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人進來，卻是我不太熟悉的氣息。
這是一次全新的體驗，我沒有用眼去看，只是用耳聽，用心聽，一切，我所能感覺到的，當我看著三位美女含怒離去，卻又在門前回首相望，眼中閃動的淚光時，心裡有的，只有深深的醉意。
緩緩閉上眼睛，躺回床上，在那短暫之間，回味適才發生的事情。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氣息，聲音，呼吸，腳步，乃至心跳之類的，都是不同的，而我卻在回味中得到啟迪。
平凡之人，在生活中，為太多的旁枝錯節所累，要應付這樣或是那樣的應該的不應該的應酬，從而忽略很多細節上的東西。只有最深切的觀察，才能發現其中不同，歷史上一些很著名的思想家，偵探，便是此層面的高手。
與他們不同，我更注重精神層面上的延伸。感覺著那人接近，卻停留在床尾，靜靜的凝視，她的心中沒有太多的悲傷，反而更似舞會上的邂逅，恰逢其會的遊戲，卻又帶著一絲惆悵。
「哦，我本不該來的，張偉出國了，所以，他要我代他來，對不起，我不知該說些什麼，張偉告訴過我關於你們的一些事情，怎麼說呢，我挺羨慕你們的，這麼多年了，還保持著大學時的純真……」
話語低下來，而後悄無聲息，門關了。
我長吁了口氣，將胸中的沉悶，歎出，張偉的女友，實不該來的。
「光……」
門被推開，苦笑，腦海裡湧現大山那傢伙風風火火闖進來的樣子。
「我日，傻B，我就知道你這個呆瓜就會幹蠢事，這次你怎麼就傻的去抓毒販，你他媽的你以為自己是誰？操，傻瓜，日……」
「你才是頭豬，上次不來也就算了，這次一進門你就黑我，你想死呀？」
「嘿嘿，阿呆，我發現你才是頭豬，你以為玩這手很有意思？告訴你吧，沒進門之前，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你小子先陰我的，所以，兄弟，你可別怪我用激將法了……」
睜眼看著大山那醜惡的嘴臉，我只想吐，認人不淑，交友不慎，還能有什麼說的？
「傑少，怎麼樣，感覺不錯吧？」
「什麼感覺？」
「就是抓毒販，你小子還不知道吧，你的事都他媽的上電視登報了，兄弟，說不定過兩天，你就是英雄了，要不要哥們幫你整一段事後感言？」
「你去死，別煩我。」
「OK，這可是你趕我走的，對了，有沒有料？」
望著大山那張欠揍的臉，我真吐他一臉口水，讓他顏面掃地，可這死鳥，能來看我，也算是還有點良心，想了想，道：「有是有，不過，你得幫我一個忙。」
「好說，只要能辦到。」大山道。
我淡淡道：「說實在的，你我一走，豐華那邊估計沒人能坐陣了，知道我當時怎麼對死河馬說的嗎？我還會再回去，可回去，那就要做豐華的老闆，你也別笑，我知道這話不知輕重，嘿嘿，哥們，我也知你走也是被逼的，以你的才幹，弄個部門經理，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大山不耐煩道：「日，有話直說，別繞彎，不然我走了。」
我點頭，道：「得，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鑫榮那樣的大公司，可不是你說進就能進的，是不是你卷帶著客房資料去投石問路，說不定，你還騙了一堆信任你的投資人跟你一起過去了，是不是？」
「操，你真不是人，連兄弟也算計，你不知道鑫榮那不是普通人待的地方？」大山不悅，神情有幾分激動，可轉瞬間他又靜了下來，不安的打量了下身後的門，低聲道：「兄弟，說吧，只要不是太苛刻，我這次，就忍了你了。」
我笑，神秘道：「把你偷偷留下的那幾個老客戶分我幾個……」
「*，你也太黑了，那些可是我一拼來了，你……好吧，算你狠。」大山臉色驟變，情緒激動真情為，可又似剛才般安靜下來，嘿嘿笑著，道：「只要料猛，兄弟這次也拼了，不過，你得給我幾天時間，不然我可沒法跟人家交待，知道了吧。」
