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順軍中有參將姓廖者,原是劉宗敏部將,後來調入他部。劉宗敏獲罪被凌遲處死後,其部將多牽連屠殺平民,被李自成斬草除根,但劉宗敏是李自成的老將之一,在軍中樹大根深,關係密佈,哪有一下就全部清除乾淨的?
廖參將就是漏網之魚其中一個。當下京師人心惶惶,李自成坐於紫禁城中,下令焚城同歸於盡。廖參將當即招心腹議曰:「我大順在京師致死百姓十萬計,待宋軍入城,定然報復,我等死無葬身之地。」
屬下道:「那該如何是好?」
廖參將低聲道:「今皇上命人焚紫禁城,我們何不斬其頭顱,獻於宋軍,或可保住性命。」
心腹擔心道:「恐皇上身邊的人不會放過咱們。」
「我有辦法。」廖參將道,一面命人潛出京師聯絡宋軍,約以炮為號。時京師因為瘟疫人馬死傷過眾,各個職位都有空缺,軍隊調度不靈,廖參將的人乃是大順軍內的人,李自成又在紫禁城準備自焚了,誰也管不了這麼多事。
部屬準備妥當,便走到紫禁城,時紫禁城的各宮殿裡正在運來柴禾,準備焚城。守備軍官見到廖參將,問道:「廖將軍意欲何往?」
廖參將道:「剛剛皇上不是召見本將麼?」
守備軍官遂放廖參將幾個人進去。廖參將等人走進皇宮,進了太和門,便是一個廣場,皇極殿就是最南面的一個宮殿,也是整個紫禁城最高大的宮殿,嘉靖以前叫「太和殿」。俗稱「金鑾殿」,民間說皇帝坐在金鑾殿裡,就是指皇極殿。
廖參將走到皇極殿,也被這富麗堂皇的建築震撼了,心道這樣燒了真是可惜。
皇極殿四周圍以白玉石欄杆,欄杆上有望柱頭,下有吐水的螭,每根望柱頭上都有裝飾。其殿面闊十一間,進深五間,大殿的屋頂重簷廡殿式,即殷商時的"四阿重屋",為"至尊"形制。
屋頂的角獸和斗栱出跳數目也最多;御路和欄杆上的雕刻,殿內彩畫及藻井圖案均使用代表皇權的龍、鳳題材,月台上的日規、嘉量、銅龜、銅鶴等只有在這裡才能陳設。殿內的金漆雕龍"寶座",更是專制皇權的象徵。
李自成就坐在那寶座上面,穿著龍袍,頭已梳得整整齊齊,猶自哈哈大笑。瘋狂的笑聲讓廖參將等人剛剛走進皇極殿就是心裡一緊。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這裡正是朕的寢陵,哈哈……」
廖參將小心翼翼地從衣服裡摸出短刀,幾個部屬也掏出了武器。幾人慢慢地靠近北邊的龍椅。
這時李自成睜開眼睛,就看見了廖參將,怒道:「誰讓你們進來的,滾!」
廖參將嚇了一跳,一直以來就被李自成威壓,從骨子裡生出一股懼意。旁邊的部屬嚇得更厲害,膝蓋一軟竟跪了下去。
廖參將咬了咬牙,對下邊的幾個人罵道:「現在就他一個人,怕他作甚?起來!」
李自成聽罷這才清醒了些,看著廖參將手裡的匕,立刻明白他們要幹什麼。李自成毫不猶豫,從龍椅上騰地站了起來,就往東邊跑,一邊喊道:「救駕!救駕!」
廖參將大驚,將手裡的匕對著李自成扔了過去,沒有刺中,「噹」地一聲插到了一根木柱上。
廖參將又摸出一柄短統,對著李自成「砰」地開了一槍,本來指著李自成的背心打的,結果不知怎麼打到了腿上,李自成撲倒在地,瞬間又爬了起來,拖著殘腿一瘸一拐地向外逃。廖參將衝了上去,將其按翻在地。
這時候,外邊響起了喊殺聲,是廖參將的部屬率兵攻打皇宮了,剛才的槍聲正是約好的信號。
「你已走投無路也!」廖參將恨恨地說道,當下手裡沒有兵器,便回頭對隨從說,「快拿刀把他刺死!」
