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商賈 卷七 第二十七章
    林強雲聽了他們剛才所說的話,接著山都的手緊了緊,笑笑說:「聽聽,你已經好出名了,以後只有你雲嚇唬人,別的還什麼人敢來惹你……」

    「那是當然,」山都驕傲地一挺胸膛,一臉自得地說:「也不看看我是什麼人,大名鼎鼎林飛川的兄弟耶。」

    盤國柱與四名親衛在後頭十多步跟隨,也看到林強雲身前發生變故,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但也明白定然是有人對林強雲有不利的企圖,快步趕了來對剛起身的賴得榮怒目而視。

    一名小個人親衛上前一把抓住賴得榮的衣領,左手腕扭了一圈將他舉起頂於廊柱上,右手的匕首按在其頸側厲喝:「剛才你對局主怎麼了,說!」

    尺長的匕首白光閃閃,冰冷的寒意從刀刃上震撼入腦,再由頭部迅速擴散到胸腹四肢,全身如入冰窖般的冰入心肺。再加頸部被衣領勒緊,小個子親衛的拇指狠壓在喉結下,剎時間賴得榮的白臉暴現醬紫之色,張開大口伸出舌頭,眼看便要氣絕。

    盤國柱看差不多了,踏上一步喝道:「稍且鬆手,諒他也無能脫逃出我們的掌心。讓這廝從實招來,然後再作區處不遲。」

    林強雲剛才雖說了饒此人一次,但聽到自己這樣被人看不起,而且對自己這種態度的人還是個為人所不恥的無賴漢,心裡也著實是有氣。此時想想,覺得讓親衛給這個既無賴又目中無人的傢伙一次教訓也好,省得此人以後還是這樣的狗眼看人低,回頭吩咐道:「別傷他性命,稍懲示儆後,再交給承宗、四海他們雲辦罷。」

    逍遙散仙再沒了原先那副仙風道骨的飄逸模樣了,此時他已經顯現出一個實實足足的老人像。原本灰白的頭髮已經全白,下肢勉強可以伸縮但不能站立行走,雙手能夠似常人般活動,卻失了勁力,只能提得動十餘斤的物事。此刻見了林強雲進房,在一個小童攙扶下俯身趴於地席上連磕了三個響頭:「弟子密崇恭迎祖師爺,祖師爺萬安。」

    林強雲朝小童揮了下手:「且坐好說話,你先出雲候著,有事時再聽招呼進來。」

    小童出去後,逍遙散仙再次趴在地席上,哀求聲求告:「祖師爺饒命……」

    林強雲奇道:「且住,我又沒下令對你怎樣,何來饒命之說,講出個道理來。」

    逍遙散仙:「弟子的六徒弟姬艷,前幾日來通報弟子,說小應副都管請准了四海都管,要將弟子移送到京東東路去。小的聽聞此去京東東路得坐了船由海上走,凡百體弱人到了海上,無不九死一生,能安全到達京東東路的人百不得一。祖師爺,小的如今武功被廢不良於行,一旦到了海船上,便將會葬身海底雲餵魚,大有可能是個有去無回之局。請祖師爺饒命,放過小的這回罷。小的情願奉獻出早年各處得來的所有金珠財寶,只求能留在臨安苟延殘喘,了此餘生足矣。」

    「咦,京東東路不好麼,如今那裡可是細民百姓的人間天堂吶。」林強雲沉下臉,他知道四海和應承宗既然要把密崇這個自號逍遙散仙的老妖送去山東,那就一定有他們的道理,肯定是密崇做了什麼不妥之事,才會引得兩個特務頭子出此遠配之策。