「成，到時最好由你給我介紹，記住，明天開盤前給我打電話，你的明白？」我道。
大山臉上閃過狡黠的笑，點了下頭，揚長而去。
望著大山有些得意的去了，我心下默然，萬龍給我投了一千萬，那也只是我事業成功的基石而已，這個世界上有錢人太多了，若不能多吸收幾個，真是對不起自己的第六感。雖然這樣做，有些投機取巧，可這也是雙贏之路，我紅，大山也跟著紅，我綠，大山也好不到哪去，等他吃光了老本，他也就完了。
正思索間，門外走廊傳來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接著腦海裡浮現了一群黑西服圍著幾個人快速接近的景象，接著看到了虎子，還有一個垂頭喪氣的小子被推攘著過來，在他們後面跟著的，卻是一群神情緊張的警察。
「暈，我怎麼忘了警察也在找虎子，這可把事情弄砸了。」想到可能出現的問題，我心裡也不禁一慌，趕緊重新躺好，一邊等著房門被推開，一邊心裡想著對策。
門，開了，虎子被人推了進來。
接著，門又被關上，那一群黑西服小兄弟將門團團圍住，將警察擋在門外。
不知何故，警察竟容忍了黑西服小兄弟的挑釁，只是將走廊封鎖。若不是有人在背後撐腰，那就是小兄弟們的團結，起了威懾警察的作用，或是彼此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比如虎子從病房走出後，便由警察帶走之類的。
「老闆，對不起，我不知道會出這種事的，我發誓，我只是想找樂子而已，沒想到那雜種會帶槍，要早知如此的話，我才不會傻的跟他們交往，真的，你就信我一次吧，我他媽的再也不跟那群雜種混了……嗚嗚……」
一個男人，情到深處，別說是流淚，血也要流。可是像虎子這樣沒出息的樣子，動不動就找人幫忙，哭鼻子，還真他媽的少見，說實在的，我打心眼裡鄙視他，只有老李那樣的漢子，才配稱得上男人。
可話又說回來了，這件事，始料不及，就這樣將責任推給他，也有些對不起良心，苦歎了下，我還是決定跟虎子坦誠相對，睜開眼，低聲道：「萬虎，你過來……」
虎子立時有些傻了，指著我驚道：「老闆，你……你……」
「我還死不了，找你來，也不是想讓你給我抵命，唉，知道我為什麼去那找你嗎？」望著一步步走過的虎子，驚喜有加的搖著頭，腦海裡想起萬龍那混蛋，苦笑道：「這全都是因為你哥，他是什麼樣的人，你心裡應該比我更清楚，可他不希望你跟他一樣，所以才讓你過來幫我，說白了，也就是監視，可實際上不然，他想用那一千萬，改變你的人生……」
「我不明白，什麼我的人生？」虎子搖頭道。
「萬龍雖然是一個混蛋，可他是一個值得同情的混蛋，那是因為他大一時，高中相戀三年的女友跟了別人，一個比她大了三十多歲的男人，當時萬龍差點瘋了，跑去質問那個女孩，為什麼拋棄他，那個女孩只說了一句話，萬龍從些自暴自棄，成了學校最有名的花花公子，大學四年，不知玩了多少女人，可我們都知道，他只是在報復自己而已，那個女孩是他心裡永遠的痛，無論是過多少年，他還是無法忘懷……」我低聲道著，看向窗外，一抹朝陽正冉冉而升。
「什……什麼話？」虎子艱難道。
我苦歎，娓娓而道：「唉，那是你根本想像不到的，萬龍與那個女孩相戀三年，有數次機會可以生米煮成熟飯，讓兩人關係確定下來，可是萬龍沒有，只因他一心想娶那個女孩為妻，所以對她深愛有加，不忍傷害，一個『相敬如賓』就徹底的毀了萬龍，了結了那段清純的感情，一切都完了，萬龍，再也不是以前那個萬龍，變成了一個追尋情慾的魔鬼，他瘋狂的去追凡是能讓他看上眼的女人，而後無情的拋棄。」
「不……不可能的，我哥從來沒跟提起過這事，你是怎麼知道的？」虎子拚命的搖著頭，嘶聲力竭道：「這不是真的，他只是還沒找到中意的女人而已。」
我冷道：「那為何萬龍大學四年沒有回過一次家？」
