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太僵硬地坐在客廳中,看落日的余暉一點點從房間內撤退。感覺說不出地寒冷從地面、牆角、家具的縫隙中彌漫開,直到融化在空氣中,無處不在。
她不敢回頭,也不敢張望,因為她覺得“她”無處不在,也許不經意間就能看到。
而她,不敢再看了。
傭人都走光了,雖然她極力隱瞞。這屋子裡的怪事還是嚇跑了不少人,現在只有她呆在這個空空蕩蕩的地方。好在,她高價請到了些法師,讓“她”不能進來。
可是一到晚上,還是會有些魚腥味滲透進來,和“她”的味道一樣。
為什麼?為什麼“她”還不走?有那麼大的仇怨嗎?她歎了口氣。深深的哀怨之聲在空蕩的房子裡回蕩著,一時之間,這聲音不知道是誰發出地。
孫太太下意識的摸摸腹部,但願孩子不會有問題,孫函死了,這孩子是她的唯一。只是這揮之不去的怪味一直纏繞著她,任憑她洗多少次澡,噴多少名貴香水也無濟於事。
不會
她一驚,同時感覺腹部一疼,嚇得臉都白了。
她太愛自己那個年輕的老公了。什麼事都縱容他,就算他干傷天害理的事也一樣。結果呢?她保不住他地命。現在連他的孩子也要保不住了嗎?
“媽媽!媽媽!”
有一個尖細的聲音忽然叫她,她一驚。四處尋找。
天色已經全黑了,房間內只有斑駁昏暗的光影,沒有別人。可是房間內很冷,她卻很熱,汗水漸漸把身上的衣服浸濕了,涼涼的貼在身上,好像身體上有一層別的東西在動。蠕動。
“媽媽!媽媽!”類似於耳鳴,又像是幻聽的聲音再度出現。
她再受不了這些。跌跌撞撞的往樓上走。
碰了一下牆壁上的金屬片,走廊裡地燈登時亮了。像一朵朵盛開的蓮花,襯著隱含著金絲地壁紙,本來是繁復的美麗,此刻卻顯得無比陰森,一閃一閃地金像不懷好意的眼神。
因為空蕩和寂靜,高跟鞋與地板的撞擊聲格外清晰。她試圖放輕腳步,可是沒有用,仍然一聲又一聲,不緊又不慢。如槳的汗水讓她有些虛脫,她扶著牆壁抬起了腳。
瞬間,全身的血液全部湧向了她心髒,恐懼如同一柄得斧,將她生生劈開。
她的腳上,明明穿的是軟底的毛拖鞋,怎麼會發出高跟鞋地聲音?難道有什麼跟在她身後嗎?
她不敢回頭,也不敢動,感覺背上慢慢濕冷起來,好像一個人爬上了她的背,也不知道是不是冷卻地汗水造成的。
她試圖向前走了一步,因為她的臥室有辟邪之物,到了那裡就會沒事了。身子很沉,肚子裡卻一片空蕩,她的孩子似乎憑空消失了,腳落地時“卡”的一響,還是高跟鞋的聲音,好像走路的人不是她!
另一只腳落地,仍然!
驚嚇之下,她轉頭看去,卻見身後什麼也沒有,只有一對紅色的高跟鞋。
血紅的漆皮,被燈光和金絲映得有些流光,似乎是有生命一樣。因為她的雙腳是一前一後站著的,那對高跟鞋也保持著一前一後的樣子,似乎等著邁步前行。
她再也忍耐不住,驚叫著狂奔而去,身後的腳步聲也急促的響了起來,似乎是那對鞋要追上她!她拼命的跑,身後的“嗒嗒嗒”聲卻一陣急似一陣,緊追不捨。
她從來不知道她家的走廊是這樣長,她甚至感覺到那對高跟鞋踩到她的腳跟上!
好不容易看到了臥室的門,她沖進去,瘋了一樣鎖上房門,還拖了櫃子擋上,然後跳上床,躲進被子中,像有鬼催著一樣。
門外寂靜著,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她的幻覺。可正是這種寂靜才更顯得可怕,連她的呼吸聲都有如風箱拉動。
當當當
這時,有人敲門。
孫太太連尖叫也沒有發出,緊緊的蜷在被子中抖著。驚恐如同黑暗,爬滿了牆。
這麼多天都沒事了,為什麼今天會來纏她?是因為那個叫包大同的來了嗎?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招來的!剛才就不應該讓他進來,那個男人太古怪了。
還好,她的臥室到處貼滿了符咒,誰也進不來!明天一早,她說什麼也要離開,永遠不再回來了!
她本想辦了老公的後事就遠遠的離開的,她不相信“她”能厲害到追到國外去。可這些日子沒有大的異動,她有點故土難離,心想也”安寧了就會放過她。
她想生下孩子,給她已經呆在冰冷墳墓中的老公看看。她捨不得他,雖然他死了。可萬幸的是他們還有孩子,屬於他們的孩子!
但是,“她”死纏不休,難道是因為這孩子也有“她”的份兒?
孫太太突然產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這讓她更加害怕,起了墮胎的念頭。
也許就不該留著這個孩子,他(她)是不潔的。想想,正是孫函迷上“她”的時候,她懷了孕!難道這麼多日子來洗不掉的魚腥味正是來自於她的腹內?!
