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人,看見路過的他,都露出鄙夷、敬而遠之的神色。若是放在以前,他一定會不屈不撓的上前跟他們據理力爭,然後拚命的證明自己的後台有多硬,父皇跟母后有多疼自己,現在,看著他們那嘲諷的眼神,他只是疏遠而有禮的微笑。
經過了那件事,他終於懂得了,原來,除了他已亡的雙親,世界上是沒有人可以永遠的包容自己!權、名、利、祿,都只是鏡花水月,都只是看得見,而沒有誰,能夠將他真正的握在手中。
馬車在馬場停下。小太監尖著嗓子轉達聖意:「聖上有旨,各個親王們請在此挑選自己中意的馬匹,巳時三刻,舉行狩獵大賽!」
遠遠望去,馬匹異常駿偉,風骨神秀、裝飾鮮潔,僕御整肅。
他站得遠遠的,遲遲的不敢靠前。小太監不耐煩的催促:「莫王爺,你快些,其他王爺們都已經進了圍場了,就差你了!」
他咬牙慢吞吞的上前,心裡實在是忐忑,他有三年沒碰過馬,而且,現在一看見這些馬,他彷彿就看見當日那路人腦漿迸裂的情形。
耳邊傳來親切柔和的詢問:「你很害怕嗎?」
他驚訝的回頭,看見皇煜笙帶著另外幾個小王爺從身邊走過,他不時回頭關切的看著走在最後的那個羸弱的少年,他差點以為他這是在問他!
不由得苦笑,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想著怎麼遠離自己,對他,為何還會心存奢望!
故意挑選了馬場中最不起眼,所有人都看不上的一匹馬!那馬瘦骨嶙峋的,上上下下沒有幾兩肉,那羸弱的模樣,像極了他現在的身形。
即便是這樣的馬,他看著還是覺得膽戰心驚的驚駭!他遲疑著慢慢將韁繩牽在了手中,手心卻浸出了細微的汗珠,雙腿也忍不住輕輕的戰慄。
小太監面露鄙視,難怪他會是落魄王爺,一點眼力尖兒都沒有,連他這個小太監都能看出這匹馬是整個圍場最差的一隻,而他,居然一眼相中,而現在人人騎馬,而他不但牽匹馬慢行,而走路還走得這麼怪異,他敢打賭,這個王爺現在一定全身都在篩糠一樣的抖,簡直就是丟人現眼!
莫寒明白,他現在的表現在那些人的眼中可謂是丟人現眼,可是,他也不想的啊,難不成要他抗旨。他輕輕的抿了抿唇,好在,在那些人眼中,他早就沒什麼尊嚴了,也不在乎,在給人家多添一筆笑料。
他的身後響起了一人輕聲安撫馬兒的聲音:「乖,咱們現在先散散步,待會兒你一定要好好的表現!」
他聽後,又是淡淡的一笑,以前,他也是這般跟自己的踏雪說話的!踏雪是他以前最愛的一匹馬,可是,他已經有三年沒在碰過它了。
「喂,你怎麼不騎馬上路?」身後的人追了上來,他一偏頭,才現,原來今天牽著馬走進圍場的並不是只有他一個。
莫寒微笑:「你不也是一樣嗎?」
那人搔了下頭,笑嘻嘻的回答:「追風昨兒累了一天,我藉著去圍場這段路,讓它休息一會兒!對了,追風就是它!」他指著身後那彪悍神駿的馬匹衝他促狹的擠眼睛。
「真是一匹良駒!」他衷心的讚歎,看著靠近他的追風,下意識的退了一步。
「難得哦,你是第一個追風喜歡的人哦,你看,他在跟你打招呼呢!」
偏頭,便看見追風對著他打了個大大的響鼻,噴了他一身的口水。
幾乎是立刻,身旁響起了那人大笑的聲音。
沒有皺眉,淡淡的微笑:「抱歉,讓你見笑了!」
身後,那帶著惡作劇的笑聲瞬間停歇。他迭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看你一個人走在這裡太無聊,想要逗你開心而已!」
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搔頭摸耳的模樣讓莫寒忍俊不禁,撲哧一聲,露出了三年來第一次真心的微笑。
看著那抹微笑,身旁的人瞬間就呆了!真的是很好看的一張臉啊,回眸一笑的一笑,仿似掩蓋了世界上所有花花綠綠的顏色。真美!
他情不自禁脫口而出:「你笑起來可真好看!」
雖然早就看淡了一切,但是,聽見別人誇獎自己這張面皮,莫寒的臉色還是忍不住沉了一沉。疏淡有禮的對他頷:「謝謝誇獎,我先過去了!」
「我沒有嘲笑你的意思!」見他臉色晦暗,他連忙跟在身邊不屈不撓的解釋:「對不起,無心之語,你不要往心裡去,我叫林天蕭!」
莫寒淡淡的回答:「我沒有往心裡去,謝謝你的關心!」在這個時候還會有陌生的人這樣在乎自己的感受,他又怎麼會去在乎他的無心之過。
林天蕭見莫寒不生氣了,笑逐顏開的繼續尋找著話題。「誒,你也太不會挑馬了,這匹馬的毛稀疏,一看就知道是匹年邁的老馬,而且老眼昏花,怕是等下比賽時,這馬受到驚嚇會慌不擇路。」
「老馬也沒什麼不好,老馬識途,就算半路丟了,這馬也能自己走回來的,有何不可!」他又是淡然的一笑,林天蕭看著這笑顏,心裡忍不住一陣悸動。這抹悸動,是他十九年來,第一次遇到。
覺他呆呆的異樣,莫寒面紅耳赤的輕咳了一聲。心裡對這身礙事的皮囊更加地覺得厭惡,這樣的一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就連自己看了都生厭,更何況是其他人!
林天蕭尷尬不已,在心裡不停的暗罵自己不識大體,面前的這個人,可是一個男人,好端端的他對著一個男人什麼花癡!可是,看著他羞赧的臉龐,心裡又覺得更加的心癢難耐。不想唐突了佳人,他變著法子的想著話題:「要不,咱們換匹馬吧?」話出口後,自己都覺得錯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