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芹與一干宮娥、婢女早已睡下,而她卻全無睡意。獨自在內殿之中徘徊、踱步,她落漠而孤寂的影子,像一副移動的水染潑墨之圖。
纖纖移身到棋盤前,像以前那樣擺著一局千古棋局,坐在棋盤之側,一手執黑子,一手執白子。
不知過了多外,身後,傳來了低沉的腳步聲。就如此刻的她,孤寂而沉重的,儘管輕柔,卻如一下又一下敲打著她的耳膜,嚇擊在她的心上。
「小芹,不用陪我,你早些歇著吧。我想一個人再呆會兒。」她輕柔地道,不願把聲音說得更大,因為這雖是行宮,周圍住著很多宮人,在她的眼裡她們也是人,也需要休息。
一個錦袍男子走近纖纖,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看她將一盤將死棋局在三步之內盤活,又在二十步內反敗為勝。
「妙,真沒想到你還是棋藝高手!」
這是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纖纖吃驚,倏然起身。
他有一如潭水樣深黑的眸子,幾種黑色重疊交織在一起,產生了一種奇妙的觀感,彷彿他不是這世間活生生的人,只是一抹影子。看得見,卻摸不著。明明近在咫尺,又如遠隔天涯。他有一張輪廓分明的臉龐,眉眼之間與柴運有六分相似,二分威嚴,二分凌厲。明黃色的衣飛袍微微輕拂,渾身散溢著一種奇異的馨香,是屬於男人的氣息。
纖纖打量著他,他也打量著纖纖。
須臾,纖纖徐徐俯身道:「民女雲纖纖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柴適俯身攙起女子,兩手相握,纖纖玉手柔軟無骨,帶著絲絲冰涼,從掌心傳來,很快讓人冷到心底,而柔軟如緞的肌膚卻誘起無限的遐思。
柴適早就聽江湖傳言:棲雲莊大小姐生得貌美傾城,她的容貌很是清麗,最吸引人的是她身上那股脫俗之姿,舉手投足間的淡然與優雅。麗而不艷,嬌而不媚、柔而不弱,雅而不俗,這樣的女子讓他如何生厭意?
纖纖快收手,道:「皇上,請坐!」起身從一邊取過茶盞,斟了一盞茶遞與柴適。
長久的沉默,她的容貌在他眾多的嬪妃中並不算特別出色,但她身上有平常女子沒有的風儀,就像是一粒絢麗的明珠落在金玉之間,總能引人注意。
柴適現她的眼睛很美,顧盼生輝,含水傳情,勝過夜空的繁星,賽過深夜的冷月。眨動間,兩片睫翼撲閃,美得如同飛舞的蝴蝶,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女人的睫毛也可以美得如此。那明亮的黑眸,亦如一顆璀璨的明珠,照得人心亂意動。
氣氛很尷尬,柴適就這樣靜靜地凝視著她,似要在片刻之間就讀懂她,看懂她……
一名宮人進入內殿,手中捧著一塊錦帕,小心翼翼地走到羅幃之中。
纖纖心中明白,這塊錦帕的意義。他們尚未舉行婚禮,卻要有夫妻之實。不想違背自己的心意,可是現在進退兩難,她已不能選擇,眼下也只能拖一時算一時了。
纖纖道:「長夜漫漫,倘若皇上不棄,民女陪你下棋如何?」
「好!」
她的身上,沒有官宦小姐的嬌柔,沒有後宮嬪妃的做作,舉手投足都是坦然。
柴適心裡在想,她是不是與後宮嬪妃一般,使用的乃是欲擒故縱之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