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年月日。
今天是農曆日了,明天就是除夕夜了。
軍營裡張燈結綵的,露出了難得的喜慶,進進出出的士兵們都在忙碌著,把一個個大紅的燈籠高高的懸掛起來。
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不光是因為就要過年了,而是因為他們的師座今天大婚。
這師座的婚禮可也舉行的和別人不一樣,打仗打得精彩熱鬧,可人家師座結婚照結。
這叫什麼?這叫大將之風,臨危不亂!
也不知道是為了慶祝師座大婚,還是提前過年,每個士兵都分到了三兩肉,一壺酒。
奉天,城防司令部。
「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
司令部裡頓時亂成了一團,人人都爭著往外跑去。
那個「師座婚禮籌備司令部」的總指揮陶平這會也亂套了,他可從來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新娘子來了下一步要做什麼?
也是,明明沒這本事,還非得攬下這差使。
新娘子在黃羽欣這幾個女學生的陪同下走了進來,能看得出,黃羽欣的臉上有些灰暗。
春妮穿了一身大紅的衣裳,頭上蓋著大紅的頭蓋,乍一看去就好像一團火般耀眼。
「師座,師座?」
「來了,來了,師座到,不是,不對,新郎官到!」
邊上看熱鬧的百姓聽了都掩嘴竊笑不止,這幫傻當兵的,這整的是什麼婚禮啊。
一身嶄新陸軍少將軍服的鄭永,出現在了司令部的門口,今天的師座看起來好像也有點手足無措的樣子。
結婚了?就這麼在這個時代結婚了?
之前自己根本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
回頭看了一看,魏含之沒有來,他已經明確地告訴自己不會來了。
這是自己在這個時代唯一的親人了。
不。很快又有一個親人了,那就是即將成為自己妻子地春妮。
「乾爹,乾爹,乾媽今天好漂亮。」
說話的是那個孤兒丁招弟,當然,現在已經改名叫鄭難生了。
動亂中難民的後代,鄭永要自己的乾女兒永遠也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世,永遠的記得這一段帶給她悲慘的歷史……
「一拜天地!」
陶平的聲音讓這對新人跪了下來。
「二拜高堂!」
沒有高堂,鄭永和春妮都沒有長輩了。
那上面放著的。是大奶奶和鄭魏氏,還有那個從未見過地「父親」的靈位。
鄭永恭恭敬敬的對著靈位跪了三個頭。
大奶奶,娘。兒子今天結婚了。大奶奶,娘,要是兒子能活下來。一定帶著孫子來看你們……
「夫妻對拜!」
最後一拜拜完後,司徒天瑞抓了抓腦袋:
「好像得進洞房了吧?」
「轟」地一下都笑了出來。
所有人都笑得那麼開心,戰爭時的婚禮,死亡和流血在這一刻似乎已離他們遠去。
奉天幾個月來難得的喜慶,幾個月來難得地和平,讓所有的壓抑和痛苦都在這一天暫時忘記得乾乾淨淨吧……
「干了,都干了,都別像個娘們似的!」
就擺了兩桌子酒。參與的都是軍官們。
在這裡他們完全是放肆的。完全不用再去顧忌到什麼。
鄭永來了,帶著他的新娘子一起來了。
「師座,好像新娘子不能在這時候出來吧。」司徒天瑞擾了擾頭疑惑地說道。
「哪有這麼多的規矩。」鄭永笑了起來:「我和春妮來給兄弟們敬酒來了!」
轟然叫好聲再次響起,鄭永端起了一杯酒,說道:
「多謝弟兄們為我辦了這麼個婚禮,我鄭永以後就是有老婆的人了,干!」
「干!」
一杯杯的酒倒進了喉嚨,春妮也喝了一杯,臉色頓時變得紅彤彤地。「弟兄們。從.到現在。咱們是第一次這樣痛快地喝酒。」鄭永的聲音讓剛才還喧鬧著的酒席一下安靜了下來:
「你們本來都可以隨著副總司令撤到關內,可你們沒有。你們選擇了留下,我鄭永藉著這個機會謝謝你們了!」