幾個隨從提著短刀匕上來,因為要刺的是他們的皇帝,幾人戰戰兢兢不敢動手。廖參將一把奪過短刀,揪住李自成的頭,便用短刀割他的腦袋。
這樣一把短刀,要割下腦袋並不容易,李自成的脖子被割開,鮮血亂彪,痛聲慘叫。
廖參將和李自成身上都被鮮血染紅。廖參將不顧李自成的慘叫,提著他的頭活割腦袋,李自成被割了許久才斷氣。廖參將喘著氣折騰了一會,將李自成的腦袋割了下來,隨從都是目瞪口呆。
廖參將走出皇極殿,見自己的部將已經帶著軍隊衝了進來,廖參將遂喊道:「點炮!」
「轟!」地一聲炮響,一門小炮斜向天空射出了一枚炮彈。
城外的趙謙聽到炮響,立刻下令攻城。
宋軍先炮轟擊城樓,然後輕騎兵和火器營衝上前去火力壓制,重騎兵掩護步軍抬著雲梯攻到城下。
大順軍自知罪孽深重,京師四面被圍,遲早是一死,雖然瘟疫之下死傷甚眾,但生者抵抗十分激烈。被逼得無路可走時,人都會拼上一把。
城牆上的火炮開炮反擊,炸死宋軍幾十人,宋軍的炮火密集覆蓋城牆,黑煙塵土四處飛揚,火器的彈丸和箭羽打在城上乒砰亂竄,大順軍死傷慘重。
不出半個時辰,突然城門大開,廖參將從城內打開城門,裡應外合,兩廂夾擊。宋軍趁城門大開,重騎兵立刻突入甕城,裡面的城門也開了,又衝進外城。兩方廝殺,大順軍死屍纍纍,外城被破。
宋軍從城中的樓梯衝上城牆,無論投不投降,都被火槍輪番射殺,被刺刀捅得一身都是窟窿。
半日功夫,京城就被宋軍攻破。趙逸臣勸諫趙謙不宜入城,因為京師的瘟疫還在肆虐。趙謙以為然,便在城外駐紮,命令軍隊接手了外城的防禦,大軍並未入城。
宋軍一面命令降軍收拾城中屍體焚燬,一面召集郎中熬藥預防生者染病。這時京杭運河已經打通,糧食從江南源源不斷地運往京師,趙謙下令各戶按人丁多寡領糧,又廣設粥棚賑濟饑民。
無疑這一系列的舉措,都為趙謙贏得了民心。幾年來,京師被幾番爭奪,軍隊來了,無非就是搶劫掠殺,只有宋軍入城之後,先就是放糧,向天下說明:大宋不只是要奪天下,還要治天下。
待瘟疫平息之後,趙謙等入城,命人將堆在紫禁城的柴禾搬開,一行人走到承天門下,城門大開,趙謙走上城樓,眾軍在城下伏拜高呼萬歲。
時經過了放糧治病等一系列措施,京師百姓爭相而告,天下將太平了。經歷了血火洗禮的人們走上街頭,放著鞭炮,比過年還高興。
百姓聽說聖君在承天門上,湧到城中觀看,承天門前,軍民密集,熱鬧非凡。
一個太監走上前來,展開祥雲黃絹,高聲道:「制曰……」
眾軍再次跪倒,百姓也跟著伏拜於地。太監道:「天下罹難湯火,朕心痛焉。今歷時數載,終驅除蠻夷,剪滅亂賊……朕乃大宋太祖皇帝之後。惜元韃入關奪我漢家江山,明太祖復興漢室,代大宋社稷治天下二百餘年,前朝弘光皇帝,以天將趙氏聖人,大宋將興,禪讓帝位,朕上承上帝之威,下憫黎民之苦,奉天命以治天下……」
聖旨念完,眾人高呼萬歲。趙謙心道還是給人來點實際的才會得到擁護,便說道:「近年京師山西等北方數省兵禍連年,百姓生計困難,朝廷念民生之多艱,今後三年,免京師、山東、河南、山西、陝西、甘肅六省三年賦稅。並土地農耕,與民生息。」
百姓聽罷歡呼不已,這才是太平世道的徵兆。
趙謙有深邃的目光看著京師經歷戰火之後的殘破,用煽動的語調說道:「天災人禍,蠻夷趁機入關,賊人趁勢作亂。天下人口劇減,百廢待興,但我勤勞的炎黃子孫……只要有一脈尚存,定能中興華夏,復神州禮樂盛世。天下不是朕一人之天下,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從今往後,朕將與百姓同甘共苦,一同興盛故土……」
