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車影融入車海遠去,本平靜異常的心又出現了波動。是什麼,讓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在不足半小時之內便驅車趕到這裡,以他的身份閱歷,一個電話過來,就算我再昏也得乖乖的前去報道,可他卻親自來了,想不通。
「滴……」
車鳴聲打斷了我的沉思,目光轉移中才發現不知何時竟追覓車影走入了行車道邊緣,一輛紅色的車子在路邊狂鳴。苦歎了聲,轉身便欲走開,卻聽得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漠然扭頭,卻見車上之人竟也識得,林蕾蕾。
「上車,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目視略施粉黛眉宇間有些倦意的林蕾蕾,我有些猶豫,不知她此舉會否又是一個陷阱。可面對這位曾助我追回薇薇的上海灘名媛,發現竟很難回絕她,在沉吟片刻後,還是默不作聲的坐入車中。
橋面上調頭,我看到的還是第一遭,可實在沒心情理會林蕾蕾的舉動所為何來,只是漠然的看著她冷著臉一聲不響繼續拔轉方向,從幾輛擠紮在一起的車縫間穿過並線異道後提速遠去。
沉默,彼此都選擇了沉默,如同陌路。懶得去想此行的目的地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好也好不到哪去,糟也不糟過昨日,只是怔怔的望著車外一晃而過的車影人流建築,權當自己已經死去,心死。
「有些事,我也是聽說而已,知道M?」
「不清楚。」
「Minitryoftateecurity,國家安全部,簡稱M。」
「唉,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齊鳳隸屬M,是她親口告訴我的,所以,有些事不要太認真好嗎?」
我愣住了,生活裡從未聽過什麼M,也從未接觸過類似的人或事,怎麼就跟一個涉及國家安全的部門扯上關係了呢?心中稱奇,便想問個明白,可一想到林蕾蕾與齊鳳走得那麼近,來得如此巧,若沒有齊鳳從中傳遞消息,打死我也不信,便絕了那個念頭,閉口不語。
「唉,算了,當我什麼也沒說。」
「你要帶我去哪?」
「怕了?我一個女人,還能把你一個大男人怎麼樣,只是帶你去見一個人罷了,至於是誰,暫時先保密,到了地頭,你一看就知道了,總之,不會是齊鳳,這麼說,你總該可以安心了吧?」
聽著林蕾蕾說話時的語氣,忍不住扭頭看去,恰好目睹了那美女嬌艷如花的俏臉上流露出的一絲淡淡的惆悵,瞧得癡了,若拋開彼此之間的成見與不良傳聞,能與眼前美女共乘一車,也是一件很寫意的事情。
無緣,這是命中注定的,林蕾蕾就若是花叢中尋覓的蝴蝶,絕不肯停留在一朵花上太久,否則便失卻了她的魅力。假若有一天,厭倦了夢裡尋他千百度的生活時,或許會嫁人也說不定,只是,那個人絕不會是我。
苦笑間目光錯開,復又投向車外,我的心沉了下來,上海灘縱大,可有幾人能讓林蕾蕾毫無怨言的出馬為其辦事呢?可當車子駛近大門緊閉的龍宮之際,心底的謎團被揭開了,那個人有可能是小龍女,若非是她又會是誰呢?
帶著心中的一絲疑慮,看著林蕾蕾冰著臉緩緩將車駛進龍宮府內,心裡突然湧上強烈的不安,不知為何。難道,一向風流縱情花叢中的林蕾蕾也與龍宮有關係不成,可那會是誰呢?
「林小姐,您來了。」
「嗯,大雄,龍伯伯醒了嗎?」
「龍爺早就醒了,正在花園晨練,讓小的在這候著,請林小姐還有劉先生過去。」
「那好,我們過去。」
大雄是龍四爺身邊的跟班,便若是龍四爺的左膀右臂,看他氣色精神還不錯,便知龍四爺的身體大有起色。心懷歉疚,本該在第一時間來此問安的,卻因為處理公司的事情還有被齊鳳算計,耽誤了一天半,不知該如何向老人解釋這事。
林蕾蕾似乎是龍宮的座上賓,因為她於龍宮內的路徑頗熟,一路引領著穿堂過室,直達位於龍宮腹地的花園。沒心思去看那些花團錦繡,目光徑直落在一片草坪上舞著太極的老人身上,心裡湧上一股暖意。
「龍伯伯,您交待的事情,蕾蕾已經做到了,可以交差事了吧?」
「嗯,去吧。」
「謝謝龍伯伯,那蕾蕾就不客氣了。」
林蕾蕾與龍四爺的對話,讓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稍一錯愕之際,林蕾蕾卻已飄然而去,連一個眼神也沒扔過來,讓人費解,好似我只是她由外捎給主人的一件事物般,送到便可。
「少傑,練過太極嗎?」
「沒有,龍四爺,我……我應該早點來看您的,可是公司裡遇到了點事,耽誤了,您不怪我失禮吧?好在,您身體恢復的不錯,不然小子會很內疚的。」