他仰頭有喝乾了杯子裡的酒,眼睛有些發紅:
「咱們中的一些兄弟已經不在了,他們永遠地留在了奉天,我們即將離開,讓我們一起敬這些兄弟們一杯……」
這杯酒喝下去的時候,一點聲音也都沒有。
鄭永拉著春妮一起坐了下來:「日本人那邊情況怎麼樣?」
「日本人已經確信我們會在大年初十這天對松田旅團發起進攻。」陶平放下了酒杯:
「這兩天松田旅團所防禦的陣地正在頻頻增兵,原本佈置在旅團的兩個野炮中隊也都被拉了過去,這給我們的突圍成功增加了極大地勝算。」
正在這時,外面響起了炮聲,這是奉天為了慶祝師座大魂而發地賀炮。
「我看東洋人很快就能知道本師座成婚了吧?」鄭永笑了起來:「加上明天又是大年三十,東洋人是想不到咱們在這個時候突圍的。」
「師座,你留在這最後一個走還是再考慮一下吧……」鄭文根憂心忡忡地說道。「是啊,師座,萬一你要是有什麼事那咱們師……」
「就算我真地死了,咱們師仍舊會在。」鄭永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只顧著低頭喝酒的歐陽平:
「既然已經決定的事,大家就不要再爭了。只是,春妮和難生就拜託給你們了。」
難生睜著一對烏黑的眼珠,不知道這些人在說些什麼。
本以為春妮會要留下來,沒有想到春妮低聲說道:
「哥,我走,我得給你生下一個兒子,給老鄭家留下個後……」
她說完這話已經是面紅耳赤,但卻沒有一個人笑話她。
「哥,我等著你,我和兒子一直等著你回來。」春妮抬起了頭,她從來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但她必須要告訴鄭永哥自己的想法:
「哥,你要真的死了,春妮一個人把兒子養大,春妮給你守一輩子寡,春妮還要等兒子長大了後給他操辦婚事,讓他給老鄭家留下一大堆種來!」
這是春妮這一輩子覺得最崇高的理想,給老鄭家延續香火。
她堅信今晚洞房後自己肚子裡一定會有,而且一定是個男娃!
鄭永覺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發紅,他覺得自己沒有娶錯人,他拉起了春妮的手:
「要是我僥倖沒死,不管到哪,我都一定會找到你的……」
他從來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說這麼俗氣的話。
但他還是說了,而且說的是如此的坦然。
「羅魚猛呢?這小子今天怎麼沒有來?」
像是要消除一下有些悲哀的氣氛,鐵定國四處張望著說道。
話音未落,羅魚猛已經走了進來,在鄭永耳邊說了幾句,鄭永點點頭讓他坐了下來:
「明日下午時,全軍集合,當聽到奉天城裡的爆炸之後,全軍突圍!」
「飛機可以起飛幾架?」說著他將頭轉向了王毅恆。
王毅恆不緊不慢地說道:「如果算上那些才學會開飛機的,能夠有十七架,真是可惜了奉天那麼多的飛機了……」
「能飛出去幾架是幾架。」鄭永重重地說道:
「只要能有一架衝出去,就是為奉天空軍留下了火種,還有戰車、步兵也是如此。」
說著看了一眼程宏:
「旅負責保護陸軍醫院的那些女人和能夠隨同撤退的傷員,每個人都分發武器。一旦她們落到日本人的手裡,我命令。」
他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
「開槍,射殺!」
「師座,補充團怎麼辦?」
鄭永點了點頭,說道:「我已經派人聯絡他們了,並且告訴了他們我們的撤退。從現在開始他們將留在東北,繼續和日本人戰鬥下去。一切行動由他們自行安排,一直堅持到我們回來的那一天為止。」
回來?還有回來的可能嗎?
鄭永像是看出了部下們的心思,他舉起了酒杯說道:
「我向你們保證,只要我不死,我一定會帶著你們打回來,打回奉天,打回東北,這是國民革命軍陸軍師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