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很容易就打開了,就連鎖簧輕微的彈開聲也被封得死死的,包大同幾乎是悄無聲息的進入了大樓內,比幽靈還要輕巧。
繞到逃生梯那邊去,探身一看,那個陰鬱的少年正正不在,而那扇紅漆大門上的鎖也不在了,兩開的門中間,敞開著一條門縫,似有似無的誘惑著,黑暗中彷彿有著無數的秘密。
包大同沉了沉氣,先到高媒婆的家門口探聽了一下,之後躡手躡腳的走向了通向地下室的樓梯。
樓梯向下延伸著,但那道紅漆大門卻是在半層的轉角處,湊近些,能感覺空曠寂靜之地常有的空氣流動聲,讓人沒來由的,感官就極端敏銳了起來。
側面的樓欄都被木板封死了,從上面看不到,必須走下幾階。木板似乎是廢舊的,上面畫了好多花紋,外行人看不出,但包大同一眼就看出那是符咒,鎮著什麼的。
嘩啦!
還沒推門,就聽到黑暗的地下室傳來古怪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水聲。
包大同皺緊眉頭,地下室而已,又不是井,哪來的水?不過也許是水管出了問題,積水沒有退下。地下室本來就陰,水也屬陰,陰上加陰,戾氣重得很哪!
可是這番作怪又怎麼攔得住他,今天就算下面是龍潭虎穴,他也要闖一闖。若是真和什麼東西打起來,想必高媒婆也不會想把事情鬧大,那他遊牧之神又怕什麼?
伸手從衣袋中拿出一個東西,在眼前的漆黑中照出一片雪亮,不是光明符,而是手電筒,雖然小,功率卻很大。用光明符儘管方便,但卻會耗費他本來就不多的靈力,目前他被封印中,只好用物質產品替代。
伸手一推,紅門開了,一點聲音也沒發出,輕而滑,似乎門後有人幫他拉開的。
他一步步穩走下去,感覺陣陣發霉的潮氣迎面而來,地底似乎有冷風暗暗的吹送,越往下。腳下越濕冷,一種無法形容的寒自腳底一直傳遍全身。
地下室長年照不到日光,自然是陰涼的,但這股寒並非自然,而是從不知名的地方滲透出來,瀰漫在空氣中。手電本來電力十足,光線雪亮,但此刻被黑暗包裹著,彷彿也漸漸冷弱了下來。還有,光線在照到下方的時候,有顫動地反射。這說明地下室已經浸滿了水。
在這種情況下,怎麼能住人?
腳下一涼。同時『嘩啦』一聲,包大同已經踏到了最下一階,雙腳浸在了水裡。在這深秋的天氣,在這陰寒的地下室中,站在冷水裡的滋味可不好受,他打了個寒顫,手電差點脫手。
往四週一看。這地下儲物室也是環形,因為沒有自然光線,黑沉得看不到底。手電向上一照,看到樓頂有燈,每隔兩米就有一盞,但不知為什麼都不亮。
向前走了幾步,水聲一直伴隨左右,這回他想掩飾自己的存在也不行,乾脆不費那力氣,淌著水「嘩啦嘩啦」在走廊內走了一圈,一點人類的跡象也沒有發現。倒是在路過某幾個房間時,身體起了很嚴重的反應,每一根神經都戒備起來。
房間內有東西,並且正從門上的小窗往外偷窺。不過因為走廊中黑,房間內更黑,包大同什麼也看不見。他乾脆走到一扇門邊,用力敲了兩個門:「遊牧之神老兄,開開門,打聽個事。」
有「呵呵」的聲音傳來,但分不清是在哪裡,然後腳下冰冷中帶些腐臭的水開始動盪,感覺是有什麼進入了水裡,哧溜溜的向他靠近。
儘管膽子很大,但包大同還是頭皮發麻,偏偏站在走廊的中心,沒辦法躲避,只得凝視於目,緊盯著腳下黑水,左手還拿著手電,右手已經捏緊一張符咒。
只是那拱動的水線到了他身外一尺處就驀地平息了下來,好像有一根導火線,已經燃盡了,沒有引爆成功。
正疑慮的時候,又一條拱動的水流出現了,接著是第三條、第四條,好像地下室的積水中有無數的水蛇或者水鼠一類的東西。但這些東西又不可能這麼規律,都向著他的方向集中,然後驟然停在他身前一尺處,把他團團圍了起來。
這擺明只是威脅,並不是馬上要攻擊他。看來是他闖進了別人的地盤,可是為了花蕾,多麼危險的地方也要走上一遭。
難道,這就是那些奇怪的房客?而由於他的闖入,他們就聯合起來對付他嗎?如果這些是高媒婆招來的,她究竟要幹什麼?難道有什麼重大的陰謀嗎?從配陰婚開始,然後有意無意的招惹到了花蕾,最後呢?是要對這個城市做些什麼可怕的事嗎?
「媽媽,我說有人吧。」一個童聲響了起來,同時,一隻又濕又冷的小手扯住了包大同的右手食指,極涼的感覺後是刺骨的疼,他的食指竟然被一瞬間掰斷了。
低頭一看,那個剛才在樓門外見到的小男孩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邊,一隻小手正扯著他的手指,臉上笑得開心,但舌頭搭拉在外面。
包大同額頭冷汗直冒,但精力並沒有被分散,遠遠看到一扇門「彭」的被推開了,一個女人竄了出來,似乎非常生氣。她的動作和舉止都很僵硬,正是在晚上出過一次門的那個女人。
只是此刻看清了她的臉,發現她的膚色也很「正常」,除了臉上有兩塊疑似屍斑的東西。但她的舌頭也沒有好好待在口腔裡,露出嘴唇外一小截。
他們是一家子吊死鬼!
