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閒為厲天斟上滿滿一碗酒,道:「我知道的全告訴你了。現在我幾乎可以肯定當時張孝必定是在為這個什麼鳥尊主賣命的。」
厲天苦笑道:「想不到當時殺了他,竟把自己的線索給斷掉了。」
「不要緊,線索總是有的。」李閒嘿嘿笑道:「我們的江湖第一美人不是對你情不自禁嗎?哈哈哈~是你使用美男計的時候了。」
「用你娘的計!」厲天狠狠罵道,「少提這個娘們,提了我就心煩!一路上吃飯睡覺都沒安穩過,到處都是她的探子!」
「人家只不過是想知道心上人的去向嘛。」李閒故意幽幽地歎了一聲,說道:「不如你把她帶在身邊吧?她既不用再派人來送死,你也可以享享溫柔的滋味。江湖第一美人的滋味必定消魂得很。」
「算了吧!」厲天若有所思地道:「不過若有機會,我會和她好好談談。」
李閒笑道:「你是怎麼和她耗上的?」
厲天淡淡道:「你先說你從顧輕塵那裡取了什麼寶?」
「原來你們是在那裡碰上的。」李閒一邊笑嘻嘻地說著,手上卻毫無徵兆地灑出一道熾熱的黃芒,向正仰脖喝酒的厲天兜頭劈下。
一邊的彭翎看得花容失色,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孫凌的手。卻發覺這雙手溫熱如常,孫凌對眼前的異事好像絲毫不放在心上。
酒碗變戲法般忽然消失,厲天手上已多了一把劍,湛藍的寒芒將李閒手中的酷熱消融殆盡。刀劍轉瞬交擊在一起,強烈的氣流沖得彭翎險些往翻下椅子,孫凌的手搭上她的背,一股溫和的力道傳來,面前那恐怖的寒熱交流變得再不可怕。
「好刀!」厲天不知什麼時候已收了劍,眼裡的光芒璨如星火:「有了你這小子,這個江湖真不寂寞!」
「難道老子刀法沒長進的時候,你跟我在一起就很無聊嗎?」李閒罵道:「下次不帶酒給你喝了!」
兩人對視一眼,忽然同時大笑起來。人生得一知己,真的很不容易。
笑了半晌,厲天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說起楚夢,你難道一點都沒聯想到陳仲和慕容霜嗎?」
李閒搖了搖頭,道:「不是沒想到,是不願去想。說真的,你這傢伙號稱冷血無情,但叫你去殺了慕容霜,恐怕你也殺不下去吧?」
厲天想了想,道:「其實這女人可惡得很,我無數次想要殺她,卻還是沒有真的下手。如果現在要我說,我肯定還是說下不了手。但若在戰場之上,我依然會毫不猶豫地一劍刺穿她的喉嚨。理想和現實總是不大一樣的。」
「就算在戰場之上,我也不會殺她。」李閒歎道:「雖然她做了很多很可惡的事,但畢竟還沒有對我們造成什麼嚴重的後果,倒是我們對她做了不少有所愧疚的事情。」
「沒什麼好愧疚的。」厲天淡然道:「我不能肯定如果我沒有原因的話會不會殺她家人,但可以肯定你是不會的。慕容缺找死,你愧疚什麼?」
「但這個女人其實很可憐。」李閒悵然道:「我是真的希望她能有好的歸宿。」
孫凌忽然插嘴道:「我看你是想把她也收入帳中吧?」
「閉上你的鳥嘴,我有那麼齷齪嗎?」李閒大笑起來,忽然道:「其實如果真的能把她收入帳中,倒也不錯。」
眾人全都氣得沒話可說,這傢伙還是忍不住露出狐狸尾巴。
「這樣吧。」厲天說道:「我們找個時間去拜訪一下迷蹤谷。我認得進谷的路。」
李閒歎了口氣,道:「可是我覺得他們未必在谷內。我不信他們不想出來報仇。」
厲天聳聳肩,不說話了。
彭翎也插嘴道:「你們的事情怎麼這麼多?又是銀龍堡、又是天山劍派、又是迷蹤谷,還有那個組織。」
李閒看著碗中醇酒,苦笑道:「豈止是這些!眼前的霹靂堂和太湖,難道不是該管的事嗎?」
話音未落,韓開山揭簾而入,說道:「江守護使駕到。」
李閒大笑道:「都來齊了。讓我們看看這老傢伙有什麼收穫。」
江乘風跟在韓開山走了進來,二話不說,抓起桌上的酒碗狠狠地灌了一碗下去。見眾人都呆瞪著他,才抹了抹嘴,說道:「最大的收穫,柳牧之和如煙等人都是被毒藥控制的。」
「毒藥?你沒弄錯吧!」李閒不解道:「如煙的表現雖異常,但照我看她絕不像被威脅的樣子。」
「不錯,唐秉嘉或是他們的尊主都沒有威脅她做什麼事。她的聽話是自小培養的,但為什麼她自小就這麼聽話?來源於我們神教的密傳回夢丹。」
「你***密傳!」李閒勃然大怒道:「趁老子還是教主,明兒回恆山時就把這些所謂密傳一股腦兒全燒光了!免得遺禍人間!」
江乘風苦笑道:「這些密傳之所以成為密傳,就是因為它早被老頭子禁了。老頭子當年也很不喜歡這些東西,但只是禁用而沒有毀了它。知道是為什麼嗎?」
李閒冷然道:「知道!老頭子腦袋少根筋!」
江乘風不去理他,答道:「炎陽心、回夢丹,甚或是成櫻研製的忘憂散,這些東西雖然陰毒,但畢竟是人家嘔心瀝血的創造。或許有朝一日會被智者發掘於其他好的用途上去。老頭子不願意當秦始皇,把這些寶貴的遺產給毀了。」
