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堪往事……」纖纖直起身子,既然柴適定要知曉,她也不想再隱瞞,因為她曾貴為江府大小姐,這滿朝之中見過她、認識她的人比比皆是,與其將軍他知曉,不如自己先行告訴於他,只是這一次她不要再為柴逍落淚,因為她不該在除皇甫曜以外的男人面前流淚,以眼淚來搏得他們的同情與憐憫。
纖纖停頓片刻,移身到桌案前,接過先前宮人們尚未泡好的清茶,熟練而漂亮的蘭花指,人雖站著,卻表演了一套最完美而熟練的功夫茶。
柴適倍感驚詫,看著她那直線流入杯中的清水,看她純熟的倒水、覆蓋……
泡茶完畢,纖纖端起一隻小盞,雙手舉過額頭,低頭道:「皇上,請用茶。」
他在靜靜地等,等她講出自己的故事。
她轉身重新抱回琵琶,彈的是《高山流水》,眾所周知,此曲乃是古琴曲,被她用琵琶彈出,依舊動人聽。她的聲音隨著曲子起伏,緩緩道:「纖纖年少時,曾與一位青梅竹馬的朋友、兄長一起彈琴吹簫,與他相識卻是纖纖這一生都無法釋懷的傷痛。他才華橫溢,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纖纖與他彼此引為知己,亦師亦友。自是……纖纖怎麼也沒料到,他終因我鬱鬱而亡。他去之後,纖纖曾在他墳前立誓,今生都不再撫琴。」
柴適聽到此處,想到一個才華橫溢而她鬱鬱而終,這是怎樣的傷痛。
纖纖想到自己曾為皇甫曜的妾室,無論外間如何議論,這曾經的身份還是令她難堪。滿朝之中難免會有識她的人,雖然她在江府之時,深居簡出,少與外人接觸,但與江府常有往來中的人也不少,尤其江平之得先帝寵信之時,門生數百。那些文臣,無論在京或在地方的,但凡到得京城都忘不了去江府拜見。
她無法預知柴適若知曉實情,又將如何看待。既然說出來,她就應自請不配嫁與當今天子。放下琵琶,提裙跪地,道:「雲纖纖不敢高攀皇族,北涼流落,心境難如最初。纖纖明白南越、棲雲聯姻的意義,今晚就寫信告訴父親、姑母,請他們在雲氏族女之中挑選合適人選再嫁宮中。至此,皇上不用再糾結於要立一個失節女子為後……」
這的確是他怎麼也沒有猜想到的故事。
纖纖將柴逍的死背負在自己的身上,即便知曉了柴逍病歿的真相,也不願對纖柔有半分的責備。不是她柔弱,而是纖柔再也經不得半分風雨,欽犯罪臣之女如何還能為重臣妻妾?
「後宮嬪妃個個美似璧玉,而雲纖纖滿心傷痕、滿身傷痕這也是纖纖一再婉拒皇上的原由。纖纖已經要不起任何一段塵世真情,而帝王的情與愛更不敢要……」
眼波流轉,她的眼裡氳氤著水霧,縹緲的神思淺淡得像今晨那薄薄的雲霧,無法捕捉。難怪她的眼裡有著太多的內容,原來如此,他無法看懂的女人,竟是一個在紅塵之中飽受磨難的女子。
「你的心,繫於那個因你而逝的男子?」柴逍對於纖纖的坦承有幾許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