趙謙說完,轉身便走了。城下百姓軍民,多被感動,有人已經淚流滿臉,有老頭經歷了滄桑,聽完趙謙的煽動,都被感動得老淚縱橫。
不久,趙謙改京師為北京,遷南京政府到北京,正式定都北京,履行歷代皇朝的責任:天子守國門。
二年初秋,趙謙在皇極殿論功封侯,時趙謙作冕服,攜皇后秦湘之手走上皇極殿。秦湘已經六七個月的身孕了,肚子早已很大,幸好皇后穿的鳳袍很寬大,走得也很慢,倒也無妨。這樣的大典,趙謙自然要她參見的。
秦湘面貌秀麗,神情沉穩,有母儀風範,性格也多內斂,給外人的印象就是賢淑有德。
趙謙攜秦湘的手坐上龍椅,猶自抓著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輕說道:「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秦湘臉上立刻泛出了紅暈。
下邊的韓佐信覺察到這個細節,臉上會心一笑。韓佐信和皇后的關係是很好的。
雖然做了皇帝,但是趙謙對於家庭的親情十分看重,所以從來就沒有想過要辜負秦湘,就算她做了什麼別的皇帝不可饒恕的事,趙謙也不會拿她怎麼樣。唯一的遺憾是長平公主死了,趙謙不禁又想起了朱徽娖,她冷冷的又有些哀怨的臉在趙謙的腦海裡浮現,趙謙對她的感情有愛憐,有同情……也許這輩子再也遇不到這樣的感情了。
趙謙只有抓住手裡的人,秦湘與他結婚二十年,有濃厚的親情。
這是個皆大歡喜的盛會,韓佐信、趙逸臣、鄒維漣、張岱、蘿蔔,無人被冊封為國公爵位,都是一等開國功臣,受伯、侯爵位者,人數眾多。
定都北京之後,各路將領分別被派出剿滅各地反叛、匪盜,原來無官之地或被軍閥佔領之地,都設朝廷官府,逐步穩住了國內的安定。
擺在面前的事情還很多,許多將領要求調兵追殲滿清餘部,剿滅滿人,收復關外之地,因為以前明朝奪了元朝的江山,也是追到草原去幹的。
趙謙遂令張岱為總督,率騎兵出山海關對付滿清餘部。
趙謙日常處理奏折和前朝一樣,還是在冬暖閣,大殿之上太空曠了,這裡比較適合日常工作。他常常召見大臣議事,韓佐信、趙逸臣、鄒維漣無疑是紫禁城的常客。
趙逸臣以前是鄭芝龍的高級謀士,深諳南方貿易的內容,這時候大伙的目光都注意著遼東的滿清殘部時,趙逸臣卻說道:「臣以為,皇上免六省三年賦稅,現今天下百廢待興,需要大量銀子,還需要從外邦進口糧食支援北方重災區,江南海貿不可不重視。」
趙謙點點頭道:「原南京海稅衙門劃入戶部直屬,海貿不可廢弛。」
趙逸臣又道:「琉球諸島,現在還被紅番佔據,每年紅番從琉球運回本國的財富達兩三百萬兩之巨,此島本屬我大宋,今日是收回來的時候了,可調水師一部收復琉球。」
趙謙沉默了片刻,沉聲說道:「收復琉球還不夠,要徹底奪取紅番在東亞的貿易權,我大宋要壟斷整個東方的貿易。」
趙逸臣當即驚喜道:「皇上宏圖大志,定能揚我天朝威儀於萬邦。」
「主要是為了銀子。」趙謙沒好氣地看了一眼趙逸臣,「以後有外邦朝貢,交換的商品時咱們不能賠得太離譜了,咱們也不用打腫臉沖胖子,他愛來便來,不來我們用戰艦去交易。」
自古天朝都好面子,如果有外國使臣跑過來稱臣朝貢的話,只要送一點禮物,皇帝一高興,便會賞賜大量財物,所以所謂朝貢成了外邦包賺不賠的買賣,扶桑還有因為爭著來朝貢打起來的事。
趙逸臣汗顏。
趙謙又看向鄒維漣道:「今番主持南方大局,還得靠魯國公。」