    京東東路好不好,密崇自是心知肚明,這也是姬艷所對他說的話讓老妖有了先入之見。據姬艷告訴他這個師傅,小應都管所要送他去的地方,是個只有一條路通陸地的半島,全部的人口只能十萬戶。除了種地的人外,其他大部分是漁民,少部分是幾個坑冶的苦工。人們吃的是海裡捕撈上來的臭魚爛蝦,穿的還是從海裡捕上來剝下的魚皮所製衣衫。大夏天非僅熱得人想將皮扒掉一層,還是一片熏死人的腥臭;到了冬天,卻是會下數月的大雪,到處是一片深達數尺的厚雪嚴冰,人就是躲藏到甕中都會被冰斃。

    一個島,它所佔的地方能有多大呀,即使全部用於種糧、麻,所得也是十分有限,能養活數千戶就算不錯的了。數千戶人住的地方擠下十多萬戶,用腳指也能想得到,那裡的人只有去打魚為食,剝魚皮為衣了。而密崇又最怕魚腥,從小到大都不肯沾上一星半點魚味的,到了那兒還不得給活活餓死呀。

    說來也可笑,密崇數十年來都是在南方一帶行道,連大江北岸也沒到過,平日裡只對有錢的富貴人家關心,打聽的都是那個富民、官宦家裡有失寵的小妾,或是有到了十八九歲還沒嫁出去的老姑娘,以便相機下手勾引,達到以男色騙財的目的,他又哪裡清楚除江南以外其他地方的事情呢。這次聽得別有用心的徒弟一說,原來京東東路竟然是這樣的一個地方,哪還不愁死他了。密崇自忖自己在江南花花世界裡享福慣了的,即便坐船不死於海上,到了京東東路也必會死於那樣的鬼地方。與其如此,還不如盡其所有,求得祖師爺——林強雲——的點頭,讓自己留在臨安多活幾年的好。

    看到林強雲面露不豫之色,逍遙散仙唯恐祖師爺一口回絕,那就再無迴旋餘地了,急急接著說:「祖師爺,小的在辰州藏有六萬餘兩金子,十七八萬兩銀子,還有……還有……」密崇艱難地嚥下一口口水道:「還有一千五六百頃山場、茶園和兩百多頃水田,全部獻於祖師爺的天師道以作香火……」

    「辰州,那就是荊湖北路,距臨安倒還有點遠呢。」林強雲暗道:「就他一個廢人留於此地也沒什麼大礙,派人專門留意就是了,但須得先去掉他的其他爪牙才能讓人放心。」

    盯著密崇,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問道:「你數十年騙財騙色所得,就只這麼一點點麼?我老實告訴你吧,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銀錢,這些時你也看得到,林某人的雙木商行一個月就有百萬貫利錢收入,你那四十多萬貫的銀錢根本不放在我眼裡。而,我那京東東路卻是缺人,除了你之外,還有數十萬戶也須移徙過去。」

    密崇一聽林強雲這樣說法,心都要掉到腿肚子上雲了,喪氣地低下頭。在聽到林強雲說出「不過」兩個字時,馬上雙目放光地抬起頭問道:「祖師爺,不過什麼?」

    「若是能有人可以自願代你去京東東路的話,或許……能在收取到你奉獻的財物後,酌情法外開恩,以別人代你去服勞役。要知道,你可是我們從袁勁綱俯中擒到的敵人,丁大俠等只廢了你的武功而留下你一條賤命,是看在姬艷為雙木商行做了不少事的情分上。能留你在臨安住了這麼長時間也已經是法外開恩了,也是我給姬艷的一個面子。否則,以丁大俠他們嫉惡如仇的心性,以我們官俯森嚴的律法,哪能容你活到今日,又哪能讓你在此舒服安穩地代姬艷授徒?」

    林強雲的話讓密崇喜出望外,忙不迭地將頭亂點:「小的謝過祖師爺天恩,小的有,小的有人代服勞役。除已經送去京東東路的六個弟子外,小的還有數百隨民及他們的家人可以代小人去京東,求祖師爺允准。另外,小的被姬艷派去隆興府主持娼館生意的十二弟子,可領祖師爺的人去起出辰州的財物和接收山場、茶園及田地等。」

