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影重,惹人心煩亂(15)
彷彿又回到了佐剎門的暗牢,那是一間狹小的牢房。
樸實月光,透過小小的窗照了進來,無華的質感宛如絲綢,輕盈的一瀉千里。在陰暗的囚牢中映出一大束方形的光亮。
坐在地上的茹暮抬起伏在雙膝之上的頭,望向那片銀色,幽幽的自語:「是第三個夜晚了吧?等待我的會是什麼樣的痛苦不堪的折磨呢?」反問的語氣似揣摩,更似嘲諷,又有些認命的輕吟道,「一入佐剎與光別,鎖身,鎖神,亦鎖魂……」
死,對於有些人來說是種解脫,可偏偏在佐剎門中有很多人不被允許如期願般的死去。生不如死的招數會叫人把痛苦無限的放大、再放大。特別是對於她這種公認的覬覦鎖神閣閣主位置的人來說,更是不會輕易放過。然,只有她才清楚她要殺閣主月歌,絕非是為了那呼風喚雨的權位。
不過,是也罷,非也罷,都不再重要。
她在等,等月歌來處罰她,這樣的等待隨著須臾的緩慢流淌,灌溉了整片心田,好似成千上萬的蟲蟻一般,啃咬著所謂的泰然自若。從她決定殺了月歌之時起,就料到會有這樣的結果。明明知道會死,但還是甘願嘗試,只為了找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摘下臉上的面具,活在陽光下,脫離殺手的黑暗。
想到這裡,茹暮緩緩摘下了臉上的面具,置於月光之中,瞧了個仔細。鐵質的面具在笑,笑得令人生畏,就是這樣的面具奪去了她十四年的韶華。從煉獄走到鎖身閣,又從鎖身閣輾轉到鎖神閣,爬上了三大殺手的位置,竟然也敵不過淪為階下囚的命運。
門外傳來一陣鎖鏈碰撞的聲音,乒乒乓乓的打破夜的沉寂。一簇火焰照亮了整個囚牢,「閣主要……」聲音戛然而止,戴著面具的女子手舉火把,望著茹暮的精緻的臉龐,愣在原地。此刻,她才知道原來被譽為鎖神閣的三大殺手之一的扇舞竟是這般傾國傾城。
茹暮把面具戴好,辨不出任何感情的問:「她終於要見我了?」
「是。」從恍惚中清醒,便沒有多餘的言語。
站起身子,端出安然的舉止,跟上了火把的光亮。
踏過灰黑的台階,走過一段繁複的路,便是那座最為華美的鎖神閣。
紅色的樓閣白玉、琉璃相交錯,在夜闌明珠的螢光中更添光彩,想必瓊樓玉宇也不過是這般模樣。
鎖神,與月歌的信仰不謀而合,如果可能,她定會把霄漢收納於只手之間。月歌是一個美麗的女人,銀絲白曳地裙裹出玲瓏曲線,與月宮仙子不分伯仲。然,白色的華裳包裹著的卻是一顆蛇蠍般的心。
停下將行的步子,茹暮鄙夷的看著眼前白色的身影,冷冷的哼了一下。
「你來了,扇舞。」月歌轉過身子,依舊白紗遮妝,薄若蟬翼的紗絲毫不能擋住她的美。三十九年來,歲月並不忍心在她無暇的臉上留下過往的痕跡。她笑道,「你想做閣主?」雙眸好似嵌入了繁星,明亮璀璨,很容易叫人忽略其中的深邃無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