救。雖然合理,卻不合情,理當責罰。在你學藝之前,必須當眾杖責五十,以平息愛戴花仙的眾弟子之怒。」
嚴彬爽快地道:「嚴彬領罰。」
蕭無語微笑著望著他,說道:「你可以任選我們之一拜師。無論選誰,你今後就要繼承那路的衣缽,不能隨意更改。你可得想清楚了。」
「我早已想了很久了!」嚴彬答得飛快:「我就想學花仙的御女奇功!」
蕭無語等三人面面相覷,各自苦笑。看來畢竟還是床上功夫最受男人歡迎的。其實三人剛才都動了收徒之念,尤其是蕭、成兩人,因為他們都沒有傳人。就像藍舒雲,如果這次沒能逃過這一劫,那麼重陽採補一系就只空留一些空泛的典籍給後世。沒人指點的情況下,後人想學會是沒有多大可能的,重陽採補一系的功法將就此失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