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子·江湖 正文 第四章 司徒貝貝
    李閒和厲天喝酒的時候有個很特殊的慣例,兩人一旦開始好好喝酒,就不再說話,只是一味乾罈子。到後來他們才悟出,這習慣正是源於第一次共飲的時候。

    但是這回他們靜不下來了。罈子才空了兩個,門外就傳來一陣很清脆悅耳的女聲:「李閒!你給我滾出來!」

    兩人並不想打破沉默的感覺,都閉口不答。

    「砰!」柴門四分五裂,一名身著紅衣的年輕女子氣勢洶洶地提劍了進來:「我跟了你三天三夜,休想甩得掉我!」

    厲天眼裡閃過一絲厲芒,女子的「我」字只說了半截,喉嚨上已抵著一柄湛藍的劍,劍上散發著莫名的寒意,凍得女子臉色蒼白。

    「你知道這是我的房子嗎?」厲天冷冷地道。

    女子被厲天的眼神一瞥,頓時打了個哆嗦,哪裡還說得出話來。望向李閒,只見他悠閒自得地喝著酒,好像完全事不關己,不禁又氣又急。

    厲天橫行天下十餘年,除了李閒外,從來沒有買過誰的帳。唯一能和他有說有笑的女人只有一個慕容雪,這也是厲天傾全力助李閒撲滅慕容世家的最大原因。慕容雪是自殺的,慕容缺實難辭其咎。

    「滾出去!」厲天冷喝道。

    那女子終於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罵道:「李閒你這個沒良心的,人家要殺我你也不理不睬!」

    李閒終於說話了:「司徒姑娘天下無敵,怕過誰來?」

    原來這女子就是李閒傷癒復出時身邊帶著的女人,張孝的記錄裡曾特意提過一筆,說她和女俠陳雁武功相當。名叫司徒貝貝,自小隨父母隱居於太行。李閒與太行四十大盜一戰後,正巧撞到她家養傷,復出之後,司徒貝貝就瞞著家裡跟了出來。

    聽了李閒這不冷不熱的話,司徒貝貝氣得臉色鐵青,狠狠地道:「好,我出去!不過你也別想甩得掉我!」轉身欲走,旋又停下,對著厲天問道:「閣下是誰?」

    厲天冷冷地道:「你的話太多了。」

    司徒貝貝快氣暈了。她原本對自己的容貌極有信心,雖說不上沉魚落雁,卻也是百里挑一,誰知道遇上個李閒,先是口花花地勾引了自己幾個月,等到她情根深種後,卻逼之惟恐不及;眼前這個男人,渾身都是殺氣,看著自己淚汪汪的眼,居然一點表情都沒有。

    這兩個人到底是不是男人?司徒貝貝開始懷疑這一點。

    憋了一肚子怨氣,司徒貝貝奔出門口,就地坐了下來,道:「我就在這等著,就不信你不出來!」

    李閒側耳聽著,苦笑道:「難纏的女人。」

    厲天不悅道:「你的女人未免太多了!」

    李閒賠笑道:「別這麼說,她還不是我的女人。」

    厲天訝道:「那她像花癡一樣追著你幹什麼?」

    李閒神秘地笑了笑,道:「江湖上都說我李閒好色,其實不然。老子到現在就只有過阿雪一個女人。」

    厲天冷冷道:「那麼那些跟在你身邊的都是母豬?」

    李閒大笑道:「實在佩服你,說起笑話來怎麼也能板著臉。」喝了口酒,又道:「其實我只是在體驗追求的過程。只有那種讓女人從冷漠到柔情的轉變過程才是最動人的。你知道其間要花費多少心血、多少唇舌、多少銀兩嗎?一旦追到了手,就索然無味了。」

