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實在忙瘋了……月2號還有論文的答辯,眉毛恨不得一天有48個小時。先放一點番外出來給大家,至於第四卷正文,我會努力的。
這一章會每天更新一點,直到番外六完。大家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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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行天上。
凝雪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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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注定要來到這裡,我的孩子,你注定不凡。
一步一叩拜上摩陽山西蒙伊斯大神殿,強忍暈眩地抬起頭,我聽見聲音從神殿深處傳來。
陌生的聲音,說著自記事以來最為熟悉的話語,卻包含著最不熟悉的情感。
溫柔、慈愛、撫慰、歎息。
一隻枯槁然而有力的手將我扶起。
抬眼,對上的是一雙深邃然而溫暖的深藍眼眸。
伊萬沙大人……
直覺地喊出不該直呼的名字,嘴唇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吐出多年的疑問。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
因為,這是西斯大神的旨意,是神選擇了你。
年長睿智的老人靜靜微笑。
從你出生的那一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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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文三十一年四月八日清晨。
在一夜的緊張、期待和不安後,我出生在北洛承安京西南的一所大宅。
與我一齊緊隨著第一道晨曦來到這個世界的,還有整個承安京的全部白色牡丹。
牡丹,是母親最愛的植物。
大宅花園裡花樹遍植。葛巾、姚黃、魏紫、朝紅、胭粉、玉版、雲黛,繡球、千張、絲雨、承盤、飛瀑、月眠……各色各類,天下珍品盡匯其間,從四月到五月的花期,太學學士徐湟府中牡丹,世人稱絕。
那一日,園中雜花落盡。
惟有玉版一夕全數盛放。
玉版,白色牡丹中最孤傲也最清貴的一品,花不同枝,樹不同時,一時一地只放一樹玉雪,冰霜皎潔絕不爭艷。
然而這一日,百樹千花如練如綿,錯亂了所有人的視線。
從學士府到擎雲宮,從太阿神宮到祈年殿……無盡的凝霜流雲,與火一般熱烈的紅蘿錦交織成一片人們所能想像到的最繁華絢爛的風景。
而最高神殿前那一樹十年遲遲等待的玉雪,則以最莊嚴盛大的形式,昭示玉版牡丹尊貴的存在。
驚動天聽。
隨後,清淺澄澈的色彩,流水行雲的聲音,刻下生命最初的印記。
原來……你當真不凡呢,玉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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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版,是我的乳名。
為紀念那場令世人震驚乃至敬慕的牡丹盛事。
奶娘指著滿目白色的牡丹花朵說,小姐,那就是你。
母親指著園中一株最高大的玉版牡丹說,孩兒,那就是你。
父親指著巍峨禁城中最高神殿前濃墨重蔭的花樹說,那是你與生俱來的護佑,你的神明在人間的化身。
服色、配飾、妝扮、儀態,從記事起,玉版牡丹便是我的標記,是所有人見到我時決不能忘的唯一的話語主題。
縱是年幼,也看得出那些充滿笑容的臉上的羨慕、敬畏,以及父母家人無法抑制的驕傲。
然而心中卻始終不解,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將被所有夫子師傅誇獎聰穎靈巧、伶俐活潑的我,比作那不言不語、不跑不動的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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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跟玉版牡丹一樣漂亮。
五歲的男孩負著手,一本正經地說。
司廷是姑母家的哥哥,父親口中最好的皇帝的孫子。雖然只大了我一歲,舉動說話卻都像大人一樣。姑母姑父在屋子裡跟父親母親說話,他便主動帶了我出來玩耍。明明是第一次到家裡來,對花園卻比我還要熟悉;一口一個命令指揮僕人婢女,倒像他才是主人一樣。
因為我是哥哥,所以我什麼都知道。他笑得很漂亮。玉版是女孩子,又是妹妹,當然要讓我來照顧啊。
高大、漂亮、對下人威風、待我好的哥哥,這麼一想,心裡就信服了。
玩累了在亭子裡歇下,吃著他叫人帶出來的點心,我問出那個問題第一次到家裡來玩的姑父也像每個看見我的人都會說的一樣,說,玉版越長越大了,真是承安京裡最漂亮的牡丹花。
我根本就不是牡丹,我是徐玉版!