幾句話說得李閒無言以對,半晌才道:「但這所謂封禁名不副實,照樣會被人拿出來害人。就連區區一個蕭如是,都可以拿得到炎陽心,你們是怎麼封禁的!」
「封禁的只是配方。」江乘風再度苦笑,道:「至於成品,當時各個兄弟那裡每人都擁有其中某一些,沒能來得及清除乾淨。比如說我,就有一種禁藥附骨丸,這和成老二自行研製的附骨散是不同的。成老二那種是讓人脊樑骨失去氣力,只能軟綿綿地躺著,這對看守囚犯極其有效;而我這個只要讓人服下去,每天子時,渾身骨骼將如蟻相附,又痛又癢,持續半個時辰。除非武功到了我們這個層次的人不懼劇毒,否則誰都會被控制。」
「果然夠陰毒。」李閒目瞪口呆地道:「那麼封禁的配方在哪裡?」
「在這裡。」江乘風指指自己的腦袋,說道:「只有記在腦子裡,才是保密的最佳法門。如果我能壽終正寢,臨死前會把它們寫出來,以密傳重陽後人。萬一我橫死,這些東西就會失傳。」
李閒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來,這個什麼尊主必定在重陽教有很高的地位。」
江乘風歎道:「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這人都像是我。」
李閒大笑道:「所以你一進門就灌酒發洩?不過話說回來,若非我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第一個懷疑的也必定是你。」
江乘風聳肩道:「算啦,不提這個,早晚把那鳥人揪出來。我把審訊過程說給你們聽聽,看你們是否和我有一樣的想法。」
李閒頷首贊成。連本來不愛理陰謀鬥爭的厲天和孫凌都豎起耳朵細聽。
「你說什麼?」江乘風的話剛剛說完,李閒馬上叫道:「他怎麼可能一問三不知!」
孫凌也道:「據我們那天聽到的對話,這個楊公子的地位應該極高才對!」
江乘風油然道:「不錯,所以他說的話前面是真的,關鍵時刻卻在隱瞞。這很高明,要不是我們早聽到過他的對話,肯定會被他半真半假的話騙得帖帖服服。連劉凡那麼精明的小伙子都被騙過了。」
李閒皺眉道:「如果他說的話裡一半是真的……如果我們猜對的話,那天另一個人真是余飛……他卻對余飛說話那麼不客氣……」
眾人齊聲道:「那他就是尊主的徒弟,四個堂主之一!」
李閒大力一拍孫凌的肩膀,道:「幸虧這小子拉著我去偷東西!否則我們哪來的機會得到這麼重要的情報!」
彭翎悄悄望了一眼孫凌,想起他被搶得呼天搶地的樣子和古靈精怪的賺錢法門,竟和眼前的形象完全無法重疊在一起。真是個特別的傢伙。
李閒的話說得輕鬆,好像這些情報得來全不費功夫,其實裡面經歷了一場險惡的戰鬥和無數勾心鬥角,線索從無到有、從一到多,剝絲抽繭般把一場模糊的對話轉換成一個清晰而重要的結論。
江湖因有這些人的存在而越來越有趣。青州的家裡哪有這麼刺激的感受?彭翎又不想回家了,只想呆在這些人身邊。令她吃驚的是,雖然這些刺激有趣的事裡面李閒才是最重要的,但是她想得更多的卻是呆在那個圓腦袋身邊。
李閒的話又在耳邊響起,打斷了彭翎變得有點慌亂的思路。
「也就是說,他作為少主這麼重要的角色,根本不必服用回夢丹。但他又為什麼把有關回夢丹的事透露給你呢?」
江乘風搖頭道:「這點我也想不明白。能想到的一個理由是,他這麼說會讓我更深信他只是個小角色。」
厲天忽然開口了,他的問題與眾不同:「他既是少主,武功如何?怎會輕易被你生擒活捉?如果你生擒他是經過了一番惡鬥,那他怎樣演戲也掩蓋不了他身份高的事實。」
「他的武功已步入先天之境,但與我們相比還有一定的差距。」江乘風答道:「我可以肯定在交手時他並沒有隱藏真功夫,他的武功應當在玉秋水之下。但在江湖上卻可以算得上一流的好手。」
「步入先天已屬難能,練武者萬中無一,可見他確有明師指點。進階到我們這樣的層次是需要機緣的,也需要資質,他達不到並不出奇。」厲天想了想,道:「我認為,他或許有背叛他師傅的想法,才會把回夢丹的事洩露出來。」
李閒笑道:「鐵面從不理會陰謀詭計,這次理會起來,倒是語出驚人。我贊同鐵面的觀點。」
江乘風也笑了,這些人都是當世第一流的人才,就像重陽教的兄弟們一樣,聚在一起時,每人提些意見,就能將最複雜的事情理出頭緒來。江乘風暗裡鬆了口氣,才想到自己也已三日沒睡了,一股倦意湧上心頭。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安心地睡個好覺呢?各位兄弟們現在又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