    厲天呆了半晌,只說了一個字:「賤。」

    李閒也呆了,摸了摸鬍渣,道:「說得對,我是不是真的有點賤?」

    厲天帶著點憐意,看著李閒的眼睛,道:「你只是不喜歡安定無趣的生活而已。」

    李閒大笑道:「知我者,鐵面也!」

    司徒貝貝坐在門口,裡面的對話聽得一字不漏,呆了好久,又嚎啕大哭起來,心道:「怪不得他追了我那麼久,等我千肯萬肯,卻跑了。想要罵他負心薄倖、始亂終棄,卻又罵不了。這個大騙子!」

    哭了半天,又想:「你能體會追求的過程,難道本姑娘不能?我偏偏要纏到你對我死心塌地為止!」想著想著,又咧嘴笑了。

    追了三天三夜,又沒有李閒那樣的功力,心情一鬆,就睡著了。

    屋內,兩人喝了整整一夜,十壇兩百年的汾酒全見了底。出奇的是他們一次茅房都沒去過。

    沒有雞啼,東方漸呈魚肚白。李閒伸了個懶腰,走到門口。

    司徒貝貝靠在門框上睡得正酣,長長的睫毛上掛了一小滴露珠,紅嫩的臉蛋上還隱有淚跡,但嘴角卻微微上揚,帶著笑意。

    和初相識時相比,明顯憔悴了。李閒心中暗歎,脫下外袍,輕輕覆在她身上。

    日上三竿,司徒貝貝被陽光刺醒,睜眼發現身上的外袍,臉上路出甜甜的笑。

    厲天站在窗前,正細心抹拭著寒月劍。司徒貝貝輕輕來到他身後,看他專注地抹劍的樣子,就像細心呵護著自己的孩子。

    厲天身上的殺氣依然很濃,但司徒貝貝好像已不怎麼怕了,因為她知道這是李閒的朋友。

    「怎麼還不走?」厲天終於抹完了劍,卻沒有轉身,冷冷地問道。

    「我……我想問一下,你是他的好朋友吧?」司徒貝貝怯怯地問。

    「我只有他一個朋友。」厲天淡淡應道。

    司徒貝貝心裡一顫,她忽然覺得這個冷酷的男人其實很可憐。

    「那……那你知道他喜歡怎樣的女人嗎?」

    厲天心裡浮起慕容雪清麗無匹的面容,微歎一口氣,道:「我當然知道。」

    「太好了,你能告訴我嗎?」司徒貝貝大喜道。

    人們兢兢業業,不都是在為自己的理想而拚搏嗎?

    厲天轉過身來,道:「你不必學她的,你只需做好你自己。」

    陽光透過窗子,照在司徒貝貝臉上。吹彈可破的肌膚,小巧的紅唇,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怯意和羞澀。確是我見猶憐,昨晚的潑辣到哪裡去了?

    見司徒貝貝似有所悟的樣子,厲天問道:「你使劍?」

    司徒貝貝赧然道:「不是。我的兵器是一隻玉笛。劍是用來嚇李閒的。」

    厲天肅然道:「劍是用來殺人的。」司徒貝貝的臉色又開始變白,厲天又道:「再說,憑你手上的劍,也想嚇倒李閒?」

    「他有那麼厲害嗎?上回碰到那個叫陳雁的,他還嚇個半死,叫我幫他打呢。」

    厲天冷然道:「陳雁算什麼東西?李閒要殺她,只需要一招。」

    「難道他是故意藉機逃跑?」

    厲天不說話了。

    司徒貝貝忍不住好奇,問道:「那他不是很厲害?如果那個變態殺手厲天要殺他,他能躲得過嗎?」

    厲天心裡一震,如果自己要殺李閒,李閒躲得了嗎?頓了頓,道:「天下根本沒有人能在單打獨鬥中殺得了李閒,包括顧輕塵。除非那是生死之戰,李閒不能尋機遁走。」對司徒貝貝的問題,他沒有正面回答,其實那答案是「不能」,因為自己要殺李閒,李閒決不會有絲毫防備。

    「顧輕塵?那個傳說中的天下第一高手?」司徒貝貝終於忍不住問出了昨晚最後一個問題:「閣下是誰?」

    「我就是你說的變態殺手厲天。」

    司徒貝貝暈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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