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最深愛我的哥哥。」
山德魯回答得有些沉重。受親情驅使,他不得不這樣回答,因為事實上,小刀的確為他付出了太多太多,若在平時,他必定回答得興高采烈,但在內心深處,他此刻卻對這種親情產生了強烈的排斥,因為他知道小刀這樣問的目的。
果不其然,小刀接下來的話頓時讓山德魯陷入進退維谷的尷尬境地。
「那麼,如果還不想讓你哥哥死的話,請你殺了迪亞。」小刀臉色冷峻,越到後來,話語越發凌厲,說到「殺」字時更是擲地有聲,小眼中閃過駭人的寒芒。
「我,我,我不能……」山德魯痛苦答道。
山德魯的努力漸漸起效,經過些許時間,小刀的身體已逐漸恢復,在山德魯艱難回答了小刀的問題後,他終於不用旁人攙扶,慢慢地站了起來。小刀死盯著山德魯,心緒異常複雜,此刻對這個由他一手帶大的弟弟,連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愛是恨。但是,有一個事實不容迴避,結界不能預期完成,如果還不能將功贖罪,把迪亞生擒或者殺死,他回去後必定會遭受比死還要痛苦的詛咒。所以,小刀必須抓住山德魯這個唯一的救命稻草,做最後的掙扎。
「不要告訴我你不是迪亞的對手。」小刀冷冷道:「雖然你並不喜歡炫耀,但我知道,你的實力其實早已超越了我,你才真正是大祭酒和大王麾下的第一勇士。」
聽得出,小刀所言並非恭維之詞,迪亞頓時瞠目結舌,訝然望向山德魯,彷彿以前從沒見過他一樣。他已見過小刀的實力,如果小刀沒有撒謊,那麼山德魯的真正實力豈非駭人聽聞?
但山德魯絲毫沒有露出喜悅之情,相反卻顯得異常痛苦。
「為大祭酒,為大王,你做了多少振奮人心的事。每一次你都異常出色地完成自己的任務,一件件珍寶不翼而飛,一顆顆頭顱滿地亂滾,只要是你經手的事情,就從來沒有讓大祭酒和大王失望過。『紅魔』過處,夜兒止啼,何等的意氣風發……」
彷彿是在述說自己的功績,小刀滔滔不絕,顧盼間眉飛色舞,對自己的興奮竟絲毫不加掩飾。但山德魯呢?小刀說的越多,說的越好,他卻越發痛苦,以至於後來山德魯實在聽不下去,只得以手抱頭,萬分痛苦地跪在了地上。
曾經令他無比得意的所謂功績,現在都變成了什麼?
罪孽!
那都是罪孽啊!
永遠無法得到光明大神寬恕的罪孽!
「這次任務本是以你為主,所以……」小刀一把拉起山德魯:「這次你也會漂亮地完成任務,呈現給大祭酒和大王一份滿意的答卷,不是嗎?」
山德魯深深地看進小刀的眼睛,那裡面閃爍著興奮、焦躁和渴盼的光芒,如此熟悉,如此親切,曾經無數次,山德魯自己不是也同樣擁有這樣的眼神嗎?但這一刻,山德魯對這種眼神竟是如此深惡痛絕,彷彿那裡面隱藏著一雙索命惡魔的毒手,下一時間就將扼住自己柔弱的脖頸。
「別說了……」
山德魯厲聲高呼,形同厲鬼,嚇了迪亞和小刀一跳。
「不知道錯時還能洋洋自得,一旦知曉,你知道那是怎樣一種折磨嗎?」山德魯喃喃道:「我已經知道錯了,求求你,不要再往我的傷口上撒鹽了。求求你……」
小刀愕然。
「黑暗已令我厭惡,邪惡已令我憤怒,現在的我,恨不得將所有非光明斬盡殺絕。」山德魯望向小刀,眼光堅定而決然:「看得出,你已經無藥可救,你走吧,在我還能克制自己的時候趕快走吧。」
看山德魯的神情,似乎在他改變主意之時就是小刀身首異處之時。小刀禁不住打了個冷戰,山德魯眼中的寒光令他不寒而慄,他幾乎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竟是他一手帶大的親弟弟,那個曾經依偎在他懷中,咿呀學語的「小弟」。
回去覆命是死路一條,強留此地也是難逃厄運,唯一不同的只是時間早晚問題。但留下來於事無補,失去山德魯幫助的他最終只可能一事無成,思量再三,小刀決定離開。
「站住!」
小刀心頭一凜:難道山德魯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
「你似乎忘了一件大事!」山德魯道。
小刀微微側首,露出迷惑的神態。
「晶片。」山德魯又重複一次:「積分晶片。既然你確實敗在迪亞手上,就應該把自己的積分全部奉上。」
可惡!