    當下林強雲招進盤國柱,將密崇寫下的字紙和兩片竹牌交給他吩咐道:「立即派人云蕭山縣的西興鎮,富陽縣的廟山鎮找到兩地的隨民之首,將此令牌出示,並把密崇手書念給他們聽。就說我們要將他們全體解除賤籍,然後送到京東東路去過與其他平民百姓一般的生活。若有不願去的,你也不必勉強。另外,立即傳令到澉浦鎮,抽調一哨護衛隊到城北大宅候命,準備到辰州公幹。」

    盤國柱走後,林強雲這才表明來意,向逍遙散仙問道:「密崇,你且說說,那新送來學男伎悅女之藝的人怎麼樣?」

    逍遙散仙被剛才林強雲下令時有如王者神色、威嚴莊重的聲音嚇得縮在一邊,連大氣也不敢喘。這時聽得林強雲向自己發問,連忙恭敬地回道:「稟報祖師爺,那廝只是個落魄的無賴漢,除了天生長有一條差可取悅虎狼老女人的大陽器外,最多也只是個不學無術的常人而已,不會對我們……哦,不會對祖師爺的雙木商行有什麼危險的。再者說,即使他有什麼不軌之心,其人也活不過半年的時間了,請祖師爺萬安。」

    「哦,他活不過半年,這我倒是沒有注意。」林強雲問道:「你且說說看,怎知他活不過半年時間的。」

    逍遙散仙:「小的在此人初來時就看清了,其人臉上時現潮紅,轉瞬間又變為青紫,頸子下部起了一般人不易看出的兩個三指大的鼓狀肉塊,此等表象卻是……卻是……唉,小的不知道是什麼……」

    林強雲淡淡道:「這有什麼,脖頸起鼓腫大,不外是缺碘所引起的病變,若非甲狀腺腫大的話,那就一定是甲亢了。」

    逍遙散仙驚叫:「天啊,我們祖祖輩輩累受此病折磨,不知請了多少名醫來診治都搞不清是何種病。有人說是水土關係,也有人說是被鬼纏上了身,還有人說得病的人一定是做了太多的虧心事,受老天爺的懲罰,眾說紛紜,莫衷一是,誰也弄不清到底是何等原因。不料祖師爺竟然一聽就知曉此等病名和病因,那就一定有法子能將此病治好了?」

    逍遙散仙的驚叫聲把遠處的盤國柱和三名親衛引了來,他們衝進房內看清林強雲和山都還是安閒的坐在地席上,不由得吁了一口氣。盤國柱拍了下腿,不悅地喝道:「你這廝也是為老不尊,什麼事叫得如此大聲,害我們還以為局主出了事故呢。」

    林強雲招呼他們一起在地席上坐下:「剛好,你們也來聽聽這種病的情況,以後看到這樣的人也就不會大驚小怪了。」

    把大脖子病和甲亢的體像說了一遍後,林強雲道:「大脖子病如果是早期的話,比較容易,這種病沒什麼難治的。但若是時間太久,那就難辦了,可能等不到藥物去消解體內的病變,人就已經死了,那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你給我講講,那人的頸上腫了有多大。」

    逍遙散仙道:「祖師爺,依小的看,此人心性不是怎麼好,無賴之性已經沒法改了的,就是有法可治也不必為其動手。他現時雖是看來只因缺衣少食而身體虛弱,只要進補後即可與常人無異,但其脖頸的鼓起處已經有一指多高了。」

    林強雲想想這人是由史彌遠派送來的,實在是沒有必要為這樣的人多費心力,說不定這個人死了,還能給史老奸造成多些麻煩,讓他將地心思用在處理這些麻煩事上,也就少掉針對自己而來的潛在威脅。點頭道:「你說得也是,按所說的表象來看,此人已病入膏肓,沒什麼希望將其治好了。好吧,這事就此作罷,我們不去管他了。」

