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就要走出那扇大紅木門,包大同的後背卻撞上了什麼,阻住了他的退路。
一瞬間,他身子一僵,如果不是定力超群,差點立即對身後動手。可是他沒動,眼睛仍然盯著那些對他虎視眈眈之物,雙方靈力的角斗並沒有因為這意外而打破均衡。只是因為太過用力的指揮身體,他的脊背扭得生疼。
假如,剛才他轉過身對付身後的突然狀況,只怕一眨眼會被埋在無數怨念之下,永世不得超生。可真是危險啊!好在他感覺擋在身後的是個人體,雖然冷,卻沒有死氣。
他沒有看錯,那個孩子比那個母親更為厲害,而且因為任性而為,不受約束,就更加危險。可是從那女鬼的話來分析,孩子還有厲害得不得了的老爹。
怎麼回事?這一家子吊死鬼什麼來路?什麼樣的冤情能促成這樣可怕的靈力?這一家子、還有其他的魂體,為什麼要聚焦在這個地下室中?住了多久?他們又是如何保守秘密的?假如樓內的人知道這事,肯定會受到極致的驚嚇。
“都回去吧。”身後的人說話了,因為站在上一階台階,聲音是從包大同頭頂傳來,說得一字一頓,好像許久不曾開口一樣。不過包大同聽過這聲音,是高媒婆的孫子正正。
從他的話意來分析,他和這些東西貌似很熟悉,可是這指揮並沒有什麼效果,於是他開始念一些聽不懂的話來,嗡聲嗡氣。像是哭泣,又像是哀鳴,更像是祈禱,是一種獨特的語言,聽得人沒來由的感覺寒意四起,心髒“砰砰”的跟著他的語音跳動。
這一次,效果很明顯。那些或深或淺的影子,或大或小的怨念,隨著正正念咒聲的加大,退回到一個個房間中,每一扇門都像安裝了彈簧一樣,急速且用力的摔上,似乎從來沒有開過一樣。
但這不包括那對母子,他們似乎不接受這咒語的約束,還是站在那兒。母親怒瞪包大同,而孩子就對著包大同流口水,仿佛他是一道美味的菜。而且,游牧之神他還向前動了動。
包大同一指,兩指間的符咒散發出一道暖黃色短光,逼得他一縮。
“不遵守承諾,是要遭天譴的。”正正還是一字一頓。但包大同敏銳的感覺出他有些慌張,於是向側面微跨一步,退上了最上一階台階,站在了紅門的門檻上。
“關上門。”他很自然的吩咐。
正正沒吭聲,又念起了聽不懂的咒語,同時把木門輕輕關上。然後加上了那把大鎖,還把鐵鏈在門栓上繞了好幾***,似乎是在加固。做完這些,他猛的拉起包大同,以極快地速度跑出大樓,直跑出小區很遠才停下,已經累得氣喘吁吁。
包大同滿頭冷汗,剛才正正拉扯到了他斷掉的手指。他知道這麼下去,這根手指非要廢了不可。於是咬緊牙關,把已經翻轉的手指扭正過來,疼得眼冒金星。
“你怕什麼?”他問,想笑得無害,但料想一定是呲牙咧嘴、面容扭曲。
正正搖搖頭,沒說話,抬步就要往回走,卻被包大同攔住了。
他知道正正既然突然跑來,必定是來幫他的,而且他也沒感覺到正正有絲毫的惡意。這樣說來,這孩子不是壞人,就算高媒婆為惡,他多半也是不贊成的,所以,他就是爭取的對象,消息的來源。
“把門鎖上,那孩子的爸爸,不是進不去了嗎?”他很有技巧的試探。
從剛才那對母子的對話中分析,孩子的父親是個狠角色,但是外出沒回來,不然剛才就直接殺了他喂小鬼了。
“攔不住他。”正正很沒有心機,讓包大同一瞬間有點鄙視自己。不過從這孩子的話中,側面證明了他的判斷是正確的,確實有個厲害角色游蕩在外。
“控制不了他,養他有什麼用呢?”他再問,直入主題。他一直懷疑高媒婆這樣做的目的,在地下室時感覺她是在養鬼,而從正正念的奇怪咒語上來看,似乎他的猜測是對的。
“是他自己找……”正正住了嘴,畢竟他只是單純,可不是白癡。
