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大哥,我們這是去哪裡啊?」飄飄緊抽了胯下的駿馬幾鞭,趕到飛揚的身邊,大聲地問道。雖已是入秋季節,但太陽卻仍是火辣辣的。飄飄一張俏麗的小臉被太陽照得紅撲撲的,汗水自發間流淌而下,濺起的灰塵落在臉上,被汗水一沖,登時將她變成了一個大花臉,從未吃過這等苦楚的飄飄卻是咬著牙不肯作聲,硬挺著跟著飛揚在官道上飛馳。
聽到飄飄的問話,飛揚回頭一看,不由啞然失笑,心中卻也極是心疼這個小妹妹一般聽話的飄飄,一勒馬韁,道:「飄飄,累壞了吧?我們還是歇歇再走吧!」伸手摘下腰間的水囊,遞給飄飄:「喝幾口水吧!」
飄飄拔開塞子,痛飲了幾口,問道:「雲大哥,林姐姐已是離開了河間府,不知去了哪裡,我們這是往哪裡去啊?總不能漫無目的地亂找吧!」
飛揚的目光望向遠方,聲音低沉:「我想,她也許會回到她的父母身邊,所以想去碰碰運氣!」
「啊!」飄飄驚異地道:「你是說她去了大同啊,不過林姐姐好像挺恨她爹娘的,我看她一定不會去的。我小姨娘說過,林姐姐是哪種外表柔順,其實性子剛烈無比的,認準了一件事,就很難改變她的,要不然,當初她也不會為了你就去……」瞄了一眼飛揚愈來愈陰沉的臉,嘴裡打了個突,卻是沒有再說下去了。
飛揚知道飄飄說的確實是極有道理的,林鈺的確是那種鑽牛角尖的人,認死理兒。她到底會不會回到她的父母身邊,卻是一點把握也沒有,不過這總是一條線索,好歹勝過沒頭蒼蠅般在江湖上亂撞。
「去碰碰運氣吧!也許,她會回去看看的!」飛揚喃喃地道,心裡確是委實沒有把握。
飄飄雙腳一磕馬腹,率先奔馳而去,飛揚奇怪喊道:「飄飄,你不是累了嗎?休息一下再趕路吧!」
飄飄回過頭來,微微一笑,大聲道:「雲大哥,既然要去,我們就要快點趕路,可別像在河間府,擦肩而過了!我不累,還能一口氣地跑上幾百里,不信啊,你來追追我看!」咯咯一笑,打馬飛馳向前。
飛揚不由心中感動,兩腿一夾馬腹,大笑道:「好,飄飄,雲大哥來了!」
官道上急驟的馬蹄聲逐漸遠去,慢慢地,兩人的身影越來越小,終於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
大同府中現在確是如同河間府一般,亂成一團,知府失蹤,吏部尚書的公子卻是莫名其妙地橫死在知府府中,所有的大同府官員此時正是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團團亂轉,不知如何是好。一個武將打扮的人滿臉陰狠之色,坐在太師椅上,雙拳捏得喀喀作響,一臉的憤然。他是這大同府的駐軍統領裴威,同時也是裴遠達的一個遠房侄兒,眼見自己的堂兄這樣橫死在自己的轄區內,心中不由又驚又怕。驚的是這一下這怕叔叔裴遠達會恨恨地修理自己,甚至於會遷怒於自己的保護不力,怕的是他在現場稍微一看,立時就明白這必定是近幾天在江湖上轟傳的白衣修羅林鈺下的手,林鈺是寂滅心經的傳人早已傳遍江湖,而從這幾天她連續下手之狠來看,其手段這毒比之其師父方未水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憑自己這點兒少林外家功夫,哪是無論如何也不是她的對手的。
飛揚和飄飄縱馬行進在大同府的街道上,兩人不由面面相覷,這裡的景像和河間府太像了,莫非又是出了什麼事了?二人對視一眼,忽地同時一磕馬腹,向知府府衙奔去。
