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四日,夜。
在這一天之中,靠著奉天城內有限的炮火支援,北大營的學生營,整整打退了日本朝鮮軍39混成旅團的11次進攻。
「匯報傷亡。」
點燃了一根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鐵定國只覺得自己快要散架了。大腿上傷口的疼痛還在折磨著他,疲倦的感覺一陣陣襲來,幾乎讓他無法堅持。
「陣亡……陣亡29人,傷27人,失蹤2人……」
部下的報告讓鐵定國苦笑了下,這才是第一天,僅僅是第一天而已。
「長官,咱們要在這守多少時候?」
聽到一名學生兵的問話,鐵定國看了他一眼,反問道:
「叫什麼?」
「報告長官,學生營刑亞創!」
鐵定國用力吸了幾口煙,想要借此驅散傷疼和疲憊:
「我也不知道咱們要在這守到什麼時候,可只要上峰不下達命令,咱們就得死死地釘在這,哪怕打到最後一個人為止,不投降,不撤退!怎麼,怕死了嗎?」
「長官,我不怕死,真的不怕死!」
刑亞創像受到了侮辱一般大聲說道:「可我就一件事情想要弄清楚,咱們,咱們這和奉天會有援兵嗎?」
鐵定國沉默在了那,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北大營會有援兵嗎?奉天城會有援兵嗎?
「長官,東洋人在那叫話!」
忽然一名士兵急切地叫了起來。[閱讀文字版,請上]
鐵定國面前拖著傷腿爬了起來:
「望遠鏡!」
當他舉起望遠鏡的時候,鐵定國發誓,如果能夠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寧可死也不會舉起這該死的望遠鏡!
他看到了日本兵舉著火把,在那哇哇地叫著。在日本人的前面,正捆綁著兩名中國士兵,是的,那兩失蹤的學生營的士兵。
日本兵在那肆無忌憚地嘲笑著,用刺刀威脅恐嚇著這兩名中國士兵。鐵定國能夠看到這兩個學生兵的臉上寫滿了害怕和恐懼……
「支那的士兵們,立刻停止抵抗,否則,他們的下場很快將是你們的下場!」
日本人的喊話隨風飄來,清晰地傳到學生營每個士兵的耳裡。
學生營的士兵們紛紛從掩體後爬了出來,他們看到,日本人舉起了手裡的刺刀,在兩個學生兵的大腿上都狠狠地捅了一刺刀。
那兩個學生兵發出了慘呼,稚嫩的臉上因為痛苦而變得扭曲。
日本兵哇哇怪笑著,又在他們身上捅了兩刀,但都不是致命傷,他們並不想立刻殺了俘虜,他們只是要折磨俘虜,在意志上摧毀中國士兵的抵抗決心。
「長官,開槍,開槍!」
在地上翻滾著的學生兵,慘呼著大聲叫道,不斷地大聲叫道。
「長官,開槍,求你了,開槍啊!」
「長官,疼,疼啊!」
「長官,我們快受不了了,我們不要當懦夫啊,開槍啊!」
他們不畏懼死亡,但這樣的痛苦,卻不是正常的人類能夠忍受的。
「擲彈筒!擲彈筒!把擲彈筒拿給我!」
鐵定國嘶聲吼著,這時候他,就如同一隻受傷的猛獸那般的暴躁。
身邊的士兵默默地遞過了擲彈筒,沒有人勸說他們的營長,一個人也沒有。
那是他們的同伴,正在遭受著那群畜生的折磨,也許死亡對於他們來說才是最好的解脫。
鐵定國用顫抖的手接過了擲彈筒,他瞄準了很久,忽然大聲叫道:
「兄弟,我對不起你們,下輩子變牛變馬我給你們使喚!」
擲彈筒發出了轟鳴,將一切的一切,都淹沒在了滾滾的火光之中……
九月二十四日夜八時三十分,學生營陣亡數字增加至三十一人……
……
「田雲,十七歲,田家窩棚人,家中父母健在,有一妹妹,八歲……傅振飛,十八歲,家住大馬屯子,父早亡,家中只其一子……」
一份份學生營陣亡士兵名單,被送到了鄭永面前。
鄭永心裡的血在一滴一滴地滴下,這些都是孩子,都只是一些孩子啊,他們本該有著無限美好的前程。
但現在,他們卻把生命永遠地留在了北大營。
「鄭永,從學生營進駐北大營到現在,已經陣亡六十三人了。傷亡實在太大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鄭永喃喃地對趙鎮藩說道,說著,他把一張紙遞到了趙鎮藩的面前:
「司令,這是學生營剛剛派人送來的。」
趙鎮藩疑惑地打了開來,那是學生營全體將士寫的一封信:
「……我學生營傷亡雖大,但亦給日軍造成慘重傷亡,時至24日夜,北大營仍在我學生營牢牢控制之中。
我學生營全體將士不忘長官教誨『不投降,不撤退!血戰到底,死守奉天!』此我學生營全體官兵之一體決心所在。
戰至今日,我學生營無一俘虜,死難者皆以殺身成仁,以報國家。此奉天堅守之精神所在,此我學生營血戰之精神所在!
請司令長官萬不可將我學生營換下陣地,我學生營決意以鮮血和子彈為死難之同袍復仇,以決心和忠誠為我東北軍雪恥!」
「撤不下來了,撤不下來了,他們都打瘋了!」
放下了那份決心書,趙鎮藩苦笑了下,自言自語地說道。
「他們誰都沒有瘋。」鄭永的表情顯得非常平靜:「我知道,他們沒有瘋。但這個時候誰要下令他們撤離陣地,那才會真的逼瘋他們……」
他說著站了起來,推開了窗戶,看著外面黑漆漆的天空說道:
「我想,日本人應該知道了,什麼才是真正的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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