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做人不要火氣這麼大,還是請坐下,喝一杯清酒,再欣賞一段歌舞,等大家都心平氣和了,再慢慢談你們的生意才好,小池還有事,就不打攪各位的雅興了,各位請慢用,告退……」
小池不陰不陽的道著便欲離開,這情景分明是在落井下石,說不定還是他在背後唆使廳內這些久候老爹的『朋友』。麒麟不過,我與老爹卻無話可說,因為從面上說,小池實在與今天的事情扯不上關係,要留也沒理由。
老爹神色變化著,突然笑道:「如此甚好,既來之則安之,小子,坐吧,陪老頭子喝上一杯日本的清酒,再看上一段日本最正宗的歌舞,就權當是今夜來此的消遣好了,哈哈,幾位,也請盡性才好。」
老爹說著便盤膝坐入一空位中,抄起桌上的酒杯仰脖之際,便將懷中的酒盡飲而下,那痛快淋漓的勁頭不禁讓人為之振奮。想也未想,也學著老爹的樣子坐在他身旁,將面前的酒吞入腹中。
「好,張老爹酒量依舊,讓人心折,想不到連龍宮快婿也是這般豪爽,只恨平日結交無緣,我提議,不若趁今日,大家喝個痛快,無論今晚的事情何種結局,也算好聚好散,幾位覺得如何?」
「沒錯,喝他娘的,好聚好散,小子,我們也喝……」
酒自然要喝,因為那便若是男人的面子,豈有不喝之禮?不過,酒喝多了會誤事,這是千古不移的事實,這般喝下去今晚必定會不歡而散,可是為何會出現與老爹期望不符的局面,讓人琢磨不透。
「壓價?不像,聽老爹那話裡的意思,他的車子銷售不會有問題?難不成是有人想從中作梗,硬是要落老爹的面子?」心中一動之際,我捕捉到了些許玄機,借倒酒之際偷眼觀瞧,卻見室內留下的六七個漢子,莫不是那種心狠手辣之輩,便有了算計,沖老爹道:「老爹,夜長夢多,您若信得過,今晚的事情就小子主持好了,您以為呢?」
老爹聞言神情一怔,沉吟著笑道:「好,有道是出生牛犢不畏虎,我發現,我越來越喜歡你小子了,唉,只可惜,我那個兒子沒你這麼有出息,他要是有你一半的心思,我也不至於這麼累了。」
「老爹,您太客氣了,我們不就是一家人嗎?」不知老爹為何會大發感慨,可他話中意思,卻很讓我欣慰,輕笑間,我移目廳內眾人,揚聲道:「幾位,明人不說暗話,今晚本來是小弟代老爹出面宴請各位道上的朋友,因為龍四爺有要事相商,是以晚了些,本以為,幾位肯留至此時是為了生意,可現在看來,全然不是這麼回事,嘿嘿,難道故老相傳的假途滅虢之計,要在今日的上海灘重演嗎?」
「假途滅虢?他***,你們是不是收了橫田的好處?」
未見廳內幾多大漢有何反應,老爹卻在突然間勃然大怒,猛的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盞碗稀里嘩啦,酒水也灑了一地,隨即便見那些人等都不禁變色,一切便都明瞭,只是我可不想讓老爹把我心中的計劃打亂了。麒麟
壓下對廳內眾人的鄙視,我沖老爹道:「老爹,這麼一點小事,那值得您大動肝火,我看最近道上不太平,說不定是有人想混水摸魚也是的有的,放心,官面上我有朋友,幫您注意下就是了,您老就等著道上的朋友上門追著您要車好了,當然了,到時,您給與不給便憑您心情說了算。」
「哼,這話若是龍四爺說,我倒也信,憑你?嘿嘿,少來吧。」角落裡,一個戴了眼鏡神色冰冰的中年男子語氣淡淡道:「有道是,皇帝輪流坐,明年到我家,老爹若是以往能平抑貨價,也不至於鬧至這步田地,
幾位以為呢?」
「就是,老爹貨的實在是太貴了,倒手出去,幾乎沒什麼賺頭,這也怪不得我們。」
老爹怒極,起身指點廳內眾人,冷道:「好,好,你們可真是翻臉不認人了,忘了年前,你們是怎麼追在我腚後面要貨的嗎?成,從今以後,你們在座的就等著喝西北風吧,橫田那雜種的話你們也信,真該去吃屎,小子,我們走。」
想不到事情會鬧至這步田地,也實在懶得理會這些所謂的『生意朋友』了,因為我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來,他們如此倒戈,勢必會讓車神在尋找下家的事情上,遭遇滑鐵盧,若如我所想,那老爹的車子,算是賣不動了。
還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小池在這件事上似乎並不傾向老爹,明明知情卻不肯道破天機,讓我老爹如蒙頭蒼蠅般亂撞,顯然他也沒安好心。由此看來,小池也在利益的驅使下,選擇了與老爹劃清界線。
「喲,這位就是張老爹吧,怎麼不談了?」
