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張倩騎車載著我到交通局去。
一路上,張倩小心翼翼駕駛摩托車的樣子,可把我笑壞了。
若不是我還在生她的氣,懶得理她,我早就出言相譏了,讓這個女人難為情。雙手落在張倩的纖腰上,手感很舒服,很溫暖,儘管她是那麼的不願,可我還是那樣做了,誰讓她背著我做了出格的事呢。
車子,停在了交通局的院中,張倩在樓下,死活不肯上去。
張倩軟語相求道:「傑哥,你自己上去吧,我知道這事對不起你,可你也知道,一個女孩子做出這樣的事,要是讓別人知道了,多難為情?求你了。」
我很無奈,只得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後,去向警察同志們投降去了。
交罰款,挨批評,我笑臉相迎,都應下了。可我心裡卻把張倩那個小妞恨死了,要不然,我也不會這麼沒骨氣的受那個漂亮的女交警的氣了,讓那麼一個嬌滴滴的美女對我指手劃腳,顏面何存?
讓我惱火的,還不止這個,當我一肚子怨氣下樓時,在樓下等我的張倩竟然蹤影全無,就連車子也沒了,這可把我激怒了,恨恨的掏出手機,就拔了她的號碼,準備訓她一頓,讓她馬上出現。
電話一接通,還沒等我開口,她就先向我扔過一個糖衣炮彈來,嬌聲道:「傑哥,對不起,我……我身體有點不舒服,就先離開了,晚上我再向你賠禮好不好,要不這樣,改天我做東,請你跟雪兒吃飯好不好?」
吃飯?
我笑了,答應道:「好吧,不過你最好在進餐後十分鐘內退場,明白嗎?」
估計張倩被我苛刻的條件搞惱了,語氣生硬了很多,道:「色房東,你……不,不,傑哥,我錯了還不行吧,好吧,等一上菜,我就消失,這總行了吧?」
成功的將張倩這個小妞搞定,還讓她不敢反抗,我別提多爽了,就像讓一個恨你的女人,說愛你一般,我心情愉悅,哼著歌向院外走去,準備打的回家。
這時,門口,一輛軍用越野車,咆哮著闖入門裡,貼著我的身體徑直駛進院裡。
我日,我看到車輪離我的腳就差幾厘米了,那情景可把我嚇壞了,扯開嗓子就罵道:「媽的,沒長眼睛呀,別以為披著軍皮就無法無天……」
我的話,讓門口執勤的交警直皺眉,不過我也管不了這麼多了。
媽的,差點要了我的命,難道還要我做縮頭烏龜嗎?我使勁的罵著,直到車門打開,從車上跳下幾個身穿迷彩服的彪形大漢來,我才知機的乖乖的閉上嘴。
那幾個迷彩服根本沒把我當回事,打著哈哈,笑個不停。
我日,要不是看在你們人多的份上,我早衝上去跟你們理論了。
「操你媽的,死當兵的。」我悻悻的低聲罵了幾句,轉身想離開。
「哎,那個人,你給我站住。」
一個豁亮的聲音在後面響起,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媽的,不是看我不順眼,想過來削我吧?
我嚥了口唾沫,慢慢的轉過身,看去,一個跟我差不多身材的迷彩服,向我走過來。後面那四五個大個,猶豫了下,竟然也跟了過來。
*,我敢發誓,當時我的腿打顫不是因為緊張,是因為氣的。
「你很眼熟,叫什麼名字?」
我懵了,支吾道:「叫……叫什麼名字,你管得著嗎?」
「呵呵,怎麼,你沒認出我來了,老同學?」
我愣了,仔細的打量了下這個黑不溜湫傢伙,有點印象了,好像在哪見過,但一時間可真想不起來,硬著頭皮問道:「你誰啊,我怎麼不記得認識你?」
「操,妄老子以前罩著你了,我猴子呀!他媽的,你再仔細瞅瞅?」
「猴子?」我上下打量著他,他摘了下帽子,光頭,瘦瘦的臉,尖尖的下巴,眼神壞壞的,嘴角永遠好像帶著一絲笑,我大叫道:「媽的,真是猴子呀。」
我興奮極了,上前就給他一拳,*,差點把我嚇死。
猴子身體晃了下,笑了,還了我一拳,打了我一個踉蹌,胸口火辣辣的痛。
我日,想殺了我呀,這麼使勁?
我咧嘴,罵道:「候哥,原來是你呀,媽的,我還以一窩土匪上街打劫呢。」
猴子大笑,不以為意道:「阿呆,說話還是這麼不饒人,媽的,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呢,來,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大學時的哥們,親兄弟一樣,穿一條褲子,這是我的戰友,喂,別凶巴巴的,說話。」
「你好。」那幾個大個子訕訕的問好。
我日,走到跟前,我才知道我的渺小,那幾個大漢,那個都比我高上一頭,我得仰視他們才可以,縮了下脖子,乾笑道:「呵呵,你們好。」
猴子見我那沒出息的樣子,大笑不已,沖戰友揮了下手,示意他們到車邊等。
我驚訝,看猴子指使那幾個大漢的樣子,莫非這個傢伙是官不成?