一瞬間,他有些生氣,自己救了這個人,為什麼他要來套話呢。不過再想想,好像他不出現,這個姓包的人也能脫困。奶奶說過,這個人有異能,不過不知道為什麼給封了,那些東西折騰不死他的。
是他多管閒事了嗎?可是奶奶今天晚上入定,他聽到外面有動靜,心中不安,生怕傷到人,結果沒有聽***囑咐,跑出來了。
“這樣很危險的。你奶奶沒和你說吧?如果控制不住,會被反噬的。”包大同這回是純好心,假如高媒婆遇險,游牧之神這孩子只怕也不能幸免。
正正很敏感,知道包大同是好意,雙手亂搖,想解釋,又怕說漏了嘴,支吾半天才蹦出一句話:“你別管了……管不了……奶奶說——唉,我也不能說,不然我會死,總之,你帶姐姐走,要不——哎喲!”說到後來,驚叫了一聲,用力擺脫包大同拉著他的那只手,迅速跑走了。
包大同沒有追,因為怕驚嚇了正正,又怕給這孩子帶來麻煩,而且現在窮追猛打,即沒有必要,也沒有把握。
剛才在地下室的時候,他以十八歲的法力以一敵寡,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看著是沒有動手,但雙方靈力上的互搏,事實上沒有停過,耗費了他太多的法力。而如果他以這種狀態遇到那個厲害的父親,只怕要吃不了兜著走,還要連累了正正。
看來正正是偷偷跑出來的,救他是一片好心。而那些靈體大部分服從於咒語的支配,說明確實是高媒婆所養,她這麼做是為什麼,以後自然會找出答案。問題是,她為什麼要收留那一家怪異的吊死鬼。
傳說中的養鬼其實和簽訂契約差不多,其實是一些因為特殊原因暫時不能轉生的魂魄,因為無家可歸而游蕩,因游蕩而痛苦。這時,一個有法術的人會為他們提供一些住所,和平常的供奉,而這些魂魄就在一定的時間內為這個人服務,就好像是合同制工人,又像是一定時間的賣身契。
在這種情況下,雙方都要遵守承諾,否則就會倒霉,甚至一輩子翻不過身來。所以剛才正正說不遵守契約是會遭天譴的,對那對母子確實有些威懾力。
不過被養的魂魄是很聽話的,主人了不起念念符咒就可以解決,不可能像那對母子一樣,絲毫沒有畏懼的表現,也沒有受約束或者服從的意思,似乎他們只是借住,一切都與養鬼契約無關。他們和高媒婆祖孫之間,倒像有另外的約定。
那是什麼約定?高媒婆能力不弱,她為什麼會這樣做?再想想剛才正正的話,居然怕多說一句都牽連到他自己的生死,可見那一家三口多麼厲害。
與這樣的一方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高媒婆年紀一把,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那為什麼還要與那一家子合作?有什麼非合作不可的理由嗎?
一般情況下,這樣的合作會基於兩種原因,一是有非要得到的利益,為這利益可以不惜犯險,另一個就是被脅迫。那高媒婆是為了什麼招來那一家三口呢?
那幢大樓一共十八層,住滿了人,可地下室中卻養著許多的靈體。高媒婆本事很大,即沒有讓人間的陽氣浸染到下面,影響那些靈體,又沒讓陰氣外溢,傷害人類,更是用一道有強大力量的紅漆木門做為阻隔。似乎是一樓為限,分為了陰陽兩界。
白天,她鎖上地下室的門,一來阻止人們好奇或者誤入,二來約束所養的魂魄,晚上,她就放他們出來。為她做事,或者是自由活動一下。
看那些靈體的樣子,好人被養的時間不短了,而且能聚這麼多,肯定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而那幢大樓已經蓋成五年了,一直沒有出過任何事,高媒婆讓這些所養的靈體干了什麼事呢?她和那一家子合作究竟是有非得的利益,還是被脅迫呢?