「談個屁,一群沒安好心的黃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
老爹怒氣沖沖推門便出,不想竟衝撞到了某個人,而某人的聲音此時聽上去卻剌耳的很,讓人心裡煩透了。只是曾經跟他稱兄道弟的,這般離去,實在不妥,緩步出門之際,便見咬著雪茄的萬龍似笑非笑的望著老爹的背影,那樣子,讓人寒在心裡。
「老爹,等我一下。」招呼老爹一聲,這才看向萬龍,心中甚是不滿,卻又無可奈何,唯有恨道:「七哥,好久不見了,看您老滿面紅光的樣子,莫非是出門得遇貴人了?」
萬龍眉頭緊皺道:「貴你個頭呀,怎麼一轉眼的功夫,張老爹就走人了?」
心下冷笑,為萬龍的掩飾,我淡淡道:「談崩了,有人攪場子,聽老爹那意思,好像是個小日本,叫什麼橫田的,不過,我倒不太在乎,不就是幾百輛車子嗎,送人不就得了,老爹也真是的,太小孩子脾氣了。」
「哦,是嗎?」萬龍聞言神色不禁猶豫,沉吟道:「老八,先不管老爹的事情,今晚我有事跟你談,很重要……等等,那邊怎麼回事?」
正說著時,老爹離去的方向突然傳來了騷亂聲,心下一驚,莫不是氣頭上的老爹大打出手了吧。忙與表情同樣疑惑的萬龍快步向那邊走過去,可誰成想,那騷亂卻與我所想的根本是兩碼事。
樓梯口,被一群人擠得水洩不通,老爹一個人站在邊上發愣。且看人群中不乏有身穿黑西裝的傢伙,一看便知是小池的手下,他們正在試圖阻止一大群身穿鮮艷制服的男女湧至樓上,立時我被眼前一幕逗樂了,原來是老爹的手下到了。
「他娘的,裝孫子呀,人家不讓,你們不會動傢伙呀,一群廢物……」
「呵呵,老爹的脾氣還是這麼火爆,估計真動起手來,小池的場子指不定就要被您平了,您老消消氣,容我跟他們說一下,免得傷了彼此間的和氣,對不起,前面的朋友請讓一下吧……」,
老爹見狀,忍不住罵出了聲,可就在這時,一個爽朗的聲音響透樓內,而後便見一個大漢領著七八個光頭的壯碩漢子排眾而上。讓人驚異的是,那大漢身上似有股無形的氣牆,起步之際,擠在樓梯中的男男女女,包括小池的那些手下,像水波般漾開,眨眼間,那一行人便踏足樓上。
「雄哥?」等那大漢笑吟吟的走過來,我這才認出那人來,竟然是龍四爺身邊的貼身保鏢,大雄,想不他竟親自臨場,不由得心生好感,忙迎了上去,道:「雄哥,想不到您還是練家子,氣功吧?」
「哈哈,在道上混,沒有點功夫怎麼行。」大雄倒很謙虛,饒有
興趣的打量萬龍,神色淡淡的道:「想不到萬大公子也在,剛才在樓下時,我還遇到了公安廳的張副廳長,閒聊了幾句,還曾說起過萬大公子。」
「張副廳長?」萬龍神色一變,乾笑道:「那趕情好,若非雄哥提點,我這就算是錯過與張大哥敘舊的機會了,傑少,老爹,大家都是道上混的,牽扯的無非就是利益多少而已,不妨說開了,也好謀個交情,您說呢?」
「也好,有張廳長坐鎮,那我老頭子就安心多了,不若請張廳長一起上來坐坐。」老爹沉吟著,神色略寬,衝我道:「小子,今晚你我算是來著了,張廳長可非尋常,他在上海灘可是說句話都震三震的高人,我們可都指望人家過活了。」
「哈哈,老爹何時這麼謙虛了,我張某人無非也就是混口飯吃罷了,劉老爺子,您請。」
老爹正說著話的功夫,樓下卻又起波瀾,一個未戴警帽的高大警察陪著一個年過半百卻精神爍爍的老者一路走上來,那氣勢雖較大雄那哥幾個弱了點,可誰敢阻攔警察的道,擁擠不堪的過道竟奇跡般閃出一條路來,容那警察還有那老頭慢悠悠的走上來。
「橫田,哼。」
「大哥?老久不見,您老可好?」
「沒被你氣死,已經算是燒高香了。」
「大哥,您這是說的什麼話?大哥是兄弟的再生父母,只恨大哥經略兩廣,小弟卻僻安此地,實在無緣與會,若非今日相會,又不知何年何月才得以見大哥的尊容,唉,不說了,今晚就由小弟作東,與大哥把酒敘舊,各位都是道上的朋友,也一併來吧。
「好,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以為『橫田』是日本人,可誰知他卻是地道的中國人,聞其名,聽其意,我有些明白了,想來這劉老爺子與老爹曾經是生意場上的搭檔,卻不知因何鬧僵了,老爹立志於兩廣,而『橫田』卻在上海打拼。
不過,聽老爹的意思,竟是想繼續跟『橫田』那鳥人鬥下去。自覺今晚將是一場龍爭虎鬥之勢,若放任老爹率性而為,可能會寡不敵眾,只得也選擇留下,且有大雄助陣,我也不怕他們玩出什麼花樣來,便欣然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