映入眼簾的是荷槍挎刀的士兵團團圍的水洩不通的府衙,二人心中都是一涼,肯定是出事了,飛揚心中極度的失望,不管林鈺回來了沒有,這次自己到大同府肯定是又僕空了。無意識的雙腿一夾馬腹,馬兒緩緩地向前行去。
噹的一聲,兩柄長槍交叉擋在飛揚的面前,一個士兵大聲喝道:「站住,這裡已經戒嚴,任何人也不得通過,回去!」
飛揚恍若未聞,仍是策馬緩緩向前,對於橫在面前的兩柄長槍竟是視若無睹。兩名士兵對視一眼,都是臉現怒色,兩人同時收回長槍,在半空中一掄,橫掃過來,意圖將這個不知好歹的人從馬上打將下來,讓他好好地吃點苦頭。
飛揚卻仍是似乎沒有看見,身後的飄飄頓時大吃一驚,兩腿一夾馬腹,猛地衝了過來。兩柄長槍帶著風聲掃近了飛揚的身體,直到此時,飛揚這才本能地醒悟過來,兩手同時前伸,一把抓住了兩柄槍的槍聲,手臂一抬,已是將兩個士兵凌空掄了起來,高高地舉在空中,內力一吐,將二人遠遠地仍了出去,手腕一抖,已是將兩柄長槍震為兩截,隨手扔在了地上。這一下兔起狐落,兩邊的士兵大吃一驚,發一聲喊,一窩蜂地衝了上來。
飄飄大喝一聲:「統統住手!」縱馬攔在飛揚身前,怒目橫視著眾士後。自小就熙指氣使,高高在上慣了的飄飄這一下發怒,卻是有一股非同一般的氣勢,眾士兵頓時被鎮住,領頭的軍官打量著這二人,不由心中一虛,這二人氣勢逼人,身上一身衣飾更是尋常人家穿戴不起的,不由一揮手,將眾士兵喝退,上前道:「二位何人,可知干擾公差辦案乃是有違國家法度的麼?」
飄飄冷冷一笑,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隨手仍給這名軍官,道:「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接過牌子的軍官眼光一掃,臉上不由變色,後退一步,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躬身道:「大同駐軍第一大隊隊長史成俊參見二位大人!」
飄飄揮揮手,大大咧咧地道:「罷了,以後叫你的部下眼光放亮一些,這裡出了什麼事了,這麼戒備森嚴?」
邊說邊和飛揚二人躍下馬來,飄飄當頭向內走去,史成俊陪笑著邊走邊道:「的確是出了奇事,本府的府尊離奇失蹤不說,一位京城來的貴客和他的幾名護衛卻是莫名其妙地死在這裡!」一說到這裡,史成俊不由想起那繡房內的慘相,不由臉色發白,險些吐了出來。
「嗯?」飄飄吃了一驚,看了一眼飛揚,卻見飛揚也是臉色發白。
「知道是誰下的手嗎?」飄飄繼續問道。
「看來是近來在江湖上聲名正隆的白衣修羅下的手!」史成俊道。
「白衣修羅?」二人都是莫名其妙,這一些日子二人忙於趕路,卻是不知這白衣修羅是何許人也。
「是呀!」史成俊道,「這白衣修羅是一個女子,前些日子在河間府一日之間,殺了上百人啊!聽說這女子是寂滅心經的傳人。卻不知為何緣故,跑到大同府來,殺了人又劫走了知府?」
飛揚和飄飄同時點點頭,心中已是明白了大概,林鈺當年失蹤後,林知府對外宣稱林鈺已死,是以除了猛虎幫眾和極少人外,外人是不知道林鈺的真實身份的。
三人說著話,已是走進了大廳,正在廳中愁眉不展的裴威一看史成俊領了二個陌生人進來,不由大為奇怪,正等詢問,史成俊已是幾個大步走了過去,附在他耳邊低低地說了幾句,裴威不由驚訝之極,抬頭看向二人。