    逍遙散仙神色一整,臉面上的表情十分莊重,坐直身體撣了撣衣服,再次府身「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大聲道:「祖師爺,小的求您一事。」

    林強雲道:「什麼事,你說。」

    逍遙散仙泣道:「小的家鄉辰州,有十分多人都是得了這種大脖子病,很多人年僅十多、二十多歲就夭折,就是能活下來到老的,也都因這大脖子病痛苦不堪。求祖師爺大發慈悲,施大法力救救小的家鄉父老,小的情願將所有錢財奉獻,並將所有能聽令的人都交與祖師爺,自己也不留在臨安,按祖師爺的安排去京東東路服勞役,以報祖師爺的大恩大德。」

    「咦?!」林強雲動容歎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被人視為邪魔外道的和合門主密崇,也會有關愛父老鄉親的慈悲之心。適才你還要用所有的財產以換取不去京東東路,像是怕極了被送去那時似的。卻不料現時竟然為了給家鄉的父老治病,肯自願到京東東路去。有此向善之心,天必佑之,天必佑之吶。好,我答應你,這就派人準備各項藥料帶去辰州為那裡的人治病。」

    林強雲站起身準備走,行到門邊時又回頭吩咐:「密崇,我要到辰州開設一家商行,你如果有自認信得過的弟子,可以讓他在商行內做事謀生,順帶主持辰談得上治大脖子病的事。」

    逍遙散仙磕頭道:「就是在隆興府的十二弟子,他也是小的從家鄉帶出來的一個本家侄兒輩,他去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林強雲剛應了聲:「好罷,就是他了……」

    一名親衛匆匆走來向林強雲施禮:「局主,山東有人趕來,說有要事報告。」

    在林強雲獨自用的院子客廳內,陳老拐神情不安地來回走動,不時焦急朝院門張望。看到林強雲走進院內,方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自語道:「謝天謝地,總算等到你這大忙人出現了。」

    林強雲看清廳裡等候自己的人是陳老拐時,不禁一怔,心裡大起疑問:「他不是管領根據地的苦役囚犯麼,怎麼來臨安了,難道說……」當下快步跑進廳裡抓住陳老拐的手,搖動著急聲問道:「老拐叔,我們沒別的人了麼,怎麼我叔和張大人連您老也請出來了?快說說,根據地到底出了什麼事?是不是派雲幫你管領勞改犯的那些倭人不聽命令……不是……那麼就是那些服苦役的蒙古韃子造反了……也不是,那麼是?……」

    說著話,林強雲見到陳老拐臉呈痛苦之色,並「啊」的一聲,似是想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般地突然臉色大變,艱難地小聲問道:「你可別告訴我……我叔和張大人他們出事了?他們肯定還好好的沒事吧,是不是老拐叔,你快說呀。」

    陳老拐苦著臉小聲叫道:「局主呀,你先鬆開手好不好抓痛我了耶,叫我怎麼能把話給你說清楚吶。」

    林強雲這才發現自己抓住陳老拐的手用的力太多了,連忙放開手連聲道:「哎喲,對不住,是小子一急之下昏了頭,請老拐叔原宥則個。」

    陳老拐揉動一下雙手,向林強雲肅手道:「局主請先坐下,聽我慢慢道來。這次張、沈兩位大人因事情太過重大,各處的人手又太緊,隨便叫別人來傳信又不放心。故而才將我這個老殘廢從菜陽臨時叫出來趕到臨安。」

    陳老拐喝了一口茶,抹了抹嘴角,沉靜地說:「幾項極為重大的事,都是要局主做出決斷的。其一,蒙古大汗窩闊台在中原各地派了十路課稅徵收使,與我們根據地有歸降的之約的嚴實,他所佔的二府六州領地首當其衝。」