「回家？難道那個女孩是小媽？不……這不是真的，你騙我.」虎子傻了，衝我吼叫，不住的在室內跳著，使勁踢著牆，用頭撞。
「每個人心裡，都有說不出口的痛，即使是最親的人，也不能。」低吟著，回想起畢業前夕，宿舍八人在小餐館裡大醉而歸之後，躺在校園內的涼亭中，輪番道出心中願望，末了，卻在萬龍低沉的哭聲中，驚呆了，沒有人會相信風流如他，卻有著這樣痛苦的遭遇，而那一夜之後，我們之間的關係就斷了，再也沒有任何聯繫。
虎子，徒然的坐入牆角，無意義的重複道：「不，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壓下胸口的疼痛，我下地，走到角落裡，將茫然舉頭的虎子從地下拉起，沉聲道：「我本不想提及，讓那個夢魘死去，可是你，就像那時的萬龍一樣，頹廢，胡鬧，茫然，衝動，做傻事……我想，就是因為這，他才將你推給了我，因為他不想讓你也像他一樣，在人生這條路上，走一條不歸之路。」
虎子早已淚眼模糊，依在牆上，無聲痛哭。
唉，萬龍在虎子心中，那就是偶像，可當殘忍的現實驅散了萬龍身上那層光輝之後，卻是無盡的傷逝，試想自小崇拜大哥的弟弟，又怎能接受得了眼前的殘酷？
我語重心腸道：「虎子，振作起來，不要選擇跟你哥一樣的路，否則長久以往，他遲早會因為無法面對你，而選擇永遠的離開，你也不想失去這樣一位兄長吧？」
「哥，我對不起你，我怎麼這麼混，為什麼從來不在意你的感受，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虎子泣著，突然挺直身，甩開我手，便向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我急道。
「去找我哥，向他承認錯誤，求他原諒我……」虎子道。
「不用去了，他就在外面。」我道。
虎子臉色頓時變了，怔怔的注視著面前的面，抬起顫抖的手緩緩伸向門把手。
門，開了，萬龍面色陰沉出現在門外。
「哥……」虎子凝視著門外的萬龍，雙膝一軟，跪了下去。
「起來，像個男人一樣。」低語著，萬龍踏進室內，從聞言雙手撐地緩緩而起的虎子身邊經過，帶著眼中深深的傷逝看了我一眼，抬手將身邊的虎子摟住，沉聲道：「你給我聽著，你永遠都是我的兄弟，就算你曾經做過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你也不需要道歉，知道了嗎？」
「哥？你都知道了？」虎子驚愕不已。
萬龍冰冷的臉上泛起一絲苦笑，卻沒有言語，只是無言的摟緊了虎子。
虎子突然掙脫了萬龍的摟抱，抬頭道：「哥，我對不起，你殺了我吧。」
「殺你？哼，我要殺你，早就下手了，何必等到今天？」萬龍徒然的收回手，走到窗前，遙望窗外，低聲道：「虎子，你給我聽好了，我算是完了，可我不想你也像我一樣就這麼混下去，去自首，把事情交待清楚，以後離你那幾個狐朋狗友遠一點，再把毒癮戒了，要是你能做到這幾點，我還認你這個兄弟，要不然，我會親手幹掉你的。」
「哥，就是到死，你也是我哥……」虎子望了眼挺立在窗前的萬龍，臉上閃過堅決之色，抬手抹去眼角的淚痕，轉身便向門口走去。
聽到門開，虎子走出病房，一直未回首觀望的萬龍，這才幽幽的長歎了一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過去的事，還問它作甚，我已經忘了……」
「唉，那你的事呢？」
「我？哼，我的事，那裡又用得著你來管？」
「萬龍？你太小瞧我了，我會讓你刮目相看的。」
「哦，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告辭。」
望著萬龍頭也不回的轉身向門口走去，轉瞬間消失在門外，我心的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