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星月無光,伸手不見五指;空氣沉悶,如鉛一般重壓在每一個人心頭。
自輝煌帝國建立起,盛京城的自然環境便從沒像這一刻般沉重。帝國歷代大帝都是賢明的君王,文治武功莫不令人稱頌,可是現在,他們的臣民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以激昂的鬥志擁戴自己的大帝,投身帝國建設,去享受人生燃燒**了。
乘風大帝變了!
像突然間遭到這世間最惡毒的詛咒一樣,原本聖明無比的乘風大帝完全變了,變得令人恐懼。他不再處理朝政,不再關心生產,不再體會臣民疾苦,相反,他的任何舉動似乎只有一個目的:傷害自己的臣民,破壞自己的國家。
他曾經最要好的朋友——「聖師」黃塵拂袖而去;曾經最敬仰他的大臣們,人人自危;曾經最愛戴他的子民們,紛紛逃離。但乘風大帝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反而開始更加變本加厲地「毀滅」著輝煌帝國的一切輝煌。一時間,帝都惶恐,整個輝煌帝國在風雨中飄搖不定。
國之將亡,必生異兆。乘風大帝,注定將成為輝煌帝國的末代大帝。
一道紫光從天而降,將整個產房牢牢擁抱。紫光映射下,產房上空雲蒸霞蔚,霞光中隱隱有樂聲梵唱透出。盛京城沸騰了,人人奔走相告,爭相目睹這一奇景。更有見聞廣博之士慨歎道:「紫光降福,貴人將出矣。」
梁古庸對這一切並不知情,他只是搓著手,在產房外焦急地等待。不知已踱了幾個來回,期待的心卻更見熾熱。
作為輝煌帝國東南大陸最高軍事行政長官,他已位極人臣,可說此生無憾。但有一件事他卻一直耿耿於懷——他想要個女兒。他甚至早已為女兒起好了名字——文秀,女兒未生,文秀已經十歲了。可他的太太真不爭氣,十年來為他添了五個兒子,卻始終生不下一個女兒。得不到的更見珍貴,梁古庸一氣之下,連娶八房小妾,誓死達成生女兒這個夙願。
「哇哇!」
嘹亮的啼哭聲牽動著每一個人,梁古庸更激動地想破門而入。顧不上被房門磕到腦門,梁古庸一把抓住衝出房門的女醫官,喝道:「女兒嗎?」
被嚇了一大跳,女醫官還沒回過神,梁古庸又大聲質問一遍。
女醫官強忍肩頭幾乎被捏碎的疼痛,怯生生答道:「恭……恭喜大人,母女平安。」
梁古庸一躍而起,振臂高呼:「耶!」
此刻,恐怕瞎子也能看到梁古庸真正發自內心的喜悅之情。女醫官這才放下久懸的心,行禮笑道:「恭喜大人,小姐口含美玉而生,此生必定大富大貴。」
梁古庸正自驚愕,忽許多將官湧入房中,倒地便拜,口中齊道:「恭喜大人,小姐降生時天降祥兆,這是大神對梁家的祝福,大人之福,小姐之福。」
梁古庸兀自不明真相,四兒子梁文河忙將看到的一切向他如實稟報。夙願得償,梁古庸本已興奮到極點,聞聽這兩個喜訊後越發不能自制,錯非是他飽經滄桑,換做旁人,怕早已這巨大的喜悅擊暈。
「好,好……」連喊幾聲「好」後,梁古庸似乎已經耗盡全身力氣,他軟癱在座椅中,手腳輕顫,久久無法平服內心的喜悅。
他實在太激動了。
然而喜悅還沒有結束。
富貴之家都有為孩子批命的習俗,梁古庸更不例外。在請大陸最有名的占卜師馬易為剛剛降生的梁文秀占卜後,梁古庸幾乎瘋狂了。馬易所寫的複雜卦語他並不懂,但他聽得懂馬易的話:「國母之相,護家之神……」
毫無疑問,從此,梁文秀將成為梁家的中心,而在梁古庸登基稱帝后,她自然而然成為聖靈帝國的中心。梁文秀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的意思就是聖靈帝國的意思,甚至梁古庸都很少違逆。
據後世史學家考證,如果沒有梁文秀,依梁古庸的性格和對乘風大帝的忠誠,絕對不會背叛輝煌帝國,自立為帝。
但「國母之相,護家之神」的批命卻讓梁古庸原本極小的野心瘋狂滋長起來,有梁文秀在,他還有什麼好害怕的?
「該死的梁古庸,竟然相信這些無稽之談。」威特冷哼道:「我寧肯相信自己,相信自己的雙手和智慧。」
「爹地,你又何必動怒。」火鳳將威特厚實的手掌握在手中,輕聲道:「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這幾年來,我們一起見證過多少不可思議的事。在咱們看來,還有什麼不可能發生呢?何況,為文秀批命的正是馬易,他是百年來大陸最偉大的占卜師,還是爹地和我崇拜的偶像呢。」
想起「聖師」黃塵臨去時的交代,威特呆住了,一股莫名的悲哀從心底湧起。他不信命,但他自己恰恰就活在已被編排好的命運中。
「爹地?」看著威特久久不發一言,火鳳詫異地推了推威特。
威特輕「哦」一聲,終於回到現實中來。他此刻明顯方寸已亂,竟顯得有些煩躁。長歎一聲,威特道:「怎麼辦?」
「為了救綠黛兒,也許娶梁文秀是唯一的辦法。」火鳳嬌笑道。
「胡說,你對迪亞就這麼沒信心嗎?」威特怒道:「退一萬步講,即使我答應,你死去的媽咪也絕不會同意。」
「看你一直咬牙切齒的,我只是想你輕鬆些嘛。」火鳳開始撒嬌:「別生氣了嘛。」
威特還真拿火鳳沒辦法,誰叫他就這麼一個惹人喜愛的寶貝女兒。威特坐回椅上,朝著火鳳吹鬍子瞪眼,不過很明顯都是裝出來的。
火鳳笑道:「爹地何必憂愁,如果迪亞能順利治好綠黛兒,你不就可以推掉這門親事了嗎?」
「你想得太輕鬆了,這件事並不是只有半顆還魂丹那麼簡單。」威特眼中透出濃濃憂愁:「有馬易大師的批命做靠山,梁古庸現在可謂膽大包天。如果我接受他的條件,證明我就是大陸未來新王,立刻便成為眾所矢之;反之,如果我不接受他的條件,證明我就不是大陸未來新王,他自然可以為文秀再擇夫婿,而我威特帝國,在以後的戰亂中將處於相當險惡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