    林強云:「是啊,嚴實的地盤剛好處於蒙古人佔領區四周包圍圈中,確定是有些棘手。好在別人還不知道那嚴實與我們暗中有約,不然事情還不知道會有怎麼樣的發展呢。」

    陳老拐:「十路徵收課稅使中,王晉、賈從在真定徵收課稅,張瑲、王銳在東平徵收課稅,而嚴實的地盤恰恰又位於真定和東平之間的大名府這一帶位置,這兩路人都在向嚴實索要定出的課稅錢,據嚴實報過來的數字說,由糧食、蠶絲和布帛等折合為銀子的話,二府六州應交給蒙古人的總數約在十三萬兩白銀上下。此外,因為蒙古人準備滅金的軍事行動,還向嚴實那裡徵集五萬民夫,並下了嚴令,民夫召集和課稅的徵收都要在明年夏五月前全部完結,交給韃子的東路軍與徵收使。」

    「只是十三萬兩白銀?那就是說,嚴實要交給兩處課稅僅是要四十五六萬貫銀錢。」林強雲知道沈念宗和張國明沒事,臉上的神色立刻放鬆,思緒也馬上清明了,沉吟道:「銀錢的數量倒不是很多,我們可設法動到嚴實的地盤上去。就是那些民夫,五萬民夫吶,這些人大都是我們漢人百姓呀,蒙古人也太惡毒了。想想看,嚴實那二府六州的人丁也就不到二十萬戶,今年已經徵去五萬,明年再征五萬的話,能勞作的青壯基本上就沒有了,叫剩下的老**孺還怎麼活得了。再說,各地的民戶們不但少了家裡能支撐的青壯,那些什麼五戶絲、十戶絲的供奉還得照樣向韃子們課交,再加上耶律楚材這傢伙定出的課稅,韃子佔領區的人想忍氣吞聲的苟活也難。唔,我們得費些心思,想出個穩妥的辦法來解決才好。」

    陳老拐臉色也沉重趕來:「是,張、沈兩位大人原也認為只是十三萬兩銀子,沒什麼大不了的,想辦法給嚴實他們送過去就是了,卻是沒想到民夫被蒙古人征去後會有什麼後果,老殘廢也沒想到這一層去。照局主這樣說,屬下也有點明白其中的關竅了,若是各地都只餘下些老弱婦孺,那就任得韃子們作威作福,連想反抗都沒法反抗了,這可是個大難題吶。」

    陳老拐見林強雲沒有說話的意思,便接著說:「就在沈大人準備派出護衛隊送銀子去大名府的時候,我們派到濟南府的細作又有不利的消息傳回來。據報,田木西、李天翼到了濟南後,被他們探知了我們已經佔據京東東路這數州的地面,因而對李壇大為不滿,說他對根據地清剿不力,要上報嚴辦。而李壇則不買徵收使的賬,說是連天下無敵的蒙古韃子騎兵都死得一乾二淨,如何能怪到他的頭上,故而相互間一直吵鬧不休。他們自己爭吵倒也罷了,最令人擔憂的是一個多月前,濟南府又到了一批蒙古韃子的騎兵。得到消息後,我們立即派了護衛隊細作……哦,是護衛隊特務營的人趕去,到濟南、真定、東平等地探查,並還有細作去見了嚴實本人。據查實的密報說,這批蒙古韃子約有兩萬五千餘人,戰馬近十萬匹,是由斡陳那顏為元帥的韃子滅金東路大軍。斡陳那顏率領韃子大軍由濟南府南下,揚言要過淮水假道我們大宋的淮南東路,渡過大江後由南向北進攻金國。蒙古韃子們一到濟南府,他們的元帥斡陳那顏就下令向各地州府徵召漢軍、女真軍、契丹軍和各族民壯,另組一軍由北向南一路往攻徐州、歸德二府……」