心中不由猛地一震,這男子不就是猛虎幫的幫主雲飛揚麼?裴威的身上頓時泌出一身大汗,這雲飛揚和裴家有大仇,不過他的猛虎幫有了大靠山,才讓裴家無可奈何,怎地她會出現在這裡?仔細打量了他身邊的那一個女子,心中已是明白,持有六王爺的金牌,又緊緊地跟隨著雲飛揚的這個女子,必是那在京城中天不怕地不怕的飄飄郡主了。這二人他可是一個也惹不起,別說是飄飄貴為郡主,就算是雲飛揚不過是一介江湖中人,卻也不是他能對付得了的,一想到連天鷹堡主歐陽天也死在他的手中,背上就不由涼嗖嗖的。
當下陪著笑臉,大步向二人迎了過去。
半個時辰過後,二人從府中走了出來,不同的是這一次飄飄是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全身軟綿綿地掛在飛揚身上,手腳無力地被半扶半拖著走出來的。
真是林姐姐下的手嗎?」飄飄仰起頭,聲音發著抖。
飛揚苦笑著點點頭,「是的,死在大廳內的兩個明顯是被寂滅心經擊中而亡的,而那繡房內,倒在床上的那個頭被斬掉,但血液卻被堵在胸腔之內,這也只有寂滅心經才能做到,至於其他幾人,想必是被夜雨殺死的!』
飄飄閉上眼,聲音發抖地道:「雲大哥,你說林姐姐怎會變得這樣呢?殺人就殺人唄,為什麼要這樣子殺人?」
飛揚搖搖頭:「方未水前輩曾說過,三個月之內一定要找到鈺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看來鈺兒現在已開始發作了!我們必須要盡快找到她才好!」
「唉,可是現在林姐姐又跑了,我們到哪裡去找呢?」飄飄覺得有些無奈。
垂下頭,飛揚苦苦思索著林鈺一家可能去的地方,猛地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鈺兒曾對我說過她的老家,也許現在他們會回到哪裡去,是的,肯定是的,鈺兒的父親沒有什麼別的地方可去,肯定會回到哪裡去,走,飄飄,這一次我們一定要趕上她,不能再讓她從我們的眼皮底下溜走了!」
興沖沖地跨上馬兒,策馬揚鞭,向前駛去。
大陰山,林家村,林德海,林夫人,林鈺,鈴鐺再加上已變成了胖子的王師爺,幾人剛剛安頓下來,這個典型的家家小院在沉寂了多年之後,終於又熱鬧了起來。林德海換上了粗布短衫和王師爺兩人正吃力地搬動著一應家俱,林夫人也脫下了錦衣繡衫,頭上挽了一個帕子,和鈴鐺兩人擦拭著灰塵,想要前來搭個幫手的林鈺卻是被林夫人死死地按住了,「鈺兒,這些粗活你哪裡幹得來,你只會越幫越忙的,你還是四下轉轉吧,這裡可是你出生的地方,直到你四歲的時候,你父親中舉做官,這才離開這裡的。」
無奈之下的林鈺舉步在屋內四處轉悠開去,還沒有打掃開淨的房中,四處都是灰塵和蛛網,林鈺隨意踱直一間小房,不由一呆,心裡油然生起一種親切感,那小小的搖籃,掛在搖籃上頭的撥浪鼓,無一不在向林鈺提示著這裡是一個什麼地方。伸手拿起那小小的撥浪鼓,在手中輕輕地轉動,哪咚咚的聲音在林鈺心中激起一陣陣漣漪,從上洛出走後第一次在林鈺的嘴角現出了一絲笑容。
走出了小屋,林鈺來到房外,林家村佔地極廣,但卻是沒有幾戶人家,彼此之間相距極遠,遠遠的望去,層層的綠蔭之間,隱隱約約地現出一些房屋的屋角,微風吹過,那些屋脊也彷彿隨著樹浪飄動起來,空氣中隱隱的一絲甜意隨著呼吸之間深深地進入到胸腔,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林鈺不禁有些心曠神怡起來,想不到家鄉竟是這樣的美麗,比這師父的長春谷,只是差了哪些奇花異草,但這裡卻另有一股自然天成的韻味,綠盈盈的草地上,不知名的哪些紅的,白的,藍的小花微微地搖擺著頭,竭力將自己嬌艷的一面從草從中探出來,生怕自己的嬌顏被淹沒。