小刀暗暗詛咒,山德魯竟連他這次艾倫琴之行僅有的收穫也不放過。
「拿去吧。」小刀拋出晶片罵道:「山德魯,你給我記清楚了,你就是這樣對待自己親哥哥的。」
拋出晶片後,小刀忿忿而去。
迪亞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兩人的一言一行,心中充滿了疑惑,他渴望得到答案,但是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是山德魯主動提起,他若貿然詢問,只怕會使山德魯相當難堪。
時機終於到來了,雖然山德魯給迪亞的解釋並不多,但聊勝於無,聰明如迪亞者自然能從中挖掘到了不少自己想要知道的訊息。
首先,他知道山德魯和小刀並非來自伯圖亞大陸,確切地說,他們兄弟倆並不是居住在大陸地表,而是來自某個神秘的地下城;其次,迫於壓力,山德魯兄弟不得不共同效忠於他們的首領——大祭酒和大王,而山德魯,這個無比憨厚的年輕人,雖然現在鉛華盡洗,已恢復其嚮往光明的本心,但在不久前卻還是「大祭酒」和「大王」麾下的「紅魔」,其恐怖程度甚至令小刀大歎不如;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是山德魯兄弟這次計劃的目標人物,計劃的起因是由於迪亞無意中開罪了「大祭酒」和「大王」,而計劃的最終目的則是利用帝都大學的競技大賽,把迪亞永遠囚禁在這個結界中的結界,永世不得逃匿。
但令迪亞不解的是,山德魯兄弟究竟居住在哪個地下城,所謂的「大祭酒」和「大王」到底是什麼來頭,「紅魔」到底是何面目,而小刀試圖布下的又究竟是什麼令人恐懼的結界呢?
這些都是問題的核心,但遺憾的是,在所有這些他迫切渴望知曉的答案中,山德魯只能告訴他其中最最次要的一個。
「掌管神通的大神『浩通』啊,請賜予我『火神之身』吧。」
變了!完全變了!山德魯喝聲過後,從頭到腳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火紅的頭盔,火紅的盔甲,火紅的戰靴,火紅的巨劍。一切都是火紅的,彷彿山德魯本身就是一團熊熊烈焰,渾身躍動著飛舞的火蛇,燃燒了一片天空。
很久以來,這只是一個傳說,沒想到,一切竟都是真的,一直庇佑著侏儒族的大神『浩通』竟是確實存在的。
「當我最初領悟『火神之身』時,曾受名利和金錢誘惑,被大祭酒和大王驅使,做下無數罪孽,當真玷污了『浩通』大神的神靈,但隨著對『火神之身』的修煉日漸深入,我發現自己與大神『浩通』竟越來越接近,幾乎達到水乳交融的境地,在他的指引下,我終於下定決心,重新投入光明的懷抱。」
迪亞無言以對,他將手放在山德魯肩頭,重重地拍了幾掌。山德魯已經認識到罪過,並且正力圖洗心革面,對他而言,也許只有這凝聚了友情和信任的幾巴掌才能對他起到真正的勸慰作用。
山德魯熱淚盈眶,緊緊抓著迪亞放在肩頭的手掌,嘴唇翕動幾下,似乎有話要說,卻最終欲言又止。
為了迪亞,山德魯沒能圓滿完成任務,他將返回居住的地下城,接受大祭酒和大王的懲罰。迪亞的心不由得痛了起來,但他知道,山德魯去意已決,任誰都無法改變他的決定,他將回到被黑暗和邪惡充斥的地下城,獨自以光明的本心應對黑暗和邪惡的挑戰,以此來彌補他曾經犯下的過錯。
「還記得在月光海洋時我們的談話嗎?」迪亞深情問道:「當你面對黑暗和邪惡,而你卻擁有一顆光明的心時,你會做些什麼?」
「驅除黑暗,勇往直前。」山德魯動情道:「雖然我的力量微不足道,但是我會牢牢記得你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為光明而戰,至死不渝。」
「『為光明而戰,』說得好,不過……」迪亞神情激昂,躊躇滿志:「為光明而戰並不是為光明而犧牲,光明大神想必也不願意看到信徒們為了他而流血犧牲,那將不是他的本意。」
「你的意思是……」山德魯不解。
「你不會有事的,因為你有一顆光明的心。」迪亞抱緊山德魯,喝道:「而且,你還有我們,迪亞、大山、綠黛兒、杜根等等許多為光明而戰的兄弟姐妹。」
山德魯和迪亞緊緊擁抱在一起,淚水如斷線的珠子一般忘情揮灑。
是的,在迎接光明的道路上不僅僅有他,更有許多和他風雨同舟、並肩戰鬥的朋友。黑暗是令人恐懼的,但當有許許多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手牽手、肩並肩地為驅除黑暗而戰時,心便不再孤單,膽便不再怯懦,他還有必要畏懼黑暗,向黑暗妥協嗎?