    「哎喲……」林強雲聽得叫出聲,心裡不住轉著念頭:「情勢大大地不妙啊,據已經得到的消息,窩闊台已經親領一軍直撲金國的南京開封府,另派他的弟弟拖雷假道宋地的鳳州、興元府從西面包抄,東面則是這個什麼斡陳那顏。看來,蒙古韃子的可汗是下定決心,要在最近這幾年滅掉金國的了。金國一滅,接下來就輪到大宋,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將矛頭指向我們的山東根據地……不好,蒙古人中有那個耶律楚材出主意,說不定會在金國完蛋後,立即就開始清理、鞏固佔領區,那……我們山東半島的根據地就十分危險了。得想個辦法先保住金國,讓他們不要那麼快就被蒙古人滅掉才好。」

    說到這裡,陳老拐憂心忡忡:「細作們回報說,李天翼這個課稅徵收副使手下有個叫塗振的謀士,一見到有大批蒙古兵來到濟南府,便心生一計,他對李天翼獻策說,立即向蒙古大汗窩闊台送去急報,要求由斡陳那顏率領進攻金國的東路軍,並其所徵召到的其他軍隊一起,先全力以赴地轉向我們進行清剿,說什麼『先固根本,再滅金國』,還說,若是不將我們根據地剿滅,他們由東路進發去滅金的行動肯定會受阻……」

    「阿也!又出來來了一個塗振,媽的,怎麼這漢奸出的主意這麼陰毒,欲置我們於死地而後快呀。麻煩大了,這倒是於我們根據地大大不利的消息,是該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來認真對待。」

    林強雲再坐不住了站起身在廳內來回走動,對陳老拐道:「老拐叔,其他還有什麼事,你一併說出來好了。」

    陳老拐說了聲「好」,停了一會整理了下思緒,然後才說道:「有一個從韃子中都來的漢人,帶著三十多隨從和五千兩金子及數目不祥的銀子,在上月也到了膠西,說是到我們根據地做生意。可這人卻於屬下動向來臨安的前幾日,鬼頭鬼腦的要求秘密求見張、沈兩位大人,他說是奉蒙古人的四路工匠都總管侯瀚之命,前來與我們情商購買轟天雷……」

    「什麼?!」林強雲衝到陳老拐面前,神色怪怪地盯著他問:「韃子的四路工匠都總管怎麼知道轟天雷的,有問題,這裡面大有問題。虧得我們所有兵器工場都早了一步安排,想來不久後就可以搬到萊陽的山裡去了吧?」

    陳老拐:「老殘廢就是在萊陽專管工場修築的,唉,只怕是還沒那麼快啊。別的不說,光是局主親自選取的那個山坑,要攔起王龍河近十二丈寬的河面,築起一道水壩,就讓人傷透了腦筋。光靠五多多石匠到現在也只採下不到所需石料的一成,等料備足將水壩築好,還不知道要多長時間呢,怕是明年才能將工場搬到萊陽去了。」

    林強云:「咦,我教給他們用橫硝來開山炸石的方法不管用麼,怎麼到如今三個月了,只採了那麼一點石料呢。」

    陳老拐苦笑:「哪裡是不能用,而是沒人會用,這方法我們想用也用不了。因為學會了局主所教方法的三個年輕人,都在第一天雲炸石頭的時候把他們自己給炸死了……」

    聽了陳老拐說明了三人被炸死的詳細情況後,林強雲拍腿長歎:「真個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們三個也太過麻痺大意,當初在教他們這門手藝的時候,就一直交代注意安全,不但必須膽大心細,還要很認真地量出小孔的長度,計算好硝燒到橫硝爆炸的時間,沒想到還是出事了。這下真正是壞了我的大事吶……耶,不對,這裡面肯定有什麼蹊蹺……」

