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依舊寧靜。荒漠的氣溫永遠都是晝熱夜冷(或許這也是覺非的空調魔法陣失敗的原因),就彷彿戀愛中的女子一般對待情人總是忽冷忽熱,讓人難以捉摸。但是很好,鎮邊軍的鋪蓋全都得自有錢的盜匪、山賊,所以在這寒冷的夜裡裹著柔暖的被鋪睡覺是很舒服的,他們除了留下巡邏放哨的士兵外全都沉醉在了夢鄉。
但在這寧靜的夜裡卻彷彿蘊藏著某種危險,龍鱗山頭特有的荊棘鳥扑打著自己的翅膀在荊棘叢中發出一陣陣鳴叫仿若受驚又好像預示著將要有什麼大事發生!
山下鑼聲忽然想起,急切而又密集聽得人心跳不已——山下難道真有什麼情況發生嗎?這鑼聲頓時打破了夜的寂靜,山上所駐紮的鎮邊軍一個個都一臉迷茫地跑出了營長困惑著站在那裡。赳浩恭衣冠不整地手拿著兵器大喊著,在這紛雜的氣氛中讓人聽不清楚他究竟在說些什麼,但從他的表情眾人還是看出了他的意思,敵人來了!
「迎敵,火速迎敵!」
山下,一片搖曳的火海在快速朝龍鱗山飛奔而來,火海中是一聲聲的咆哮怒吼彷彿還帶著一點渴望!
他們,該是獸人大軍吧,可是為什麼他們登山的速度會突然變得這麼快,完全不像與鎮邊軍初次交戰時的緩慢,難道這些天的失蹤為的就是練習這登山的本領?!
在鎮邊軍驚慌迎敵的時候,獸人大軍的先頭部隊已經跑上了山——哪裡人多他們就往哪裡跑,彷彿這些剛睡醒的人族士兵是上天為他們準備的禮物不拿白不拿毫無可懼之理!
接著就是一陣陣人族士兵的慘叫,帶著驚懼傳上了山迴盪在山頂之顛聽得人毛骨悚然!
「報!」忽然,一名偵察兵來到了路芒的跟前,「報大將軍,山下損失慘重急需支援!」
「讓他們撤!」路芒果斷地命令說,「撤到山上來!」
偵察兵火速掉頭跑下了山,可過不了多久一名傷痕纍纍的戰士又匆匆而來,帶著驚懼的表情說道:「將軍,山下已經被敵人給圍死了我們撤無可撤啊!」
這回路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多少次以來只有他打人可從來就沒人能把他的部隊給壓著打的。
「敵人來了多少人,他們的速度怎麼會這麼快?!」
「不、不是人!」那名戰士顫抖了聲音語無倫次地回答說,「不是人,他們全都不是人!他們全都不是人!」
是什麼樣可怕的敵人竟讓一名軍人害怕成這樣,讓他驚懼到如此感慨的地步?!
「好了,別說了!」路芒是不允許讓他影響士氣的於是吩咐左右道,「傳令下去,全軍下山支援,咱們且戰且退務必先掩護出受困的戰友!」
那名士兵似乎還有什麼事情要說,在那裡喘著大氣就是不願意走。
「把他帶下去吧,」路芒搖了搖頭,「好生照顧!」
兩名士兵依言而上就想把他拖走,可這士兵卻聲聲叫喊著將軍。
一旁的覺非心有不忍於是說道,「將軍,讓他把話說完吧。」
路芒看了看他終於點頭,雖然還在擔心這名受驚的士兵會說出什麼危言聳聽的話來影響士氣。
「有什麼事你快說吧。」
士兵嚥了嚥口水彷彿要把這股驚嚇也吞到肚子裡一樣,回答道:「他們真的不是人——他們全都是野獸啊,飢腸轆轆的野獸!」
路芒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追問道:「什麼,野獸?!」
「對,野獸!凶狠的躍山獸!它們的尾巴上都繫了火繩,一見到人就咬就撞,我們山腰的人馬已經損傷慘重了!」
躍山獸,有史以來最善於山地行走的動物,它們有著鋒利的牙齒和堅硬的角,是山地唯一的霸王。它們唯一的缺點就是新陳代謝過快需要不停地進食來補充消耗的能量,但也因此養成了它們飢餓時的兇猛、瘋狂,為了填飽肚子簡直是看到什麼就咬什麼撞到什麼就頂什麼,完全不會去顧慮這樣做是否會有危險!
更何況這次它們的尾巴上還綁著令它們驚慌的火繩,不兇猛才怪那!