嘻嘻!
敲門聲停止了,有人在門外冷笑一聲。接著高跟鞋聲慢慢走遠了,機械的,僵硬的,逐漸模糊,直到聲音要消失的時候,卻又轉回來了,好像循環一樣,從模糊到清晰。
只是這一次不在門外,而是來自頭頂,來自樓上的房間。
孫太太驚恐地望著屋頂,生怕有一對紅色的高跟鞋從上面垂下來。但是那高跟鞋聲只是反復響著,似乎樓上的“她”在踱步,然後來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聽來像
樓上是她為未來的孩子布置的嬰兒房!嬰兒車也是買的進口貨,但那房子自出事後就鎖上了!
“媽媽!媽媽!”尖細的聲音再度響起來。沒有嬰兒地稚嫩,卻像是有人捏著嗓子說話。
孫太太大驚失色,因為這聲音居然是在臥室內的。難道符咒無效,有什麼跟進來了嗎?
她跳下床,手中握緊一柄開過光的玉劍,一直縮到角落裡。
“媽媽!媽媽!”
“別叫我!”她吼,近乎於哭泣。
“我沒叫你!”那尖細的聲音忽然變成陰冷的男聲,很像她的老公。而且
孫太太大叫一聲,跳了起來,同時感覺肚子劇痛,眼見一團巴掌大的圓球沖破肚皮,竄了出來,四肢已分。但手腳全是一團肉,面目模糊,唯有一雙眼睛亮閃閃地,有點陰沉,就是孫函的目光。
“我叫的是她!”肉球伸臂一指。
孫太太抬頭一看,見一對紅鞋高掛在屋頂,晃啊晃的!
她慘叫一聲,身體一掙,在淋漓的冷汗中醒了過來。
原來,只是一場夢。可怕的噩夢。
低頭一看。肚子雖然還不明顯,但腰身明顯見粗。顯然孩子還在。再看周圍,一片黑漆漆地。只有窗玻璃閃著一點光。
天早就黑了,她居然在轟走包大同後,坐在沙發上睡著了。是孕婦的嗜睡反應,還是
她提心吊膽的四處看看,沒有人,鬼影子也沒一個。不過想到了這個“鬼”字,她突然有點不確定這裡的安全性了,不禁伸手拿起茶幾上的名片。沖出了大門。
在這個豪華的墳墓中,她再也呆不下去了。一分鍾也不想停留。
開車進了高速路,她的驚恐減輕了一點,仔細想想,感覺那個包大同似乎有些本事,找他是個不錯的選擇。可如果自己離開,那不是一了百了嗎?假如去找包大同,他們的秘密也洩露了,那絕對是丑聞,是她承受不起的。洩了這個底,她也許躲得過鬼,可是卻躲不過人!
找?還是不找?她猶豫著,看著前方地車燈,忽然想嘔吐,車裡的氣味太難聞了。
她試圖打開車窗,可卻沒能做到,折騰了一會兒,車內地怪味更重了,隱隱透出些魚腥味來。她下意識的向後座一看,就見一雙紅色地高跟鞋整整齊齊的擺在車後座上。
她大驚失色,慌亂中沒有注意前面的車尾,當發現時她猛踩剎車,卻覺得雙腳被什麼拉住了。這時後視鏡上懸掛的符咒掛件“咻”的激起一道金光,她腳一松,及時停住了車子。
可惜,符咒只有一道。嗆鼻的魚腥味中,後面一輛卡車正失控了一樣撞了過來。
在死去的一剎那,孫太太看到那司機表情僵硬的臉孔,非常像她深愛地老公孫函。
“我來了。早知道是逃不掉的!”她想著,迎面而來地刺目的光線使她閉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花蕾在車上聽交通新聞時聽到了這起車禍,播報死者的姓名時,她吃了一驚,立即打電話給包大同。兩人到達的時候,現場已經清理過了,只有地上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跡,散發著淡淡的魚腥味。
“屍體送到哪了?”包大同皺著眉,眼神極其嚴肅。
花蕾看著他,覺得他正經的時候實在很帥,帶一點兒隱忍的憤怒,讓人非常有安全感。
“市屬醫院。”她答,“我有朋友在那兒工作,我打了招呼了,可以直接找他。”
包大同二話沒說,拉著花蕾就趕去醫院,在那裡見到了處理這件車禍的醫生。這位醫生已經有五十多歲了,實在不能相信是花蕾的朋友,包大同心知花蕾又動用了她背後的關系,但是卻不說破。
“死者當場死亡,外表看來,車禍就是主要死因。不過扶了扶眼睛,似乎猶豫著是要不要說出那件奇怪的事。
“有事請一定全講出來。”花蕾道,語氣裡也沒有什麼熟悉之意。
“死者身體內外破損嚴重,幾乎給壓成肉餅,奇怪的是她有了快五個月的身孕,子宮完好無損。這很不尋常,勉強解釋起來,可能當時車裡的某零部件阻隔了一下。”
“那她還能生?!”花蕾瞪大了眼睛。
“廢話!母體已死,嬰兒還沒成形,怎麼生得出來?”包大同替醫生答,道了謝後,拉著花蕾就走。
“她是不想結束。”走出醫院大門時,他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