「候哥,你軍銜是什麼?」我好奇的問。
猴子得意的一笑,伸手輕彈了下肩章,道:「土老帽,這是少尉軍銜。」
*,不就是一個小少尉嗎?有什麼了不起的。
我恨恨的摸了下猴子肩上的花,道:「候哥,你怎麼回來了,不鑽你的貓兒洞了?」
猴子笑罵道:「操,死性不改,嘴還是那麼損,你就不興讓我們回來休養一下?」
行是行,可剛才差點把我壓死,一下車,又差點把我嚇死,那就不行了。
我轉移話題道:「黑馬呢,他不是跟你一起參軍的嗎?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問起老大黑馬,猴子臉色一黯,沉默了。
我立即感覺有點不對了,抓住猴子的肩問道:「怎麼了,快說呀,他怎麼了?」
猴子,撫了下眼角的淚,低聲道:「老大了光榮了,在邊境抓毒販時,跟毒販同歸於盡了,媽的,他的兩隻手都炸沒了,腸子流了一地……」
猴子哽咽的說不出話來,我傻眼了,好久沒有說話。
接下來的那幾分鐘裡,我精神恍恍惚惚,猴子說了什麼話,我都沒聽清楚,只聽他說老大黑馬還有一個妹妹好像也在部隊裡,其他的就什麼也沒聽進去,唉……
那一夜,我喝了很多的酒,跟猴子,還有他那幾個戰友。
也許是酒的作用,也許他們是我老大黑馬生前的戰友,我很快跟他們混熟了,喊著他們的代號,跟他們拼酒,猜拳,戴他們的帽子,掏出他們卸了子彈的槍對著自己的小腦袋比劃著……
猴子靜靜的坐在那裡,在我舉杯向喉嚨裡灌酒時,他默不作聲的陪著。
唉,那個晚上,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渡過的。
我拒絕了猴子送我回家,我要一個人走回去。
猴子開車在後面一直跟著,用燈照著亮,在我偏離了方向後,使勁的按喇叭。
我哭了,坐在馬路上的哭了。
猴子下車,拖我上車,我玩命的掙扎,哭著喊著要跟老大一起走。
我醉了,我再也見不到那個視我為兄弟的老大了,我再也無法觸摸到那個為我打不抱不平的哥哥了,我再也聽不到他吆喝著叫我老八,罵我是孬種了,我日,那狗娘養的毒販,我跟你們沒完……
猴子抱著我,哭道:「好兄弟,別哭,要不老大又要罵你孬種了。」
我怔住了,對,老大最討厭,動不動就哭鼻子的孬種了,我不做孬種,打死也不做孬種,我止住了哭聲,掙扎著站起身,嚷道:「上車,我要回家,睡覺,明天我去看老大去……」
猴子不辭而別,聽說是有任務,上級命令他們馬上回去覆命,我也沒能跟著他去老大的墓上去看看他,我日,不是說好了嗎?怎麼說走就走?
自此,猴子就沒有音訊,我不知道他們的駐地在哪,也不清楚的他們的番號是什麼,甚至沒問他的代號是什麼,我只記得他眼中的悲傷,我的特種兵兄弟,別了。
老大的噩耗,讓我好幾天都沒有緩過勁來,那幾日,我閉上眼睛,就看到他的音容笑貌,已經久遠的記憶,再次從腦海中浮現出來,我這才領悟到那聲『兄弟』的含義,雖然我沒跟他們一起去參軍,可我們仍是兄弟。
轉過天,我將老大不在的事,跟大少爺說了,電話那頭,我聽到了他哽咽的聲音,我沒有再說什麼,無言的掛了,悲傷的滋味讓他自己去體會吧,兄弟。
老大的意外離去,在我心底留下了很重的傷痕,他是一個熱心,兼熱血的漢子。我並不想把他誇大,他有很多的缺點,喜歡罵人,一言不合就動手,學習成績也很差,抽煙,喝酒,看毛片,甚至唆使我們出去跟他一起找女人……
唉,我不知道他該歸為好人,還是混蛋.
可他在我們七個兄弟的眼中,卻是一個好男兒,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學校歷史上最有名的鬥毆事件,就是他一手促成的。那次,一夥校外青年在學校門口調戲我們學校的校花,結果被學生一起轟了出去,不知怎麼讓他知道了,竟然一個人揣著棒球棍深夜躲在主事回家的路上,打斷了他的腿。
事後,那個傢伙前來報復,領了二十多個小流氓,把校花堵在一個角落裡,手在校花的身上摸來摸去的,眼看圍觀的學生沒有一個敢出面制止的,又是他第一個衝了過去,帶領我們打跑了那夥人渣。
自此,再也沒有人敢來學校搗亂,可是因為那事,老大黑馬背了不輕的處分,若不是老七,老四,一個出錢,一個出力,說不定他就被開除了。
一想起那事,我就覺得對不起老大,當時,我因害怕躲在最後面,只是在那伙小流氓倉惶逃出學校時,才上前狠狠踹了一個人的屁股,也就因為這,老大才罵我是孬種的。
從那以後,他成為學校的霸王,沒人敢惹。
只可惜,那個當初被校外青年調戲的校花,危難時,他挺身而出救下的美女同學,卻在不久後就申請退學了。想不到,老大打架時霸氣十足,卻在感情上遭遇了滑鐵盧,從此一蹶不振,讓我們這些兄弟,如梗在喉。
唉,往事,如煙。
回想起來,有痛楚的辛酸,有莫名的歡愉,有無言的沉默,有揮之不去的孤寂,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兄弟情誼,只是,昔人已經不在了,讓人魂斷神傷。
黑馬,我的老大,你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