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冷乍熱的氣候鬧騰了幾日,嘩啦啦下了好大一場秋雨,這兩天氣溫極聚下降,昨個夜裡才靜靜的停了雨聲,早晨的時候好妹端著洗漱的東西進了房,只覺房門一開,一股冷風衝門而進,還迷迷糊糊的蘇沫立即一個激靈。
「唔……好妹快關上門,嘶……好冷……」這個天也冷的怪了,前兩天悶熱的人正受不了,這就過兩三天,這氣溫感覺似已入了冬。
「小姐,快起來吧,今天菜市口就要砍那些傷你的胡人,大家聽了可別提多大快人心,聽采賣小丁子講,那裡都湧滿了人,小姐咱們也過去瞧瞧怎麼樣……」好妹放了木盆,一面掀了簾子,嘴裡叨叨的顯得有些激動,「再去找些臭雞蛋,爛菜葉什麼的裝了去,這些可惡的壞人,死了也別想安生了去。」
蘇沫懶懶的伸了個腰,只道:「好冷……好妹給我找個褂子什麼的加上,恐是昨夜忘了關窗戶,一夜下來我的膀子都冷滲的疼……」這副身子她確實滿意,卻不想這一病就敗成樣,怎麼也比不得前世那瘦歸瘦卻很「耐磨」的體質。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她往後「革命」的征途滿佈荊棘,看來得鍛煉鍛煉了。
好妹立即憂心,正顏觀起她的面色道:「這都病了快半個月了,怎麼還這虛弱呢?」原來飽滿的蘋果臉,如今下顎都尖了起來,總是精神煥,充滿活力的神色,也透出一抹嬌弱之氣,好妹只覺這真不像小姐。
翻箱倒櫃竟然找了許久,等的蘇沫呵欠的又要迷糊去了,才免強找到一件厚薄適中的月白長褂,蘇沫一看那淡粉粉的刺繡褂子,褂面斜飛繡著一樹傲然清麗的冬梅,左右襟處裹著雪白綢邊,斜插著在左腋下結上一隻粉紅團花作裝飾,立即就有些歡喜。
難怪有人說「佛要金裝人靠衣裝」勒,呵……。
一襲月白高雅的長褂著身,稱著裡面粉紅嫩眼的長衫繡裙,更覺幾分清麗脫俗,舉手投足之間仍顯原本異於一般女子的傲然氣質,卻又一失閨中女兒的嫵媚風情。
蘇沫正對著身高的大銅鏡臭美不已,一邊的的小丫頭可抱怨了出來,「小姐還喜勒!這衣櫃子裡才就這麼幾件衣衫子,你才是真正的府裡大小姐,吃穿用度上卻連表姐半層都不到……」
素手又勾下長執於胸前,蘇沫只覺自己氣質更「古味十足」,嘴兒彎了彎,勾揚著晶亮的大眼,笑道:「你可別著急,日後我定能成為真正的大家小姐。」
身份地位,她自己爭來,豈不更有趣。
好妹是聽不懂她在講什麼,只道:「你的身子骨越來差了,那些姑奶奶送來的補品可也別剩著,再膩吃不下,好妹也得給你做了來,非得吃點好東西,才能養起好身子不是。」
蘇沫笑了笑瞟眼嘟著嘴的小丫頭,恐是又讓他爹爹嘮叨過什麼,不然就她這針細的膽子,還敢逼迫主子不成。
好妹理了床鋪,蘇沫也臭美完了,只聽身後的丫頭又建義道:「小姐咱們用膳快些吧,不然就得錯過了菜市口的熱鬧……」又說好多人家竟然提了屎尿桶過去,百姓們還非得給那些砍頭的胡人一個好看,嘴裡叨叨的到沒了完。
「丫頭,砍人頭,就是一刀下去斷了頭,一截是鼓眼嚇人的死人頭,一截是沒了頭的半塊身子,你到認為看那個很有趣麼?」
好妹滯了下臉上的莫名激動,瞪著眼兒盯著疑惑且懷疑的蘇沫,只看她突然蹦起跳過來,一面「哇」一聲嚇聲起,驚得好妹一個好顫,「嗚……壞小姐,嚇死好妹了,不去看了,再也不去看了……」
抖著聲就退了後,手下打起清水都不小心灑了出來,嘻……果真夠膽小!
一回身蘇沫突然看向雨後的濕漉漉的庭院,樹葉打落了一地,除了青石板的小徑,泥地上團團集了水,糊連連的,蘇沫只覺好不蕭條,只聽赫連玨說起抓了胡人沖數,心裡便一直緊著,澀著,卻又無奈著。
緩步出了房,一陣清冷的風又迎了來,忍不住背脊一個激靈,卻不是很冷,但又忍不住冷。
胡人與燕人連年爭戰,其百姓彼此之間定是怨恨滔天,故而對待彼此自不會手下留情,可是作為一個現代人來說,明顯顯的是污了人作了替死鬼,且不管他是什麼人,只因她蘇沫而起,就斬殺十餘無辜人命……
心裡亂糊了一團,又憤,又愧,驀得素手猛相握,一緊……大眼忽瞇起,顏上沉冷乍現,要她命的人隨時會再來,傷也罷,氣也罷,卻又能有何作用。
只是這支黑手,如今是碰不得,抓不得……如何才能保護自己……?
「小姐你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了,那些個下人還沒來收拾院子,太不把人放在眼裡了……」好妹氣呼呼的嚷聲,突的驚醒了沉思中的蘇沫。
又思起府裡的事……這一病耽擱了下來,也不知那老易想通了沒?
「那人可奇怪了,少了一隻手臂竟然要姑奶奶用他作帳房,難不成是窮瞎了眼,也沒看自個兒是什麼德行……」這時進來兩個拿著大掃帚的粗使婆子,一面哎喲著院子怎麼這麼髒,一面叨叨的說起剛打聽來的八卦新聞。
「可不是,一雙眼睛還不馴的很,非得跟帳房的先生們比試一番,切……也就他……」
又說了什麼蘇沫沒心情聽了,只是大眼兒一勾笑,呼著好妹笑道:「丫頭,拾掇了完了吧,完了就跟小姐『打仗』去。」
小姐愛胡亂說話,好妹有聽等於沒聽,卻只得了一條信息,這眼睛長在頭頂上的蕭氏,看來好日子也快到頭了,嗚……誰會為她哭的說,最活該不是!
蘇府自然少不了要「熱鬧」一番,早聽公公說過老易的能耐,卻不得不防有什麼意外破壞,故而蘇沫有意無意的說起老易的由來,蕭氏一聽那斷臂殘疾的男人,竟然與赫連府沾了關係,直覺比試都用不著了,歡喜的神情活似上天掉下餡餅般激動。
而城裡也正上演另一種,存在於某種意義上的「熱鬧」,菜市口正砍人頭,一窩蜂擁去的百姓何止百千,這股子熱鬧就似轟炸了整個京城,大街小巷哪裡不是熱騰激憤不已的燕國百姓。
京師右相府的後門處正立了兩個人,一是右相本人,另一個是吏部的李大人,也是右相出了名的狗腿子,二人把街上情形盡收眼裡,彼此一個滿意的冷笑,右相請了李大人於書房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