紅蘿錦很漂亮,玉槿凌霄也很漂亮,其他不同顏色的牡丹開起來都很漂亮,紅的黃的粉的……為什麼偏偏要把我比作白色的牡丹呢?
玉版的漂亮是不一樣的。玉版牡丹很少,開起來也都是一樹一樹的……玉版開放的時候,就算周圍有其他再漂亮的花樹,人們也只會看著她。
哥哥說得認真,我卻只想要大哭。
才不是!上次伯父到家裡來的時候,他只看了一眼就轉向其他牡丹花去了!我指著那株開得正盛的玉版牡丹。
哥哥漂亮的眉毛頓時皺起來。他很笨。
可他還是沒有只看著玉版啊!所有的人都將我比作牡丹,想到別人是這樣看待我的,眼淚就止不住地掉下來。
那就把園子裡面其他花都鏟掉,這樣他就只能看著玉版了。
哥哥說得又快又乾脆。見我收淚點頭,他立刻站起來,叫花匠過來按照命令做事,還叫管家去找更多的下人一起來做。
管家沒有帶來更多的花匠,卻是急急帶著父親母親姑父姑母過來花園。
問清楚了經過,父親母親臉色變得古怪又難看,姑母瞪大了眼睛盯住哥哥,只有姑父一個人笑得開心。
笑完之後,他蹲下來,用我從來沒有從任何人口中聽過的認真的語氣說:玉版是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名字嗎?
我想了很久,然後點頭。你能給我起嗎?
他頓時笑起來記憶中,那是他在我面前展露的最初的、也是最燦爛的笑容。
真是不一般的孩子,玉版牡丹雖然確實很漂亮,可是絕對比不上你……叫「凝雪」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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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父給我起名字的第二天,就有一身靛青袍服的官人來到家裡。
我知道他們都是從皇宮裡來的。
通常都是父親跪拜在前庭,聽他們念完黃色絹帛上的文字後接下卷軸,但這一次跪在最前方的人,是我。
父親說,這是天意,是恩寵,是最大的榮耀,一切都是五皇子殿下對我們的寵愛。凝雪你要時刻牢記這都是五皇子殿下的恩德,你的每一個舉動都牽連到五皇子殿下和我們一家,你絕對不可以讓殿下的一番心意白費……
母親說,以後我就要住在皇宮裡,每天進入藏書殿與姑父家所有的姐姐哥哥一齊讀書上課。不可以言語無禮,不可以任性使氣,不可以貪吃貪玩,不可以到處亂跑,不可以大喊大叫,不可以……
昏昏沉沉一早就被帶上馬車,父親母親重複著說了整整一個晚上的叮嚀。
一重又一重大門。
一處又一處宮殿。
一次又一次跪拜。
直到司廷哥哥站到我的面前輕輕笑起來,我才第一次感覺到原來大殿也可以是那樣的寬敞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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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君相。
君家的家主,上朝廷宰相,太子太傅,君霧臣。
我的父王、王叔父、王伯父都是他的學生。
但他很少到藏書殿來。
我們都太小了。
凝雪,你真幸運,才進宮來半年就能見到他。
所有人都說他是最聰明的君家家主,誰能跟他說上一句兩句話,就會變得聰明起來。
可是他看上去不是很高興,如果抽背功課背不起來會不會被責打……
才不是!他的兒子君念安急病死了。君念安也是藏書殿太傅,是給年紀大一點孩子上課的……
司廷哥哥,還有藏書殿中所有的人都在議論那個男人。
雖然知道輩份與年紀沒有直接關係,可是他看上去最多跟姑父一樣大,比身邊一身黃色袍服的皇帝年輕多了,怎麼可能是姑父的老師,他的兒子還是藏書殿的太傅?
我忍不住看向他,卻猛然撞上兩道銳利眼神。
水色的袍袖在風中輕輕展動,臉上明明帶著笑意,一雙深邃幽黑的眸子卻是冷漠無情。
他直直走過來。
徐、凝、雪?
每一個字,咬得異常清晰。
藏書殿裡一片寂靜。我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太學學士徐湟的女兒……藏書殿什麼時候允許宗室以外的女子進入了?女子……入藏書殿做什麼?
他慢慢地俯下身。
徐凝雪,你不屬於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