不,不能!
想一想光明吧。
當那迷人的光輝灑遍這個世界的每一個角落時,那將是一幅多麼動人的畫卷啊!
「保重!」
山德魯絕塵而去,迪亞的心卻為他懸了起來。這個時候,他還無能為力,但迪亞知道,大祭酒和大王決不會輕易放過他,總有一天他會踏足那個神秘的地下城,為山德魯,為小刀,為他們的家人,為他們的人民,和山德魯一起並肩戰鬥,共同為驅除黑暗而努力。
保重,山德魯!迪亞默默為山德魯祈禱。
春日苦短正是早春的最佳寫照。天漸漸陰沉下來,迪亞望望天空,不由得心急如焚。天色不早了,看樣子距離大賽結束已經沒有多少時間,而他和寒城之間的積分差距仍然相當遙遠,並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追趕得上的。
該怎麼辦呢?
迪亞一邊苦思對策,一邊大步流星向前狂奔,急急尋找下一個競技目標。
與此同時,善本特和那聖鬥士之間的較量仍在繼續著,而寒城似乎吃定了善本特,明知道善本特在實施拖延計策,寧肯悠閒地在一旁嗑著瓜子,卻楞是不肯離開,曖昧的眼神令善本特好不難受。
善本特其實早就可以戰勝那聖鬥士,但因為一旁有寒城虎視眈眈,他又不肯把自己的積分白白送給寒城,所以不得不跟那聖鬥士纏鬥了半個多小時。善本特當真是有苦難言,因為對他來說,戰鬥持續的時間越長,對他就越發不利。
眾所周知,聖騎士的許多技能法術都必須依靠法力來發動,而一旦法力耗盡,聖騎士和大多數法系職業一樣,再不能使用技能法術,唯一的出路就是採取肉搏戰。然而,聖鬥士的強項正是肉搏,因為其號稱「血牛」,其生命力、物理防禦力、精力和耐力都相當強悍,正是生來就是為肉搏做準備的。
如果說,以己之短攻敵之長乃愚者所為,那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則更是愚上加愚了。
但是,善本特還有別的選擇嗎?
善本特的耐力明顯不如那聖鬥士,經過長時間的殊死較量,那聖鬥士仍然生龍活虎、鬥志昂揚,其充盈的鬥氣令善本特自歎不如,而善本特呢,卻只剩下僅有的一絲法力,幾乎已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正是善本特此刻最無奈的感觸。
「嘩!」
絢麗的魔法霓虹燈將天空映襯得五彩斑斕,寒城、善本特和那聖鬥士同時抬眼望天。
第七個千場較量的結果終於揭曉了。
寒城臉色連變,驚訝之情溢於言表;善本特欣喜若狂,口中連呼「老大萬歲」,彷彿一下子恢復到最佳狀態,手腳利落了許多;那聖鬥士則顯得漠不關心,仍一味猛攻善本特,趁善本特分心之際險些砍傷善本特,氣得善本特哇哇大叫,直罵他「大殺風景,不給人一個陶醉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