眼看那女人不由分說就衝了過來,明明是肉身,飄到半空時卻像一塊花花綠綠的破布一樣,籠罩在他頭頂。
「傾盡三江,浪淘天,困!」包大同迅速把手電含在口中,右手雖然被制,但左手仍可畫符施法。
這五行禁法是他的家傳,本來他被封印後,此術的威力大減,但巧在地下室中都是水,所以他施出五行禁法之水術,立即逼得那個女人慌慌張張的逃了回去。
順勢,他手掌下劃,水術在周圍的水面劃了一大圈,純正的力量迫得一些灰影從水中躍出,他立即又一個火術過去。
「南離天火,化三昧,煉!」
水火無情,不管這地下室中住的是什麼,畢竟不是陽間之物,絕不能讓它們橫行。
微弱的火光中,幾聲像老鼠吱叫一樣的慘叫響起,像呻吟,又像求救。之後,地下室中一直緊閉的各扇房門,依次『吱呀呀』的打開,似乎有什麼東西全部被放了出來。
養鬼!高媒婆居然養鬼,這古老的術法,沒想到今天還有傳人,他雖然聽父親講過,今天卻是第一次遇到。倘若他現在沒被封印,還可能力拚,現在這種情況,也只便宜行事了。
他腦筋轉得極快,這些想法只是一瞬間做出的,事實上還沒等地下室中的房門全部打開,他已經拿起手電,照著身邊男孩的頭猛的一敲。
「咚咚」的聲音,說明這孩子的腦袋裡全是空的,可是觸感確實是人的頭,而包大同這一下用力不小,那孩子的頭頂被敲開了一個洞,昏暗中也看不清楚,只覺得並沒有血液流出。
那孩子疼得怪叫了一聲,鬆開已經斷掉的包大同的手指。
包大同藉機一個小幅度時空扭曲,一下退到樓梯處,站在倒數第一階台階上,好歹算是遠離了這骯髒古怪的水。而這時,地下室的門才全部打開。
「入住率不錯啊。」十指連心。遊牧他疼得手臂微抖,但臉上卻還笑著,一臉蠻不乎的神情。
危險就在眼前,而那女人和孩子離他最近,都惡狠狠的盯著他。可是那女人雖然兇惡,更可怕的卻是那個孩子。
他頭上還有個洞,一塊頭蓋骨翹了起來,黑的發上浮著一塊白的骨喳。顫微微的,看來好不詭異。而此刻他卻渾然不覺,忘記了剛才的疼痛,彷彿看到了什麼開心的事似的,一直笑個不停,紅紅的舌頭吐在外面。一口小白牙在微弱光線中閃著的森冷的光,牙齒似乎都是尖的。
「媽媽,我要吃肉。」他一指包大同。
他的眼神呆呆的,像是沒有聚焦,又像是死盯著人。瘆人的地方就在於此。包大同的手電光毫不客氣地一掃,這才發現他是沒有瞳孔的。眼睛雖然黑白分明,但黑眼球上沒有象徵生氣的亮點,只黑漆漆的一團,光線照來的時候更是沒有反應,但卻真實地讓人感到他在「看」人。
他是死人,這沒有疑問,而且從他的形態上判斷。他是吊死鬼,和他媽媽一樣。可是為什麼,他的身體是實在的。而又沒有殭屍特有的死氣呢?這樣的人就算走在人群之間,又有誰會特別注意得到?
危險的地方,可怕的地方都在於此。
「等你爸回來,讓他幫你弄。」女人咬牙切齒的說,兩眼瞪得有些翻白。
包大同隨手在自己眉間一劃,陰眼開,他看到每扇門邊都站著一個影子,有男有女,戾氣都很重,但實體就只有這母子二人,所以用陽眼來看,也只看到他們兩個。
「我現在就要吃!」孩子似乎很任性,對母親並不很順從,話沒有說完,他一頭就向包大同撞來,速度快的難以想像。可是衝過來的,並不是他的肉身,而是一團黑紅的影子。
包大同早有準備,一張符咒施了過去,正貼在那小鬼的腦門。但他只是叫了一聲,似乎被火燙到了一樣,窒了一下後又很快撲到了近身之處。
幸好包大同戰鬥經驗豐富,以前和阮瞻、萬里一起也鬥過小鬼,因此早有防備,喝著:「乙木青龍,化萬劍,斬!」借助木柵欄上的禁制力施展木術,把那小鬼影直接擊退。
黑紅影子退回到肉身,一點也不需要適應,立即靈肉合一,然後不依不饒的哭叫起來。
「這個人厲害,咱們打不過他,等你爸回來就好了。」女人哄著孩子,眼睛卻瞪著包大同,與此同時,那些其他門口的影子也開始向包大同圍了過來,個個凶狠,似乎要置他於死地。
看來要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了。包大同心想。
他是要調查高媒婆,看她和想娶花蕾的那個傢伙有沒有聯繫,是不是那傢伙的保護者,但沒想到這位靈媒的本事如此之大,居然在一個人類聚居的地方養了這麼多鬼。這可不止是操縱靈體這麼簡單了,簡直就是邪術。
她到底要幹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還有母子吊死鬼是怎麼回事,他們口中厲害的父親又是誰?
他一邊想一邊退,一階一階,而那些邪祟就一直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