    在廳內轉了十幾個圈後,林強雲猛地一擊手掌,大喝道:「來人。」

    盤國柱進來後,林強雲鐵青著臉下令:「命令親衛一小隊立即整理行裝準備回根據地,讓小隊長到此我有話吩咐。」

    林強雲在盤國柱出去後,對陳老拐道:「老拐叔,請繼續說。」

    陳老拐:「有一件事張、沈兩位大人也拿不準應該如何辦才是最穩妥。其一,金國的那兩個調軍使又來我們根據地買兵器。這次,提出他們要以舉國之力,不論花多少錢都願意,求我們賣給他們一萬枚轟天雷。還有,他們說金國的丞相白撒要他們來問問,還有什麼可以對蒙古韃子進行殺傷的厲害兵器,也一併要向我們購買,就算是不肯賣給他們實物,只要能教會他們做些殺敵的物事也行,他們都願意付出相應的銀錢作為補償。此外,除隨他們一起運來的二十萬斤銅、鐵料和數十萬兩金銀外,兩個調軍使都說,金國已經徵集了靠近我們軍州所有能征到的金銀、銅、鐵料和銅器、鐵器等,正源源不斷地向我們根據地運來。」

    林強雲插口說:「這是好事呀,為何還要為難。也就一萬枚轟天雷,賣給他們就是了,不但賺得金國的銀錢,也保住金國不會那麼快被蒙古韃子消滅,讓我們有多點時間做好與韃子相抗的準備。另外,不光是金銀銅鐵可以折價換給他們,有其他細民百姓生活所需的物事也可以,只要他們能運來,我們就按一定的折扣收來算成銀錢。啊,我多嘴了,請老拐叔繼續說。」

    陳老拐:「可是,那個被金國封為恆山公的武仙,也派了人帶著大批金銀銅鐵,來向我們買轟天雷,武仙的人說他們可以出比金國高一成的價錢,有多少他們就要多少。」

    林強云:「武仙在衛州呀,他的錢貨是如何運來的,難不成蒙古人肯讓他順順利利的從佔領區通過麼。除非……武仙派軍隊押送……哎喲,肯定是以軍隊押送,萬萬不給讓武仙的那些土匪進入根據地,免得我們的百姓遭殃。」

    陳老拐:「局主安心,武仙押送銀錢貨物的五千軍馬只是在李蜂著所佔的沂州停下,沒敢進入我們的莒州地境,張、沈兩位大人將兩軍的騎兵和武誠將軍新組的一軍騎兵都派到莒州去了,他們都說,武仙的兵若敢進入我們的地境,那就連人帶銀貨一起都撿來,也好省下數千枚轟天雷。」

    「嘿,連張大人也學我這個商賈,算計起別人來了。呵呵……」林強雲有點樂,他覺得很好笑,嘴裡說出的話便有了些打趣的味道。

    陳老拐道:「本來這也沒有什麼,最多讓武仙和金國兩家分開賣些去就是了,但十月抄收到局主的信,說要我們根據地準備兩千枚雷火箭鏃,一百個轟天雷,派人專門運送到棗陽交與孟珙的神勁軍、忠順軍去。後來被金國的調軍使、武仙的人一來打岔,沈大人就大感為難了,只好將這批要運往棗陽的貨暫且扣下,說是要等局主清楚全部情況,做出新的決定後,才按局主的安排辦理。」

    林強雲笑道:「沒要緊,棗陽的貨我們是免費送的,只管運去就是。賣給金國和武仙則是為了賺錢,我們也照賣不誤,只要能做得出那麼多,他們要多少我們都管夠。」

    陳老拐道:「局主這樣說我們也就安心了,張、沈兩位大人想到如果隨便將這樣厲害的兵器賣出去,而且數量又是這麼大,怕會誤了局主的大事。哦,這裡順帶說一下,就是花閒這兩個月來,又去東真國走了幾趟,他最接近一次回來時,五艘船有四艘是裝回一種叫白泥面的物事。聽花閒說,東真國再往北有一處地方,是金國臨潢府路內叫做什麼東北路招討司(今內蒙古自治區境內)的,那裡有數不清的白泥面,就是用上幾十輩子都用不完吶。花閒說,我們的海舶上所用的機器,必定要用『不灰木』做成物事,才不會漏水。以前都是從福建路買的,價錢太貴了,在復州弄這種什麼『不灰木』,只要將局主製成的幾壇似水般白色的烈酒,就能換上半船回來,真是便宜得太多了,合算得緊。」

