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江湖 正文 第七十章 千里飛遁
    天干十殺一邊配合陳仲的攻勢,封死了李閒所有閃避的路線,心中也都暗自嘀咕。他們從未見過有人在戰鬥中最關鍵的時刻竟然收斂了渾身氣息的。

    慕容霜的長劍直刺李閒的咽喉,在這李閒死期即至的一刻,她的心裡忽然浮現出姐姐的容顏,和姐姐曾經說過的悄悄話:「今晚姐姐要和李閒私奔,你千萬別告訴任何人!」姐姐的臉忽然消失,眼前是空無一人、佈滿了灰塵和蛛網的家,當地的江湖人告知:「不久前李閒與厲天滅了慕容世家滿門,連掃地的老頭都沒放過。」忽然又記起那一天咽喉上的痛楚,厲天冷冷地說:「慕容雪是以為李閒已死,才殉情自盡的。」

    陳仲沒能看見慕容霜此刻古怪的神情,如果他看見了,一定會懷疑她有沒有停止攻擊的可能性。

    在這電光火石般的瞬間,十二般兵刃同時刺進李閒的身體。但這一剎那,他們的神情更加驚詫了。

    因為兵刃及身的那一刻,他們根本沒能感覺到兵刃臨身應有的聲響,李閒的身上就連血也沒流出一滴來。

    他們竟然只擊中了一個殘影!

    千里飛遁!

    這連獨孤殘都沒練成的無上秘技,李閒居然無師自通了!

    當初楚夢瞬間將陳仲帶離他們的感應範圍時,藍舒雲曾懷疑那就是重陽神教的秘技「千里飛遁」。那是以瞬間爆破,將移形換位的神功運行到極至,以短期內真氣盡失的代價,達到立刻離開險地的效果。

    李閒從小就對移形換位的奇功特別感興趣,而江乘風正好也是此道高手,當初與天鶴一戰,就是憑借移形換位的詭異步法輕鬆地贏得了上風。因而李閒在眾多武功絕學中,對此功尤為瞭解。自從得知世上還有一門「千里飛遁」奇功,李閒每當有閒時,都在不住地思索它的運用技巧和成功的可能性。

    李閒看著陳仲這驚天動地的一刀,心中暗暗祈禱。是成是敗,就要看這功法是否真如傳言中的那麼靈光了。因為連獨孤殘都沒能好好練成這種神乎其技的武功,他李閒真能成功嗎?

    將全身的真氣收斂至最低,然後瞬間爆發出來,同時運用早已純熟無比的移形換位。李閒眼前一黑,只覺斗轉星移,「砰」地一聲跌在森林中一個不知名的角落,摔得七葷八素。在這成功的一刻,李閒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幾乎練成了所有重陽秘技的獨孤殘竟惟獨練不成這門奇功。只要擁有小還陽真氣那種爆發的特質,想要練成千里飛遁一點都不困難,獨孤殘不是練不成,而是不屑去練。

    這摔得狗吃屎般的丟臉功夫,就算要了獨孤殘的命,他也不肯去練的。

    慕容霜等十二個人,十二般兵刃,傻愣愣地停在空處,過了良久,陳仲才艱澀地道:「早前楚夢曾也用過類似的手段將我帶離戰場。原來他們本就是一夥的!」

    遠處傳來飛掠聲,慕容霜回首後望,道:「不要和這幾個人糾纏。我就不信李閒真能瞬移千里,他一定就在這林子裡。我們分頭搜!」

    司徒貝貝領著蕭無語和藍舒雲心急火燎地趕到現場,那裡已空空如也。眼前只有被踐踏得凌亂不堪的草地,青草上還有幾滴新鮮的血跡,不知是從誰身上流下的。空氣中瀰漫著濃重的殺氣和真氣交擊所產生的特有的餘味。

    司徒貝貝咬著嘴唇四下張望,淚水在她眼眶裡打轉。雖然此刻李閒生死未卜,但司徒貝貝卻有種很強烈的直覺,李閒一定要活著。這種感覺是如此清晰,就好像正看見李閒活生生地站在身邊一樣。

    蕭無語蹲在地上看了半晌,忽然招呼道:「老四,你看!」

    藍舒雲掠了過來,蕭無語所指的地方極為特別,那裡的草與別處不同,竟然有著被燒焦了的痕跡。而空氣中殘留著明顯的真氣爆發的跡象,濃烈得讓人不敢相信。

    「千里飛遁!這一定是千里飛遁的痕跡!」藍舒雲驚呼道,「教主是用千里飛遁脫離戰場的!」

    蕭無語決然道:「用完千里飛遁之後,將有好幾天戰力全失!我們必須趕在迷蹤谷之前搶先找到教主!」

    李閒晃晃悠悠地走了幾步,先是一陣暈眩,忽然又有種說不出的舒暢感流遍全身,好像某種全新的力量正在一個不知名的源頭蠢蠢欲動。李閒心中大訝,這種感覺曾經也有過一次,那是身上的真氣由後天突破到先天之境時。而這次是什麼道理?難道先天真氣之上,竟然還有一層樓?