一股淡藍色的煙柱從自家的煙鹵中扶搖直上九宵,父親和王師爺沉重的呼吸聲傳入到林鈺的耳朵中,轉身走進屋內,林鈺看見他二人正自吃力地將一副沉重的大衣櫃挪向另一個房間,二人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另一個卻是走路都顯得異常吃力的胖子,抬著這沉重的衣櫃,不免顯得力來從心。林鈺淡淡一笑,走上前去,單手抓住衣櫃,輕輕一提,已是將其提離了地面,有若無物地輕盈地走進房中,咚的一聲放在地上,身後剩下兩個男人目瞪口呆地看著她。
經過一天的忙碌,這閒置已久的小院終於又煥發了青春,屋內已是打掃得清清爽爽,院子裡的大樹和草地經過林鈺夜雨的修飾,顯得格外精神,林家村的居民們看到那扶搖直上的煙柱,也是一個個地跑了過來,歡迎著林德海一家人重返故居,他們的手裡卻是提著各式各樣的果餚疏菜,活雞活鴉,卻是讓林德海慚愧不已,自己當官這麼多年,卻是從來沒有想到要為鄉梓造福,想不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裡的鄉民們卻是還沒有忘了自己。
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吃了晚飯,似乎顯得有些勞累不堪的林氏夫婦早早地歇息去了,林鈺回到哪曾經屬於自己的小屋,緩緩地坐了下來,仔細地打量著這裡的一切,似乎想將這一切都深深地印在腦中。夜慢慢地深了,鄉居裡顯得是哪麼的安靜,外面的蟲鳥叫聲清晰可聞,林鈺伸指一彈,閃爍不定的油燈應手而滅,林鈺卻是沒有歇息的意思,仍是一動不動地坐在哪裡,月光自窗外射入,在她的身上鍍上了一層銀輝,雙手捂著臉龐,林鈺無聲地啜泣起來。半晌,林鈺又終於站了起來,打開衣櫃,將白日裡鈴鐺為她放置好的衣物又一一地拿出來,疊好放進包裹中,背上林鈺包裹,伸手拿起夜雨,林鈺再一次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屋,決然地跨出門去。
一出門,她不由呆住了,在月光下面,林氏夫婦,王師爺,鈴鐺四人沐浴在月光中,靜靜地立在哪裡,看著他們身上沾染著的露水,想是已站了很久了。
「兒啊,你又要棄我們而去了嗎?」林夫人一看到林鈺出現在門口,就不由得大聲哭了起來,身形搖搖欲墜。
林德海扶住夫人,只是老淚縱橫,卻是說不出話來,是呀,他能說什麼呢。所有的一切,都可以說是他一手造成的,熱衷官場的他到得頭來兩手空空的時候才省得這一切的時候,卻是什麼也改變不了了。
林鈺咬咬牙,道:「母親,鈺兒已不是以前的那個鈺兒了,你們保重吧!我要走了!」不敢再看母親一眼,提氣一掠,已是晃過三人,出了院門。
林德海忽地大叫起來:「鈺兒,你還會回來嗎?」
林鈺的身形僵住了,自從再見父親以後,兩人卻是還沒有說一句話,慢慢地,林鈺緊繃的肌肉緩緩放鬆,沒有回頭,林鈺卻仍是淚流滿面,道:「父親,你自己保重吧,照顧好母親,我,我也許還會回來的!」再不說話,身形一晃之間,已是掠上高高的樹冠,月光下一抹白影迅速向遠方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