鄒維漣的封地在山東,故稱魯國公。
鄒維漣躬身道:「請皇上恩示琉球事務之要旨。」
趙謙想了想,說道:「可先通牒琉球紅番投降,如不投降,便攻上島嶼,圍困熱蘭遮城(又稱王城),等紅番調出援兵增援,再以海軍主力圍殲之,使其不敢窺欲東方,我再趁勢攻取南洋諸島,進入世界貿易。」
鄒維漣道:「臣遵旨。」
荷蘭在歐洲還要和許多國家競爭,是不可能調出全部水師繞半個地球來台灣的,以宋軍海軍的巨艦力量,要剪滅援軍並非難事,所以鄒維漣也沒多想,就答應了。在海軍各艦的火力配置上,宋軍並不遜色於歐洲。
現在英國內戰還沒有結束,實際上荷蘭壟斷了世界貿易,大宋要想在貿易利潤中分杯羹,肯定就是和荷蘭為敵。
趙謙道:「當今世界,西方各國都在極力展遠洋貿易,我大宋不能故步自封,一定要跟緊天下大流,水師乃是今後數百年之重要力量,下旨南京市舶衙門繼續督造戰艦。」
「遵旨。」
鄒維漣領旨為海軍都督,統領海軍處理台灣事務。
鄒維漣按照趙謙的聖旨,先派出使臣要求荷蘭無條件投降,並賠償佔據台灣給宋國帶來的損失。
這個條件無疑荷蘭不能答應,無條件投降已經夠逼人太甚了,投降了還要賠款。荷蘭人覺得華國人態度傲慢異想天開,將使臣給殺了,割下頭顱含著議和書送了回來。
和談破裂,鄒維漣遂按照計劃,按部就班地實施起來。他先在金門料羅灣集結艦隊,經澎湖,到達鹿耳門。
鹿耳門水淺,不能通大船,是進攻荷蘭在台灣南方的據點赤嵌的重要入口。但鄒維漣找來本地人做嚮導,本地人說鹿耳門漲潮時可通大船。
於是鄒維漣就將艦隊停在鹿耳門,等待漲潮。
鄒維漣運氣不好,當地人說按照經驗三天之後會漲潮,結果三天之後沒有漲潮,鄒維漣的海軍只好在那裡乾等。
荷蘭調來幾隻戰船想攻擊,但看了一眼宋軍艦隊中吃水幾千噸,艦炮幾百門的巨型戰艦,當即就調頭向赤嵌跑了。他們可不想來送死。
等了近半個月,荷蘭派出使臣要求和談,不料這個時候潮水又漲了,鄒維漣都等了半個月,終於漲潮,便將荷蘭使臣斬了,也將頭顱含著和書送了回去,然後率軍進入鹿耳門,撞沉了河面上的幾艘戰船,然後調六千陸軍登陸,用火炮將赤嵌城炸成一片狼藉,揮軍直趨台灣城。
台灣城防禦堅固,修得像個歐洲城堡,城牆都是石料碼成,要進攻得要付出相應的代價。不過鄒維漣根本沒想要進攻這個城堡,只將城給圍了,拜上火炮便修工事。
圍了台灣城半個月,宋軍沒有進攻一次,荷蘭人鬱悶了,以為宋軍要將他們餓死在裡面,遂再次派出使臣要求投降。因為荷蘭人只有一千多士兵,火器也不佔優勢,要衝出來拚命也打不過,實在沒有辦法。
荷蘭使臣言台灣城無條件投降,城中珠寶金銀全部奉上。至於賠償之類的事,人在宋軍手裡,叫人拿錢來贖就是。
這下鄒維漣犯難了,按理打仗的時候,別人無條件交出武器投降,當然是要接受的,武器都交了,要殺要剮還不是隨你便。
但鄒維漣有聖旨,要圍著荷蘭人,等援兵,圍城打援……當時鄒維漣接旨的時候並沒有想到荷蘭人要是無條件投降了怎麼辦。
鄒維漣猶豫,本來將在外有臨機決斷之權,按他的意思,當然就是接受投降了再敲詐一筆贖金,但是朝廷關於打擊荷蘭水師的謀劃就不能實現了。這就是鄒維漣犯難的原因。這時候他才感覺,皇上是出了一個昏招,什麼圍城打援,荷蘭就算要派援軍,等開到琉球都猴年馬月了,不知道台灣城中的糧食儲備是否充足……
有部下建議道:「不准投降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