    李閒自嘲地笑了笑,那是完全沒有可能的。這種時候,還是先想想怎麼脫離迷蹤谷的追殺才是正理。

    李閒側耳聽了聽,遠處有溪水流過的聲音,心中狂喜。

    他喜的不是遠處有水,這裡不是沙漠,水沒那麼值錢。令他狂喜的是,自己身上明明沒有絲毫內力,聽力竟然完全沒有受到影響,反而似乎還比原先聽得更遠了。而背上、手上的幾處皮肉輕傷,竟也在不知不覺中癒合了,速度快得就像他正在催發回天大法進行治療一般。

    「常聽人說到『破而後立』四個字,不知是什麼道理。莫非指的就是這個?如果真是這樣,老子隔三差五地就爆破真氣,武功豈不是一日千里?」李閒想來想去沒想明白,搖了搖頭,循聲往溪水走去。

    行不到一里,眼前豁然開朗。兩座繁茂地樹林之間,貫穿著一條丈許寬的小溪。倒映著夾岸的古樹,溪水呈現出盎然綠意,水緩之處成群小魚在藏青色的鵝卵石上穿梭嬉戲,時時可見圓嘟嘟的蝌蚪拖著小尾巴自在地徜徉。

    李閒蹲在一旁呆呆地看著溪水,原本他想掬起一捧清水好好洗把臉的,但手停在半空卻怎麼也伸不下去。他不忍心破壞了這美好和諧的自然美景。

    正在他發愣的時候,忽覺體內枯竭的經脈一陣躁動,好像有什麼東西要噴薄而出,但卻怎也找不到出處。李閒強自壓下心中一股煩悶,不由大吃一驚,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若是無法控制,最嚴重的後果將導致這一輩子再也無法恢復功力了。

    為什麼看看溪流看看魚兒,竟會造成這樣的後果?李閒已無瑕考慮這個問題了,也顧不得追兵即至,當即盤膝坐下,按照一貫的心法,屏除萬念,斷絕眼耳鼻等後天生機,進入無人無我的先天至境中去。

    小腹有一絲熱氣正緩緩凝聚,向著全身經脈逐漸擴散開去。這是恢復功力所必經的過程,李閒沒想到這一刻來臨得這麼快,估計是這裡的天地靈氣對先天胎氣造成的影響。正在這渾渾融融、晴空萬里的時候,忽然傳來一縷悠揚的琴聲,李閒愕然,因為他已經斷絕了聽覺,為什麼這琴聲居然像是直接傳送到他心中一般,聽得清清楚楚,甚至還能很清楚地分辨出這是《高山流水》的古調。

    在琴聲的引導下,心神一片寧靜祥和。熱氣在琴聲中迅速凝聚,李閒任由這股真氣自由引導,轉瞬間走遍四肢百骸,閉塞的血脈豁然貫通。李閒猛然睜開眼睛,細細內視,體內那股細若游絲的真氣已經消失無蹤,現在還是沒有恢復一點功力,但是自己的身體已經有了一種說不出的變化,具體是怎樣的變化,一時之間還想不明白。

    李閒緩緩站起,伸了個舒暢無比的懶腰,循著琴聲走去。琴聲的主人一定是隱居於此的前輩高人,琴聲顯然並非向他李閒而發,卻居然能直指他的內心,這等修為,縱使是重陽樂仙莫白羽也略有不及。這樣的人物,豈能失之交臂!

    順著溪流直走而上,很快就可見到遠處有間小屋,屋簷在樹林裡若隱若現,平添少許神秘的味兒,琴聲就是從那裡傳出的。令人吃驚的是,悠揚的琴聲裡,居然有著難聽的劈柴聲,而這劈柴聲竟與琴聲融合無間,彷彿這《高山流水》裡本就有劈柴聲伴奏一樣。

    李閒懷著滿腔的好奇走上前去,入目的景象卻讓他呆了眼。

    這是一間沒有任何特別的小木屋,顯然是主人自己搭建的。粗糙的木板、拙劣的手工,整棟木屋顯得醜陋不堪,但落在李閒的眼裡,這木屋彷彿是一件精美絕倫的藝術品,因為它立在這靈秀的森林裡,絲毫不顯得突兀,好像自天地初開之時就已經佇立在這裡,和森林共同成長。

    木屋外是一個簡陋的小院落,一個樵夫正在劈柴,粗木還有一大堆,而劈好的細柴僅僅幾根,顯然剛剛動工不久。這樵夫手裡拿的,不是斧頭,是柴刀。

    一柄因長期劈柴而磨得精光閃亮的柴刀。

    柴刀的主人是一個年過半百的樵夫,歲月在他的額頭刻下的深深的烙印,形容枯槁而古拙,長期的樵夫生活,讓他的膚色形成了奇異的古銅色,充滿陽剛強健的感覺。一雙手佈滿了老繭,卻是穩定而有力。

    李閒就站在樵夫身前,樵夫卻視若無睹,仍然埋頭劈他的柴。

    看著這樵夫劈柴的動作,李閒像是被點了穴般,一動不動地呆立著,就像當年獨孤殘初次教他刀法的時候一樣。

    柴刀看似直劈而下,實則沿著一種玄之又玄的線路,以快得超過李閒的眼睛所能捕捉的速度,將木柴一分為二。每一下劈中木柴,都絲毫無誤地配合著琴聲的節奏,使劈柴聲成為優雅的音符。

    李閒看著他揮刀百餘下。提刀、下劈,這麼簡單的動作,若是刀刀一致,李閒自問也可辦得到。但令人心驚的是,這百餘刀竟然沒有一刀是重複的。李閒彎下腰去,拾起剛剛被劈成兩片的一對木柴,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這兩片木柴的重量,竟然完全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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