路芒目露絕望之色,他雖不曾學過兵法但卻時常聽謀戰談論,知道這餓獸絕對是攻山的良法,「趕緊傳令讓增援部隊後撤,我們不能跟它們硬拚必須開路下山,快!!」
傳令兵從來沒見到過路芒這樣的表情,連忙四處奔走鳴金收兵!
覺非不解地問:「將軍怎麼了,躍山獸很難纏嗎?」
「躍山獸不難纏,只要我們佈陣遠距離攻擊就可以把它們給消滅,」路芒長歎了一口氣,話鋒一轉道,「可是它們來得太意外了,我們根本就沒有防備,如此匆忙又怎麼佈陣呢?更何況這些獸人既然拿它們當先鋒軍那又有什麼理由不在後面尾隨前進呢?」
以鎮邊軍七千兵力本就難與數萬獸人匹敵,如今失去了龍鱗山這天然的優勢,讓陣腳大亂的他們如何來對抗士氣大震的獸人?!
這一仗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路芒望著山下的火海明知那些被困的部下已經必死無疑但還是對覺非說道:「你在這裡負責帶集合的士兵從後山走,我去會會這幫狡猾的獸人!」
「不行將軍!」覺非語氣懇切,「你是大軍的總指揮,怎麼能把這重任交給我呢?讓屬下去吧,我也很想看看究竟是哪個獸人統領會這麼聰明!」
路芒還想說不,可覺非卻堅持道:「您放心吧,我的實力您也看過了,我一定能毫髮無損地回來的!」
看他去意已決,於是路芒緊緊地捏了一下他的肩膀說,「那山下就交給你了,一定要活著回來!」
一定!
他雖然把話說得自信滿滿,但真到了山下他才瞭解這次的情況究竟有多糟糕。
山腰,處處瀰漫著焦肉的味道,透過因荊棘的燃燒而冒起的滾滾濃煙覺非看見了那一堆堆血肉不留的白骨和那在骸骨邊瘋狂咬食的躍山獸!而在他們旁邊是更多的掙扎在死亡邊緣的人族士兵,他們有的身上多處受傷不斷流著鮮血有的則早就已經渾身血肉模糊之所以還能屹立不倒完全是出於求生的本能!
尾巴上燒完了火繩的躍山獸們終於停下要保餐一頓了!
率軍而來的赳浩恭此時正孤身被五隻躍山獸包圍著,而原先保衛他的士兵已經在地上躺成了一個圈,屍骨圍成的圈!!
雖然已經有多名同伴死在了他的手上,但吃過了士兵屍體的躍山獸們似乎對眼前這劈頭散發的人依舊興趣十足,弓著身體隨時準備著進攻!
赳浩恭的眼睛通紅,不知道是因為廝殺的盡興還是因為死去的屬下,他的刀雖然還緊緊握在手裡但身體卻已經靠在了身邊一塊突兀出來的石頭上,強弩之末的他如果失去了這石頭的支撐恐怕就要倒下了吧!
渾身傷口傳來的疼痛更加劇烈了,那鑽心的痛讓他幾欲昏厥,可是不行,一旦倒下那就完了,他咬緊了牙關苦苦支撐著,但虛弱的身體卻不聽指揮不住地搖擺著,忽然他的眼前一暗……
終究,他的內心變得平靜,他想,終究還是要倒下了……
五隻飢腸轆轆的躍山獸看到這情景哪裡會放過,比餓虎更加敏捷的它們張開了血盆大口迅速撲了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條人影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用著比它們更快的速度竄了過來,刷刷五道劍影劃過它們的咽喉——從半空中,它們重重地墜地!
這手握玉石古劍的人,正是覺非!他打量一下周圍確定這五隻躍山獸已經死去後轉過了身子想要扶住赳浩恭,可赳浩恭卻已經支撐不住倒下了。
他蹲下身體將赳浩恭的頭扶起,大聲叫道:「三將軍,你振作一點,振作一點啊!」
赳浩恭勉強睜開了眼睛,見到覺非他露出了一絲笑意:「大、大哥,你來了?!」
大哥?!
覺非連忙搖頭說:「三將軍,我是覺非#8226;夜啊!大將軍正在山上等你回去呢!」
可是赳浩恭卻好像沒有聽到他在說什麼,只是自顧自地繼續說:「大哥,小弟……看來是不行了……你別傷心,只是一定要替我報仇啊!還有……」
他開始猛烈地咳嗽,用手緊緊貼在了自己的肚皮上,覺非這才發現那裡已經露出了一大截的腸子——還有半截該是被躍山獸咬去了吧!
覺非明白這是他彌留的表現於是一面問他還有什麼,一面將手按在了他的手上念動了「柔情似水」的口訣。
「還有……一定要給我辦一個體面的葬禮……」
柔白的光芒仿若霧氣,無聲無息間就是母親般柔暖的愛,越來越濃越來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