「呵呵,我怎會怪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一愣間,我似乎明白了點什麼,龍四爺既已能步出室外打拳,那自不會不曉得外界發生的事情,可觀他絲毫不以為意的語氣,又似乎知曉一切,讓人不禁倍受壓抑,決定挑開了說。
「可是,我不懂,這是為什麼,您一定知道些什麼的。」
「想知道?那好,過來坐吧,唉,人老了,身體是不行了,不比你們年輕人有活力,被人折騰了一天一夜,還是這麼有精神,若不知情,打死我也不信……」
龍四爺道著,自顧自的坐入一邊的籐椅中,取過几上的毛巾輕拭著額頭上的汗,看他神態安祥,臉上並無陰晦之氣,不由得怔住了。可我又不好立時開口詢問,便順從的坐入另一椅中,靜待他自己開言道出其中內情。
良久,龍四爺才神色淡淡道:「少傑,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一點事也沒有?」
我苦笑,道:「想必這其中另有隱情吧。」
「隱情?哈哈,沒錯。」龍四爺拍掌而語,神色卻在瞬間冷了下來,冰道:「你離開上海的當天晚上,齊玉那小子便偷偷的摸上門來,你可知他要我做什麼嗎?讓我冷眼旁觀,哼,將我龍某人看成什麼,一生氣,把他轟了出去。」
「是因為我的事情?」輕聲發問中,我看到龍四爺臉上淡淡的笑意,心中頓感溫暖,想不到龍四爺對我如此關愛,可接著又不禁心中稱奇,若是如此,龍四爺又為何會抱病不出,忍不住又問道:「龍四爺,我不明白,您竟然未答理齊玉的請求,卻又為何……」
「齊玉,我可以不必理會,黃口小兒罷了。」擺手間,龍四爺打斷了我的話頭,平靜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無奈之色,惆悵道:「少傑,你是不是以為,在上海灘沒有我龍某人做不到的事情?」
應道。
龍四爺搖頭,苦笑,眼神看過來,柔聲道:「少傑,說實話,我很欣賞你,有時甚至已經將你視如已出,可是,你的自信,源於你還不太瞭解這個社會,在上海灘我龍某人可以說高高在上,虎耀生與魏青龍之流還沒讓我放進眼裡,可是,有一個人我不得不要偶爾遷就一下,知道他是誰嗎?」
腦中靈光一閃,我道:「齊老頭?」
龍四爺不先讚許的點頭道:「沒錯,就是他,在上海灘,他才是手掌實權的真正幕後之手,就連我也要對他敬畏三分,就更別說他人了,以後你跟他打交道,要提起十二分小心才行,明白嗎?」
剎那,我曉得其中的關鍵了,也許是我發展的太快了,黑白兩道勢力已經初步遍佈上海,引起了齊老頭的警覺,先以李曉姌那美女警察引君入甕,再用一次毒品交易進行試探,若我表現的太過軟弱,很有可能便會被其控制,成為他手中的傀儡,或因不滿我的表現,乾脆情無聲息的幹掉,省得日後羽翼豐滿後與他們為敵。
一石數鳥之計,可謂毒辣之至,讓人心寒。自此才明白為何那些叱吒風雲的英雄人物沒有倒在轟轟烈烈的戰場上,卻倒在了黑暗的政治腳下,成為過眼煙雲,其中的教訓何其慘痛,思前想後中,不禁遍體生寒。
一條毛巾出現在眼中,想也未想便接過,拭去臉上的汗水時,才曉得那是龍四爺之物,這時方知自己心亂如麻,沉聲問道:「龍四爺,我有一點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難道我的存在,已經威脅到國家安全了嗎?」
「哼,原因只有一個,他們不想讓你成為第二個龍四少……」
茫然中,我抬頭,看向負手而立的龍四爺,不知怎的,陽光中那個倨傲的老人是那樣高大,不可一世,恍惚中,我聽懂了龍四爺話語中的那絲隱含了惆悵的豪語,起身走了過去,並肩而立,道:「龍四爺,謝謝您的提點,我發覺跟您在一起時間長了,我都有些像您了,不知,這是不是近朱者赤的緣故,您說呢?」
「哈哈,少傑,我很喜歡你的倔強脾氣,不過呢,做人不能太死板了,有時候跟政治扯上點邊做起事來會事半功倍,慢慢學著點吧,莫要讓到手的機會在指中流逝。」龍四爺似乎很開心,拍著我肩道:「好了,去看看琪琪吧,她這幾天可苦壞了,嘿嘿,男人放開情懷沒錯,可就是別太……」
龍四爺話鋒一轉,讓我頓時吃不消了,看來他老人家老早便知道我那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情事,只得趕緊道:「龍四爺,您的意思小子都懂,可有時,唉,您老是過來人,還請原諒則個。」
「哦,我說什麼了?」
「您……您什麼也沒說,小子去看小龍女了,稍後再帶她給您問安。」
「去吧,那瘋丫頭,這幾天可沒少流眼淚,以後對她上點心,知道了吧。」
「是,龍四爺,這是男人的本分。
「男人的本分,哈哈,我還是頭一次聽人這麼說的……」
龍四爺淡淡的笑語中,我頗感舒服,想不到老人如此看得開,令人欣喜異常,心中壓力漸消,與他說著話,丟了手中的毛巾便向別墅內走去,一路跑著向三樓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