    林強雲笑道:「唔,這花閒卻還算是個會做生意的,等回到山東後我要親口問問他,到底到護衛隊來呢,還是就這樣將生意做下去。」

    「最後,就是高麗李家的事了。」陳老拐喘了口氣說:「這事張、沈兩位大人都已經處理過,但還是吩咐老殘廢與局主說知。那李順誠和他的臣下們似乎不願意再向我們付出購買兵器的銀錢和進行納貢。張沈兩位大人當機立斷,立即下令以武力威迫李家的人,將所有應該收取的銀錢全部收回,再撤回派到李家兵中去的全部旗頭、什長、哨長和隊長等,連同願意到我們根據地來的三千四百五十多名李家兵一起都回到了登州。現時,我們撤回的李家軍及各小頭目,共是四千二百四十餘人,被沈大人下令增添了上告名丁壯,分組成四個軍,派到洱水沿岸一線,會同那裡的護衛隊一起邊訓練,邊佈防。」

    林強雲聽了不由氣得罵道:「該死的高麗人,他們以為自己是什麼,打了幾場內戰勝出,就自認天下無敵了麼。這些傢伙還沒統一整個朝鮮半島呢,就過橋拆板。那好,我們此後不再雲打理他們,如果有來求我們的時候,就狠狠地敲他一筆……」

    「不,局主的話老殘廢不敢苟同。」陳老拐馬上駁道:「依屬下的意見,正如張大人所說的般『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那些番邦外國的小國寡君,無一不是見利忘義之輩,既是如此,那我們得便時就乾脆派兵去將其地佔了,省得他們什麼時候又鬧些事故來讓我們頭痛。」

    陳老拐忽然想起了什麼的說道:「局主,張大人還要屬下問清楚,他決定將那些高麗來的七千民夫扣下,願留的就把他們安排到各地,雜於我們的百姓中居住,不願留的,也要等他們將勞役服完後,再拖一段時間,到過了耕種的時節後再放回去,以增加高麗人的負擔。」

    「咳,這還要問麼,張大人做了決定的事,請他只管去做就是了。倒是對前面幾件事情,我叔和張大人有提出什麼看法來麼?」

    陳老拐:「沒有,他們說若局主做出決斷後,由老殘廢帶回去,根據地自會依局主的決斷照辦。」

    「那好,老拐叔在臨安多住幾天,到處走走,看看我大宋最繁華的都市,出去時記得多帶些銀錢,想吃什麼就吃,想到何處去玩就玩,想做什麼都只管去做,只要不干犯大宋律法被人抓去就行。」

    廳外傳來一聲「報告。」

    林強雲叫了聲:「進來。」

    這次不但是親衛小隊的隊長,四海、應承宗和公治渠、盤國柱也跟著一起進廳內。

    盤國柱先向林強雲報告說:「親衛已經四周布下嚴密的防護,五丈內不會有人接近。」

    「公治先生。」林強雲眼睛看向公治渠。

    公治渠躬身應道:「東主請吩咐。」

    林強云:「明天你立即派人將臨安能收購到的海帶、紫菜全部收購趕來,並準備好合適的人手,讓他們和護衛隊一起去辰州開設商行。這家商行不是光為賺錢,必須以治一種大脖子病為主,出發前我會將幾個治病的方子交給你。」

    公治渠問道:「不需帶本錢麼?」

    「帶足上路用的使費就夠了,到辰州後自會有本錢的。」聽了林強雲的話後,公治渠滿懷疑惑的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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