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座,不能撤,誰撤了我師都不能撤啊,不然整個第三戰區都會危急,咱們的後面就是總指揮部,我們是總指揮的最後一道防線了啊」
甄義才有些歇斯底里的叫了出來。
他雖然只是一名小小副官,但對於戰局的發展還是知道得非常清楚的,一旦師也撤了,那將會意味著什麼。
劉長貴皺了皺眉頭:
「甄副官,戰場上很多事情你不懂。如果師還是沒有潰散,那麼我師還是可以有所作為的,但現在時機已經丟失了,撤,必須立即撤退,否則你我都將成為日本人的俘虜」
「師座,就地防禦,就地防禦!」甄義才嘶聲吼了起來:
「多阻擋日本人一分鐘,總指揮部就多了一分鐘調整準備的可能性,請立即給總指揮部發電,告之他們這裡發生的戰況!」
「師座,總指揮部電報,詢問目前我師緊張。」
沒有等劉長貴回答,總指揮部的電報再次到來,劉長貴稍稍沉吟了會:
「給總指揮部發電,目前日軍進攻,不,抵抗凶狠,我進展甚是艱難,日軍很有可能突破我軍之防線,我師並師正在拚力進攻,但為防止萬一,請總指揮部早做準備。但我師亦會竭盡自己所能」
甄義才整個人都怔在了那裡。
日軍不在「進攻」,而在「抵抗」,和師不是「潰退」。而是「進攻」。只這幾個字就會釀成一場可怕的災難,會造成難以挽回的損失。
他知道自己地師長在那想什麼,一旦把這地真實戰況報告給總指揮部,那麼總指揮部一定會下令師就地防禦,甚至是發起局部反攻。這對於一心想保全師實力的師長來說是最不願意做的事情。
在電報裡劉長貴已經給自己留下了退路:「但為防止萬一,請總指揮部早做準備。」其實總指揮部並不知道,這個時候的戰場,總指揮部前面已經沒有防禦屏障了。
「師座!」
狂叫著甄義才跪倒在了地上:
「師座,居然您決意撤退了,請給我留下一個營,就一個營!我在這抵抗,我抵抗!無論如何,哪怕還剩下了我一個人,我也一定會死死的釘在這裡!」
劉長貴愣了一下。在自己地印象中,這位副官是個非常高傲的人,平素除了自己之外,和同僚甚少說話,今天居然給自己跪下了?還不為的自己
「甄副官,何苦啊,何苦啊」
劉長貴歎息著揮了揮手:
「既然你執意如此。那麼我就給你留下一個連吧,一個營是不可能的,這個,我為的不是自己,而是咱們第三戰區。一旦東洋人打過來了。師還可以保衛總指揮部」
不知是冷笑還是苦笑,甄義才緩緩的站了起來。
保衛總指揮部嗎?在這就可以保衛。他知道劉長貴想做什麼。他想帶著師跑了。
以前的劉長貴不是這樣的,雖然優柔寡斷。但和日本人打仗倒真沒有含糊過,也許是第三戰區從來就沒有停止過的戰火,巨大的傷亡,以及歡喜嶺突發地狀況讓他整個人都變了吧。
一個連?甄義才不知道一個連能做什麼,但他要做的只是盡到一個軍人的本分和職責
「甄虎子。」當走出師部的甄義才看到整個師正在匆忙撤退的時候,他叫過了自己的侄子,將一張字條塞到了他的手裡:
「立即跑步去這個地方,告訴總指揮部地人,歡喜嶺已經丟了,師徹底潰敗,師不戰撤退,戰況凶險,請總指揮部立刻撤離。」
「叔,你呢?」細心地收好了字條,甄虎子小心問道。
「我?」甄義才苦笑了一下:「我不知道,但虎子,你給我記得,哪怕是累死了,在死前也一定要把這個消息送到!」
甄虎子用力點了點頭:
「叔,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看這樣子咱師是要跑了,叔,要是你死了,虎子給你送終,虎子將來的兒子、孫子,每年都來墳前給您磕頭!」
「報告,一連連長夏彪奉命前來!」
甄義才收拾了一下心情,拉過了一連連長夏彪:
「老夏,我知道你心裡對我有意見,平時咱就不和,可現在是生死存亡的關頭,咱們無論如何得精誠合作到底,不然整個戰局就會毀在我師手裡了」
這兩個人從來就沒有看順眼過。
甄義才素來鄙視夏彪不識字,沒有文化;夏彪最看不起的就是甄義才老端著個臭架子。聽了甄義才的話,夏彪好像不認識這人似地看了他幾眼:
「甄副官,有啥事你就說吧。」
甄義才指了指正在撤退地部隊,把眼前惡劣的局面短暫說了一下:
「就是這麼個情況,我們對面按照我地估計鬼子起碼有一個旅團甚至更多,我們的任務就是盡可能地在這多支持一會,師部沒有給我們留下電台,其實師長也不想把這的真實情況上報給總指揮部,但我已經派人去向總指揮部報告了,下面就看我們的了」
怔怔地站在那好一會,夏彪才歎了口氣:「甄副官,成。雖然我還是看不慣你這臭讀書人的樣子。可你這事做得成,咱師長帶著整個師都跑了,可我的一連還在,今天就在這和鬼子玩命了!」
甄義才感激地笑了一下,不是每個人都不怕死。但也不是每個人都那麼貪生怕死地。
正當一連在全力準備阻擊敵人的時候,一股師的敗兵卻退到了一連陣地。
「組織防禦,立即組織防禦!」那個帶隊的上校大聲吼著:「這裡的最高長官在哪?我是師參謀長駱敏祥,我要立即見到這地最高軍事長官!」
「丟了歡喜嶺還那麼趾高氣昂。」夏彪不屑地哼了一聲。
甄義才上前敬了一個禮,大聲回道:「我是這的最高長官,師少校甄義才!」
駱敏祥大聲喘息著:「師?劉長貴呢?劉長貴為什麼不在這組織防禦?」
「師座已經帶著我師撤退了。」甄義才苦澀地笑了一下。
「好,好,又是一個」駱敏祥無奈地搖了搖頭:
「甄少校,現在我以上校長官的身份命令,不。懇求你,你部立歸我指揮,就地組織防禦,絕對不能讓日軍再繼續前進了!」
在歡喜嶺陣地丟失,曾明東隱藏戰情,盲目組織反擊之後,整個師遭到了潰敗。被關押著的駱敏祥趁亂逃出,一路收攏敗兵,一心想著的只是尋找合適的地點盡自己最大可能的打一場阻擊戰,為總指揮部贏得時間,也為自己的師贖罪。
此時在這塊叫黑子岙的地方。、師兩部兵力總計二百六十一人。而對面卻是龐大而凶悍的日軍第六師團。
在這,二百六十一名中國軍人注定要打一場根本沒有任何勝算。但卻必定要打地戰鬥。
所有人都知道當槍聲停止之後,這裡不會再有一個活著的中國軍人。日軍將踏著他們的屍體繼續向前突進。
他們能夠阻擋多少時候?一天,還是只有一小時?
身後,是整個第三戰區的靈魂樞紐所在;如果用自己的血可以變成汪洋大海,淹沒那些日軍,這些優秀的中國軍人們絕對不會遲疑;如果用自己的屍骨可以變成高山峻嶺,阻擋住日軍前進地步伐,這些忠誠的中國軍人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撕開自己的胸膛
一個小兵,兩個師長,正在改變著戰爭的走向。
他們地所作所為,甚至會使第三戰區戰敗,會把整個第三戰區都丟給日本人。
但二百六十一中國軍人,在這最危難地時刻卻挺身而出,他們用自己的勇氣和軍人地榮耀,正在捍衛著第三戰區總指揮部。
一分鐘,哪怕只有一分鐘,也有可能改變整個戰局!
黑子岙,時最高軍事長官,師上校參謀長駱敏祥,參戰軍官,師少校副官甄義才,中尉連長夏彪,全部參戰中國官兵二百六十一人。
這是最後的希望,第三戰區總指揮部,乃至整個第三戰區最後地希望。
夜色悄悄地降臨了,夜風吹到人的身上有些發亮,士兵們趴在臨時構築好的簡陋陣地上,沒有一個人動彈的。
刺刀已經上膛,手榴彈拉出了彈弦,一箱箱的彈藥就放在了伸手可及的地方。
甄義才斜斜地躺倒在戰壕裡,不知道甄虎子能不能找到總指揮部,能不能把這生命攸關的情報給送出去。
自己今年才二十九歲,原本還想著能夠有一天獨立帶著部隊和鬼子作戰,但現在這一天倒真來了,但絕對沒有想到會是在這樣的一種情況之下。
也許明天第一聲槍聲響起的時候,自己就會倒下,但到了這個地步了誰又還會去在乎這些事情?
月色柔和恬靜,甄義才慢慢地閉上了眼睛。好好地睡上一覺,等太陽升上來的時候,日軍一定會到了。為國家流盡最後一滴血的機會到了。
民國二十七年十月十九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