高媒婆對他欲言又止。正正就支支吾吾,感覺上,對他有善意。對那家人有懼意,似乎被脅迫的可能性大點。還有,正正剛才說什麼讓他帶姐姐快走。這個姐姐不會是說花蕾吧?難道花蕾的陰婚事宜真的與高媒婆,甚至與那家子有關?花蕾招惹到了什麼?又為什麼會被看中?
包大同一邊走一邊想。一直繞到公裡外的另一個小區才取出車子,當時他怕被高媒婆發現他的潛伏,故意把車存放得遠一點。
開著車先去了趟醫院,把他骨折的手指接了,然後才回雜志社去。他沒有吃止痛藥,忍著一陣陣的抽痛從手上一直傳到心髒。疼痛讓他清醒,而止痛藥中有安眠的成分。現在他哪有時間睡覺?
不過從高媒婆家出來到現在,他一直思考這件事,把那些調查來的瑣碎的事情一分析,目前他心中已經有了眉目,似乎謎底就快要揭開了。
到雜志社的時候已經凌晨四點,他發現雜志社內還這著燈光,不禁有些奇怪。下車後,又感覺街對面有些異常的氣息。雖然被風吹得已經散了,卻還有殘留。
不是花蕾出了什麼事吧?
他心裡一緊。三步並作兩步跑進雜志社,卻見兩個正坐在客廳裡,卻是他的雜志主編岳小夏和她的老公、他的朋友游牧阮瞻。
“咦,不是祭祖嗎?這就回來了?”包大同非常意外。
“來幫你這個廢物點心,這回只怕你一個人撐不住。”阮瞻開口說,輕輕摸了摸老婆的手,似乎怕她被什麼傷害似的。
“老子不用你幫,你又知道什麼?”聽到阮瞻來幫他,包大同還是很開心的,不過嘴巴不肯服輸。
“我只是感到不安,就提前回來了。可是打電話,你們誰也不接,只好下了飛機就跑這裡。”小夏很嚴肅,“大同,這回你招惹了什麼,為什麼牽連進了花蕾?”
包大同一愣,隨即想想花蕾並不在這兒,目光四處一掃,心裡像被澆了冷水一樣。
房間內沒有什麼掙扎打斗的痕跡,也沒有什麼邪氣,不過地上有一塊紅得刺目的頭紗和一個上吊用的繩子,連繩套都綁好了。
這當然不可能是花蕾要自殺,一定是有東西要傷害或者誘導她。那現在,她中招了嗎?
他走上兩步,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兩件東西,確實沒有什麼邪氣,也就是說,沒什麼進入這裡來傷害花蕾,是那東西以這種方式心理暗示,或者說是催眠了她。讓她走出這個屋子,然後實施了什麼計劃!
“花骨朵?”他不死心的叫了一聲。
沒人回答,只有小夏輕歎了口氣。
這個笨丫頭,不是讓她不要出門嗎?她為什麼不聽話呢?可是話說回來,她是個乖巧的丫頭,又怕死了被人娶走當鬼妻,一直服從得很。是什麼讓她跑出了這裡?難道是看到了什麼幻象,害她顧不得自己的安危了呢?
那她現在被帶到了哪裡,是死是活?
他急得團團轉,一轉頭,看到桌上有一張奇怪的婚書,上面寫著歪歪扭扭地字,新娘一欄中有花蕾自己寫的名字。她為什麼要寫這個,而且字跡這麼潦草,還有這面紗和繩子是怎麼送進來的?
“笨蛋,別再做沒有意義的事,我們來研究一下要怎麼辦吧。”阮瞻神色間冷冷的,“先把所有的事和我說一遍。”
包在同一擺手,示意阮瞻不要打斷他的思路。
他忽然腦海中靈光閃現,剛才一路上所想的細節,聯系起發生在雜志社的事,再考慮一下在高媒婆家發生的怪異情況,他心中的那條線漸漸的清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